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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陸闔對自己也總該是有同情的吧?也許那一箭不過是戰場上隨意的出手,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可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實根本站不住腳,威遠將軍例無虛發百步穿楊,傅辰桓見他閉著眼都能射下天邊的飛鳥,實在很難說服自己他看不清百步以外的人臉。 那一箭始終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在經年累月中長出毒牙死死纏繞,即使知道同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盡管知道把上一世的事放在今生的人身上并不公平,他也根本沒法把那場景從心底深處拔除。 除非…… 除非讓這個人再沒有任何能力背叛他。 上位的兩個人各懷心思,金鑾殿里的氛圍凝重得好像要滴出水來一般,那獄卒獨自跪在階下,被空氣中無聲的風起云涌和自己的腦補嚇得快要昏厥過去了。 最終還是陸闔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知道了,你先回去,記著,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br> “是是是,”獄卒忙不迭地砰砰磕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逃過了一劫,“您放心,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察覺到皇上也想說話,卻被陸國公一眼看了回去,瀑布般的冷汗開始從這個可憐的漢子額頭上涌出來,他把頭埋得低低的,心中默念阿彌陀佛,聽到最后那聲“去吧”的時候,簡直如聆仙音。 幸好今日有將軍在……獄卒從殿中完整地退出去的時候,整個人感覺自己快要虛脫,卻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感謝了一番他們大將軍。 不然哪怕能保住小命,約莫這罪也足夠他半死不活。 空蕩蕩的大殿之內,兩個人其實都沒有心思去理會一個小人物的想法,傅辰桓緊緊攥著拳,擠出一個有點難看的笑來:“……就這么放過他?” 他說的當然是夏摯。 陸闔嘆了口氣:“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前日去見過他,他不會有復辟之心,你可以放心?!?/br> 傅辰桓咬咬牙:“他沒有這個心思,不代表別人不會拿他做文章……誰不知道亡國之君要么只能養著供著要么就得堂堂正正殺之以謝天下,人這么不清不楚的沒了,今后會有多少麻煩,你不知道嗎!” 他說得情緒有些激動,忍不住一把揮落了桌上一只漂亮的瓷器,見陸闔有些愕然地抬頭看過來,傅辰桓心里一突,竟忽然有些慌。 剛上任的皇帝幾乎是匆匆軟下了聲音:“我不是……我沒想著對你發脾氣,你、你別生氣……” 陸闔卻已經垂下了眼睛,輕輕一笑。 那笑……傅辰桓不知該怎么形容,有點無奈有點自嘲,他聽著陸闔無聲地頓了頓,然后極輕地應了聲“是”。 “臣會盡力搜查的,”他的陸大哥抬眼,面容寧靜,公事公辦的樣子,“這是臣下的疏忽,請陛下嚴懲?!?/br> 他在拿話堵他。 傅辰桓心里生生痛了一下,比方才驟然聽到夏摯跑了的時候感覺還要慌亂,好像有什么東西開始像流沙似的從他指縫間溜走,而他怎么努力都抓不住。 陸闔慢條斯理地給出了搜捕建議,沒再多說一個逾矩的字,而傅辰桓心煩意亂地盯著他不斷開合的嘴唇,心急火燎地想再等到一個“你別擔心”。 他終究沒能等到。 那晚上陸闔離宮回他新建的國公府的時候,得到了誤解值已經降到25的消息。 “可是為什么呢,”000依然不明白,“他今晚明明那么生氣?!?/br> 陸闔搖搖頭:“他那哪是生氣,虛張聲勢罷了?!?/br> “……嗯?” “小傅這孩子,沒什么安全感,”陸闔輕描淡寫地跟他分析新上任的一國之君,口氣像在說個不懂事的毛孩子,“在好感值已經滿值的情況下,他對我的誤解其實不是怨恨,而是恐懼?!?/br> “他失去過太多東西了,就很害怕我有一天也會離開——前世的那些事,其實只是很簡單的戰場相見各有立場,可是在他看來,很可能會覺得我是選擇了夏摯,而放棄了他?!?/br> “?”000目瞪口呆,“可你們那時候甚至算不上認識?” “人類很難保持這種精密的理智,”陸闔松了馬韁,任他的黑馬在夜晚的道路上撒歡,“前世今生本來就很難分得清楚,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寫在話本里的人物?!?/br> “那今晚?” “我都幫他建立新朝了,當然是已經選擇了他,”陸闔耐心地把事情掰碎了給他分析,“我今晚的表現是要告訴他,盡管夏摯已經成為被拋棄的那個人,我還是有可能對他心軟,還是不會對他下死手?!?/br> 000有點明白了:“你想讓他覺得,前世的那個‘你’在戰場上也可能對他手軟?” “算你還有點腦子?!?/br> “可是……”000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那會兒確實是死了??!” “所以,”陸闔一夾馬腹,黑馬得得地跑了起來,蹄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脆,“我們需要一只替罪羊?!?/br> “?” “還需要給小傅的‘黑化’打上一陣催化劑?!?/br> “?!” 等等,什么黑化?黑什么化?我是錯過了一季嗎宿主你再做什么決定能不能稍微跟我商量商量!你不覺得你在這個世界的不和諧行為已經超標了嗎! 這樣下去我會被總局鎖系統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