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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我知道我知道,得,您自個兒回去問,我還是不多嘴了?!?/br> 陸闔回到府里,傅辰桓果然已在正廳等著,百無聊賴的樣子逗弄一只畫眉鳥,不慎被啄了一口,轉頭就看見宅子的主人回來,頓時露出少年般委屈的神色。 “楓銘你瞧,我這好心好意來給你送鳥,小東西一點兒不知趣兒,剛啄了我一口,怪疼的?!?/br> 陸闔掃了那鳥兒一眼,抬手要給他見禮,果然被急急扶住,他笑了笑,也不堅持,只泰然道:“聽陸成說,你連那皇宮怎么改建都拿來問我?” 傅辰桓臉一紅,赧然道:“哪兒呢,只是想見你,順便來躲個懶罷了?!?/br>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連忙說道:“不過皇宮確實要大改的,你有什么喜或不喜的,就跟我說,明日開了工期,我叫他們按著你心意走?!?/br> 陸闔失笑:“又不是我要住,按我的心意作甚?” 傅辰桓眨眨眼:“你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你看這威遠侯府的院子,這么多年我東奔西走,只覺還是數這兒最可心?!?/br> 陸闔聳聳肩,接過年輕人討好似的送來的糕點,咬了一口,不禁露出滿意的神色,他想了想,隨意道:“一時也想不出什么……對了,紫極殿后玉棠園那景兒還是留著吧,那花怪漂亮,只不知道為什么別處都種不活,當年剛栽時還給朝中重臣都賞了幾株,結果宮外的一株沒剩,那一處花海,如今也算是天下的絕響了?!?/br> 他似是不經意說出這番話,傅辰桓便噙著笑意答應,青年托著下巴,一只手懶洋洋地在桌上畫著圈子,眼睛盯住了面前男人形狀漂亮的唇,忽而見雙唇微分,舌尖將殘留的糕點渣子掃過去,他的眸色猛然深沉,喉結禁不住微微一動。 “那花海確實極美,我也甚喜歡?!弊詈笏p輕說道。 想來與你相襯極了。 第34章 第二朵白蓮花(18) 前皇帝不見了。 改朝換代遠不像打仗那么簡單,傅辰桓這么多年積累起來的班子完善又靠譜,還是腳不沾地地忙了一個多月,才好歹將天下收拾出個樣子,騰出手來給新帝準備登基大典。 大典流程繁瑣、人員冗雜,大小官員并新皇帝開始還熱情洋溢,一派“這就是我們一起打下的江山”的滿滿自豪,慢慢的就被禮儀官磨得沒了脾氣,渾渾噩噩地跟著命令讓跪跪讓起起,渾身上下就剩下山呼萬歲的時候還能憋出點勁兒了。 這種情況下,恨不能連御膳房的廚子都給拉到典禮上發身鎧甲撐場面,其他地方的警戒力量便不免松懈,于是等傅辰桓終于身著龍袍走完一整套流程,整個人快要癱倒在龍椅上的時候,就聽到了這么個讓糟心的一天更糟心到無以復加的消息。 ——并不是說當皇帝很糟心的意思。 前來報告的獄卒戰戰兢兢地跪在玉階之下,剛舉行完盛大典禮的金鑾殿此刻空蕩蕩的,除了皇上只新封的陸國公站在上首,外邊兒明明艷陽高照風和日麗,大殿里卻分明透出一股子陰氣,涼意順著他的脊柱往上鉆。這高大的漢子沒憋住打了個哆嗦,總感覺自己今天要完。 他自個兒也覺著匪夷所思的,舊朝爪牙被他們清得干干凈凈,那狗皇帝一個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地鎖在牢里,按理說連站起來怕是都費勁兒,這人怎么還能憑空飛了不成? 總不能真是個精怪吧…… 想起來那人精致靡麗到不似真人的眉眼,獄卒不由感覺背上汗毛豎得更高了。 在場最不吃驚的大概就是陸闔了,他是知道夏摯的本事的,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態,卻并未將這事告訴傅辰桓——也許是因為他為人處世心里自有自個兒的那一桿秤,就像當年無論如何要保下傅家的遺孤,就像覺得束手就擒的夏摯罪并不至死。 他莫名相信那天在牢里夏摯對他說的話,那人對當皇帝根本沒有半分執念,甩脫了那壅贅的擔子,他看起來倒反比過去更輕松些。 陸闔不著邊際地想著這些事,卻不知那副神情落到傅辰桓眼睛里,卻不可避免地叫這年輕天子起了疑。 傅辰桓并不是懷疑他的陸大哥——當然不,但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他也清楚的知道,這個以殺聞名的戰神其實內中最是心軟,當年陸闔救了自己多少是有父親的一番師生情分在,而今……他又會不會因為那一點舊日君臣的情分放夏摯一馬…… 傅辰桓不敢往深了想… 他緊緊地攥著龍椅的把手,上面精美細致的浮雕深深陷入掌心里,新帝的眼里像是卷起了漫天黑色的波濤,陸闔若有所感地望過來,傅辰桓與他清淡中隱隱憂慮的目光對視,腦中片段一閃,不知怎的就想起來那許就未曾出現在他記憶中的前世。 那個無能而失敗的自己,還有最后——遠不如今生一帆風順的疆場上,到處是殘肢斷臂沙塵漫天,銀鎧的將軍相隔遙遠的距離與自己對視,他被風沙迷了眼,看不清那人眼中的神色。 隨即便心口一涼,他甚至還未感覺到疼痛,便倏然跌入無邊黑暗,再一轉醒,已是在幼時相府堅硬的木床上。 那時候,這個人的眼睛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仿佛只是碾死一只無關緊要的螻蟻一般嗎? 傅辰桓甚至心疑那個“陸闔”有沒有看清楚自己是誰,這些年無數次陸闔手把手教他武藝弓箭、甚至在夜里悄悄給他加蓋上一層被子的時候,他就只能用這種想法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