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哎喲!” 煙灰缸砸到人了,不過并非那個心腹。岑保權手上準頭不夠,煙灰缸堪堪擦過心腹的肩膀,砸向后面的房門。 就是這個湊巧,門在這一刻被人從外打開,那沉甸甸的玻璃煙灰缸砸在來人肩膀上,進門那個身著時髦喇叭褲t恤的油頭粉臉男青年立即捂住肩膀,齜牙咧嘴痛叫一聲。 要是其他人敢在岑保權談事時直接撞進來,他保證發火的,但眼前這青年例外,對方是他的死黨,廖家的小兒子,廖成才。 廖家比岑家強上不少,有底蘊的中層人家,可惜一眾出息子孫中夾雜一個紈绔,和岑保權混成死黨。 “啥事成才?” 岑保權心一緊,廖成才父兄得力,臉上鮮少出現過急色,眼下卻匆匆進門一臉驚惶。 “糟了權子!” 說起這個,廖成才也顧不上揉肩膀了,“權子你要糟了!” “啥?”岑保權一驚,他? “咋回事?!” 廖成才家里全都是精英,他雖然不成器,但收到消息也比旁人快得多,“余家的余啟成知道吧?” 他飛快說道:“他今兒早上向組織上舉報,說你幾年來多次脅迫個體戶,搶奪他們的財產?!?/br> 郝家速度很快,僅僅一天多的時間,就布置好一切。連從前攝于岑保權yin威不得不屈服,卻始終耿耿于懷的個體戶都找出了好幾個,作為苦主兼人證。 余家是郝家的心腹,余啟成接了命令挑開序幕,來勢洶洶。 廖家人耳聰目明,立即警告了廖成才,讓他不許再與岑家接觸。岑家他們不屑,平時小兒子不爭氣就算了,現在關鍵時刻可不能拖家族后腿。 要知道郝家身后還有一個大的派系,動作這么大肯定得到領頭的張家允許的,官場的大風浪往往針對的不是一家一戶,要是不想摻和,那明哲保身是必須的。 廖成才被關在家里不許出門,不過他對岑保權這死黨真夠意思的,居然頂著對父兄的畏懼,翻窗跑出來通風報信。 他當時被父兄厲聲喝罵,腦子亂哄哄也記得不大真,想了想又驚叫一聲,“權子,我爸說了,余啟成還告發你手下有一個犯罪團伙,經常使用暴力脅迫?!?/br> “據說這團伙本來是農民,貧農出身一直安分守己,被你誘導煽動,唆使其犯罪,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必須從嚴懲處,以儆效尤?!?/br> 這罪名弄大發了,雖說改革開放,但農業還是國家的根基,一旦這黑鍋扣嚴實了,恐怕李家有心也撈不了岑保權。 那位于風暴中心的岑家,還能好嗎? 岑保權渾身冰涼,腦子轟轟響,怎么會?怎么會被人知道的?! 不可能的,他一向謹慎萬分。 況且就使喚幾個泥腿子而已,哪來這么大的罪名?! 對方要是死活不干,他強迫得了嗎?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是兩廂情愿的事! 郝家!郝家!該下地獄的郝家! 岑保權一下子想到去年他弟弟打傷郝家小兒子的事。該死的,那郝小子滾下臺階碰得厲害,小孩子打架陰差陽錯誰也不想的。岑家已經伏低做小,和個孫子一樣賠禮道歉了。 郝家不也接受了嗎? 這一年多都風平浪靜??! 該死的!該死的! 岑保權垂在身邊的兩只手已經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了,秋涼時分,他被嚇出了一頭一臉大汗,往昔那從容驕矜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 “權子,權子,你咋辦啊這回?我爸說這事大發了,你家大概就是個開頭,后面還厲害著呢!” 張黨最終很可能是劍指李家,李家驟不及防忙著應對,還愿意費盡心力撈岑家嗎? 作為引發動蕩的罪魁禍首,恐怕炮灰角色是跑不了。 廖成才雖然不學無術,但長于這種家庭,耳濡目染一些也是有的,很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死黨的處境。 怎么辦? 岑保權一向自詡多智的頭腦已經搗成一團漿糊,現在不要說姜寧家,就算他媽姓啥也未必能想得起來。 脫身? 怎樣才能脫身呢? 找姑母!對!唯一的法子是讓姑母說動姑父,讓李家撈人。 岑保權沖出客廳,急急拎起電話低頭就要撥號。不想突然一個巴掌從身后而來,“啪”一聲打得他眼冒金星,話筒脫手砸了回去。 “爸!” 旋風般沖進來的,正是岑保權的親爹。岑父指著大兒子怒道:“你這個沒用的廢物,老子早就讓你差不多就行了,看看!現在弄成這樣??!” 岑父也心慌意亂,他用暴打兒子宣泄恐懼,下手十分狠,岑保權挨了幾下也怒了,猛一把推開他爸,“那錢你沒花嗎?你花得高興得很??!” 一家人花錢時樂呵呵,出了事想都賴他,想什么美事兒?! 他怒吼:“要不是你那寶貝小兒子把人打殘了,能招惹上郝家嗎?!” 父子倆喘著粗氣瞪著對方,岑保權一抹臉,“成了,爸咱別爭了,先打電話給姑媽再說吧!” 他爸這些年真被煙酒蒙了心,越老活得越糊涂,一點不復當年幫助姑父時的精明魄力?,F在得趕緊打電話給姑母然后上門求助??!特地從單位回來打他有個卵用?! “我已經打過了?!贬媚嘎犃艘搀@惶,所以岑父才更慌。 