第88節
還要當他的面緬懷自己的初戀! 司機見他臉上表情幾經變幻,還勸道:“小伙子,你長這么帥,什么漂亮姑娘找不到?天涯何處無芳草?” 應楓麻木道:“我是gay?!?/br> “呃,那你長這么帥,什么帥氣小伙子找不到???” “找不到了?!?/br> “???” “天底下只有一個他,找不到了……” “……”司機也不敢再跟他搭話。 最后應楓去了南安理工大學。 南安理工大學,在應楓母校南安師范大學的隔壁,與頒獎典禮現場正是一個東,一個西。 打車錢就花了三百多,城市太大。 應楓付錢下車的時候,看到自己支付寶中的余額也是一愣。 自從八年前開始追星后,他的存款幾乎從未超過五位數。一有錢,就立刻花了出去,為金澍做各式應援。 這次也是因為金澍本人都發話了,他們做粉絲的都不想惹金澍生氣,暫時都不敢花錢。 應楓也剛領完這個月的工資,還有一些過節發的獎金與福利,零零碎碎加起來,接近兩萬塊。 原來,不追星,他可以立刻這樣富有。 應楓下車,往理工大學里頭走。 大學也已放假,人很少,燈都亮得少,門口黑黢黢的。自從畢業后,應楓總是很忙,追星不能落下,工作更要好好表現,幾乎沒有回母??催^。自己的母校都如此,更遑論隔壁的學校? 更何況,其實自從金澍當年消失后,應楓再也沒有勇氣來這所學校。 依然在下小雪,應楓被凍得更僵。 他也是才發現,他的外套落在了金嘉月的車上。 他總是在做蠢事啊。 幾乎是漫無目的地走著,但他還是不由走到了當初金澍他們練歌的地方。他走到那處才發現,原來當年的那棟五層的舊樓已不復存在,如今代替它的,是一棟嶄新而又氣派的少說也有十幾層的高樓。 早聽說,理工大學新建了幾座樓。 沒想到,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棟樓,早就已經消失。 應楓失笑,這算什么? 他終于鼓起勇氣來追憶自己的過去,等來了才發現,他連追憶的資格都沒有了? 你在意的東西,在他人眼中,原來真的可以什么也不是。 他轉身,沿著僻靜小道,邁過鐵門,一直走到他當年第一次跟金澍搭話后,興奮地直蹦跶的河邊。 河邊的長椅倒還是在,長椅旁的幾株楓樹也在,只是冬日里的樹枝早已光禿禿。 應楓抽了抽鼻子,走到長椅前,轉身坐下,望著面前的湖水發呆。 八年前,初秋的那一日,他就坐在這里。 從天亮坐到天黑,再坐到天黑。雨落了停,停了再落。他終于成功倒在長椅上,是馮蕾蕾找到他,請人將他拖了回去。 其實此時再看,應楓覺得當時的自己很矯情。 為什么非要在這里等,當年的金澍并未給過他承諾啊,為什么一定要等? 他明明可以早些走,也可以不用淋雨,可非要倒在長椅上頭才舒坦? 年輕時候似乎總是格外偏執與自以為是。 他的怒氣已漸消。 此時他也沒什么好怨的,也已不氣金澍。 雖然金澍騙他,雖然金澍也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喜歡他,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喜歡他。 就像金澍能面對鏡頭說那么真誠的話一般,也像金嘉月都贊過的演技好那般,更像是金澍面對所有人時的彬彬有禮一般。 他看到的金澍,真的不一定就是金澍。 也像馮蕾蕾說的,不論如何,好運氣的是他。有誰能有他這樣的運氣,和大明星轟轟烈烈談這樣一場戀愛? 挺值的。 真的挺值的。 他再抬頭看,瞇著眼,看旋轉落下的雪花。上次坐在這里,天空中落下的是數不盡的雨滴。時隔八年,又是難得一見的雪花。 他苦笑。 看到雪,不由想到元旦和金澍一起出去玩的時候。 金澍在雪地里背他—— 想到這里,應楓的眼睛立刻紅了,他抽了一聲,低頭,雙手捂住臉。 是不是再也不會有那樣的一天了? 他的手掌漸濕,淚水guntang,竟然還暖了他原本凍僵的手。他用手背把眼淚擦了,終于有了面對這一切的勇氣,先伸手去拿口袋中的手機。