岑保權拎起電話的手一頓,繼續撥號,“我再打一遍?!惫媚缸钐蹛鄣木褪撬?。 可是沒等電話接通,岑保權先被一副手銬拷住了手腕,公安上門了,冷冰冰地說要將他帶回去協助調查。 這帶隊的是公安局一個大隊長,也是個年輕世家子弟,從他出手的利落程度和不留情面看來,岑保權該完了。 “爸!爸!” 岑保權被押著蹌蹌踉踉往外走,他回頭大聲喊道:“我攤上大事岑家也絕落不了好!爸你和姑媽一定得讓姑父救我!” 岑父驚慌地應了一聲,公安大隊長冷嗤一聲:“這回李家麻煩也不小,省省吧你?!?/br> 李家樹大根深,脫身是肯定能的,但損兵折將估計少不了,還撈你?恨死你都來不及了。 * 楊市乃至本省的官場動蕩,由岑保權落網迅速扯出一大串,戰火蔓延整個楊市,上中下層皆有波及。 上頭爭得如火如荼,卻和姜寧不搭界,她只知道證據送上去隔一天,郝家就悄悄打發人過來,說沒事兒了,岑保權已經進公安局不會再出來了,所謂岑家很快也將不復存在。 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氣,這次有驚無險,事情已經過去了。 姜寧笑道:“那咱們今晚吃海鮮鍋子壓壓驚吧?!?/br> 家里剛好有海鮮?,F在姜家兄弟倆的運輸隊伍擴張很多倍,分幾個小隊,兄弟倆卻不再親自領隊了。有一條線最后一站是跑海邊的,家里海鮮常有。 這些天一家人跟著懸心牽掛,正好吃頓好的壓壓驚。 大家贊同并熱烈響應。 在一家人聚餐之前,姜寧先親自下廚做了噴香的蠔烙,做了足足三十幾個分量不小的,晾一晾裝進餐盒里,先讓她哥載她去一趟指揮學院。 丈夫一直惦記著這事兒呢,現在事情解決了,肯定得告訴他,以免他吃不好睡不香的。 “事兒已經解決了?!?/br> 哥哥在,大門哨的兵哥也在,姜寧不好多說什么。接過兩個裝滿餐盒的沉甸甸網兜,遞給丈夫,她俏皮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回家再詳細和你說?!?/br> 你別擔心了。 趙向東松了一口氣,這幾天一直抿著的唇角也翹起來了,“那就好?!彼s緊接過網兜。 “好了,你回去吧?!避娛聦W院也忒嚴了,在門口見一見都是有時間限定的。 哨崗兵哥低聲提醒時間到了,兩口子只得深深地對視一眼,依依不舍分開。 沒辦法,得再等兩天,才能再見面了。 趙向東一直目送媳婦背影消失,才提著網兜回去。 他吁了一口氣,距離自己畢業,還有大半年。 第127章 “東子咱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咋這么大一件事都沒告訴我?” 蠔烙拎回宿舍, 毫不例外遭遇瘋搶。十六條漢子剛結束晚cao,正是饑腸轆轆,手快的搶了好幾個,稍慢一點的只撈著一個,趕緊一邊往嘴里塞,一邊往小伙伴們撲去。 整個宿舍鬧哄哄,趙向東自然不用哄搶,他拿了一個餐盒, 和許衛國退到一邊, 兩人一邊吃著噴香的蠔烙, 一邊圍觀混戰。 趙向東前幾天明顯有心事, 情緒不高,不過許衛國追問好幾次他也沒說,這出門見媳婦一趟, 他顯然恢復正常了。 這是事情已經解決了嗎? 其實趙向東內斂,掩飾情緒功夫也高, 同宿舍的其他人并未能發現不妥, 也就是許衛國了,兩人是搭檔十年的好友,瞞不過彼此。 許衛國連忙又問了一遍。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說一說也沒啥,況且媳婦剛才隱晦說外頭鬧得很大,估計瞞不過許家的。 趙向東就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許衛國聞言十分憤怒, 先是怒罵了岑保權一陣子,又氣著埋怨道:“這么大的事,你給我說一聲不行嗎?咱們是兄弟不還生分成這樣了?!?/br> 他不笨,當然明白趙向東為啥前幾日沒和他說。 趙向東無奈,“這不是你嫂子的意思嗎?她這人倔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著自己先試試?!?/br> 他笑道:“不行還得找你,咱兄弟生分不了?!?/br> 姜寧外柔內剛,不然就不會自己拉起這么一大攤子事了,許衛國上她家蹭飯蹭了半年,這點還是很了解的。 她不愿意一開始就求援,意料之中的事。 許衛國接受了這個解釋,大男人的也不啰嗦吧唧,他一把將盛蠔烙的鋁餐盒搶過來,又趁機要求趙向東割地賠款補償精神損失,你爭我搶一番,這事兒就揭過去了。 當然,揭過去是對趙向東的,許衛國對岑保權還窩著火呢,敢欺負他兄弟嫂子,這小子怕是活膩歪了。 許衛國當晚就找個借口請假出去了,先回家找他哥打聽這事,他知道他哥和姜紅兵合伙開電飯鍋廠。 許衛軍當然知道岑保權的事,應該說是楊市有點能量人家就沒有不知道的,但他卻不知這姓岑的還和姜寧扯上了關系。 郝家辦事很厚道,避重就輕,姜寧和姜家都被忽略過去了。大家只道郝家蟄伏已久終于找到仇家破綻,卻不知姜家兄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