他開機,幾乎是開機的瞬間,金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應楓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 不待他說話,金澍先問:“你在哪里?!?/br> “我在——” 金樹,我喜歡你!九月十號是我的生日,如果你也喜歡我,可以來學校三教背后花園旁第二個鐵門那里嗎?那里有一條長椅,長椅旁邊有三棵楓樹。我在那里等你,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希望你能來! ——這是高考語文考了138分,作文近乎滿分,十八歲的應楓思考了一整周,最終寫下的一段傻兮兮的話。 一段不如不思考的話。 一段寫得甚至不如小學生的話。 可他當時慌,緊張,興奮,什么情緒都有,只能寫出這樣的一段話。 他將這樣一段話寫在最為普通的一張紙條上,纏著透明膠帶,貼在水瓶上,趁著給金澍送吃的時,將東西塞到金澍懷里,回身就跑。為了確保金澍的確看到了,溜走后,應楓又折回來,躲在墻后頭,露出兩只眼睛,親眼看到金澍從水瓶上撕下那張被透明膠帶紙覆蓋住的紙。 金澍低頭看那張紙。 看完后,金澍扯唇笑了笑。 應楓那雙偷偷探出的雙眼立刻彎成月牙。 他回身,一蹦三尺高,只等九月十號的到來。 他想,金澍真的是喜歡自己的! 當時的心情永世無法忘記,應楓不由又自嘲笑了聲,他道:“我在一個誰也找不到,誰也不會來,只有我的地方?!?/br> 不等金澍再說話,他又掛了電話。 不行,還是不行。 他說不出口“分手”。 實在無法鼓起勇氣。 他甚至害怕金澍的下一句都是“分手”。 他還是不夠勇敢。 他立刻又將手機關機,依然望著水面發呆。 仿佛只是換了個季節,換了個年紀,坐在這里的他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八年如一日,始終在原地打轉。 應楓此時仿佛想了很多,卻又似乎什么也沒想。 但他知道,他依然誰也等不到。 不幸有之,幸運的是,這一次,他并未等誰。 他想起身,他想回去,他上次已經在這里倒過一次。年長八歲后,他實在不想再犯同一個錯誤。日子總要過下去,他要好好生活,他的人生還很長,他要對自己負責。爺爺常說他是有福氣的人,說他的大福氣都在后頭,他一定會過得很好。他反復對自己說,可他始終起不了身。 倒不是還在抱有什么奢望。 他只是突然不想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既是最初美夢的終點,也是最初噩夢起點的地方。 應楓伸手,卻接不住雪花。 南安還是下不了大雪啊。 應楓嘆氣,到底是撐著長椅欲起身??伤麤]起得來,腳僵得已經毫無知覺,他彎腰正要去看自己的腳,身旁傳來聲響。他凍得骨頭似乎都已完全僵硬,緩慢地回身,骨頭“嘎吱”一聲響后,他看到彎腰鉆進小小鐵門的高大身影。 他倏地睜大眼睛。 金澍面無表情地走到長椅前,先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他彎腰認認真真地給應楓穿衣服。應楓已經完完全全地怔住,當真被他拉著手臂鉆進袖子中,平常金澍也給他穿過衣服,此時他這樣配合,金澍很快就將那件厚暖的羽絨服給應楓穿上。 金澍再將拉鏈一直拉到最上頭,將帽子也給他戴上。 都穿好后,金澍的腰彎得更低,手臂已經繞過應楓的腿彎,明顯就是要抱他起來。應楓終于回神,他將金澍推開。 金澍往后退了一步,平靜道:“太冷了,會凍感冒,去車上說?!?/br> “……”應楓深深不解,他是怎么做到這個時候還這樣平靜的! 應楓原本不氣了,就當自己又當了回傻逼好了。 可是金澍這樣冷靜,還給他穿衣服,他再一想,又氣起來。他生氣問道:“你為什么會來這里?!” “去車上說?!?/br> “就在這里!” “去車上說?!?/br> “你走吧?!?/br> 金澍站直,低頭看他,應楓抬頭瞄了他一眼,又撇嘴低下頭。 金澍忽然開口:“金澍,我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