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大概是快活的日子過久了,楚歌竟然自己都忘記了。 他不是生魂,他是厲鬼,注定要被鎮壓,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你答應過我的” 楚歌仰起了頭,眼眶酸澀的厲害,可是卻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 他沒有淚水了。 這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情,要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在眼前消失。 他想起來很久以前,原惜白從懸崖上翻下來的那一個時刻,他虔誠的祈求上蒼,于是,終于達成了心愿。 那么眼下呢 他吃力的想著,一點一點的回憶,身體卻懸空。 仿佛是被抱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朝著前走,聲嘶力竭的哀嚎,響徹在了耳邊:“你看不出來嗎,他不是鬼物,也不是邪祟,更不是什么厲鬼他是幼寧,辛幼寧??!” 眼角的余光處,那兩個站立在窗外的人,不為所動,那面容近乎于冷酷。 任憑原惜白如何嘶聲力竭,也不曾有半分波動。 道士的眼底是一份深深的悲憫:“原施主,你入迷途已深,還望歸來??!” .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驚破了沉沉的夜色。 遠方的遠方,數道紅點飛速靠近,最終一聲轟鳴,停在了門外。 廊檐下,窗門外,那里似乎起了爭執,爆發了sao動。 楚歌聽到了一聲厲喝,仿佛有什么在無形間被拔起,剎那間,束縛于周身的枷鎖登時崩斷。 他劇烈的喘息了一口氣,然而那股撕裂的痛意,仍舊沒有停歇。 鎖扣聲轉動,大門被急匆匆打開,有人奪門而入。 “原哥!” 那聲音驚駭欲絕,匆匆的趕到了這一邊,當看到眼前場景的一刻,近乎于昏厥。 原惜白佝僂在墻邊,雙手攥緊,似乎抱著一個無形的人,他的手腕上,滿滿都是鮮血的痕跡,觸目驚心。 聽到了聲音,原惜白遲緩的轉頭,道:“李應?” 李應急匆匆道:“何玉關回來了,我跟你打電話,卻發現你沒接,害怕出了事兒,于是趕緊帶他過來了!” . ——我請來的那位大師姓何,名諱上玉下關。 ——一事不勞二主,須得有始有終,還請大師諒解。 何玉關 如同混沌中的人終于抓住了一縷天光,只不過薄薄的一線,卻足以令人瘋狂。 原惜白陡然間反應了過來,提高了聲調:“何先生,他人呢!人呢李應,何先生在哪里,快讓他過來看一看幼寧!” 嘶聲力竭,狀若癲狂。 再沒了翩翩溫柔公子的模樣,如同失了神智的瘋子,卻教人生出了一種心酸。 腳步聲匆匆的響起,停留在他身前。 卻是一個面容清雅秀眉的少年,在他的身前蹲下。 直勾勾的目光已然喪失了大半神智,只曉得盯著眼前的人:“你不是何玉關,你不是。何玉關,他人呢!” 那個少年道:“我不是他,我是他師兄?!?/br> 蹲在他身前的人,很年輕,非常的年輕,他看上去只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頂天了也不過十八九歲。 這樣一張可以說得上是稚嫩的外貌,與原惜白的所有猜測與想象都相差甚遠。 也足以教人心里生出荒謬與驚疑。 “你是他師兄?” 實在是無法相信,連語氣里都帶上了遲疑。 那少年苦笑了一聲,像是這樣的情況早已經習慣:“看上去不像,是吧?!?/br> 何玉關匆匆忙忙上前,氣喘吁吁道:“原先生,這位的確是我師兄何劍關沒錯了,他年紀小,但是入門早?!?/br> 何劍關道:“別拿這個說事兒了,先讓我看看他,再不看,估摸著都沒有救了!” 原惜白霍然間驚醒,又滿心驚疑不定:“你能夠看到他?” “是啊” 何劍關簡短的答了一句,手虛虛的停在了空中某一處,手指屈起。 其他人看不出來,可原惜白卻一時間愣住。 只因為這少年抓的那個地方,正是楚歌的手腕! 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除了他,全都看不見! 可是這少年,這少年 一時間再沒有猶豫和懷疑,就像溺水了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道長,仙師,天師”聲音發著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眼下是如何的語無倫次,“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活他?!?/br> 何劍關手指搭在脈搏上,不曾說話。 原惜白道:“先前那個道士說他是厲鬼,說要擺什么陣法來鎮壓他!可是我知道不是的,何先生說幼寧還是生魂,他告訴我你能夠給幼寧招魂,讓他回到身體內” 何劍關卻嘆了一口氣:“那道士雖然心術不正,被人收買著來此處捉鬼,本事卻是有幾分的?!?/br> 原惜白心中那股隱隱的不安漸漸擴大。 何劍關道:“你懷里這人,的確已經不能算得上是生魂他已經轉變為了厲鬼?!?/br> 一瞬間。 如同積木搭建的空中樓閣轟然垮塌,心中的信念一下子摔得四分五裂。 原惜白剎那間搖搖欲墜,李應忙不迭的上前,扶住了他的身體,滿心焦急:“原哥!” 然而原惜白卻聽不見,死死地盯著眼前人,喃喃道:“怎么會,怎么會,他怎么會變成厲鬼!他從來都待在我身邊,從不曾害人的??!” 在他所有的認知中,厲鬼都應當沾染的有人命。 可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如斯的驕傲,又怎么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唉,說起來,也是歪道做孽他應當是中了什么符咒,要把生魂驅逐出體,然后輔以符咒、秘法,日日催生,又逢得機緣巧合,因此才化作了厲鬼。這法子雖然惡毒,但也并不是做不成的,你想想你什么時候感受到了他的實體?” 什么時候 “如果我猜的不錯,他以前應該是能夠見光的吧,自從化作了厲鬼,便只能待在暗處了?!?/br> 原惜白雙手發抖。 他想起來了,他知道是什么東西了,他曾經萬般猶豫卻不曾扯下去的那張符咒。 那一道催命符。 “大師,道長,仙師您不是何先生的師兄嗎,您不是比他入門更早,本事更厲害嗎?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一定有辦法的。求求您,救一救他,求求您,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何劍關目中現出微微的猶豫之色,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嘆氣道:“若果是早些時候,也不需要多早,只要那個道士沒布下法陣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有救。而已經到了現在,那道士沒別的手段心思,卻只是想要鎮壓著他生生世世不得超生的晚了!晚了!” 如同洪鐘響在耳邊。 一時間心喪如灰。 . 原惜白木然的坐在那里,怔怔的看著懷抱中的人,幾近消散的軀體,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看上去是那樣的憔悴與虛弱。 晚了,晚了。 已經沒有救了。 那兩個字如洪流一般在耳邊奔涌,化作蚊蠅糾纏不休。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滿面木然,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一刻,那個少年嘆息著說話。 何劍關朝著他搖了搖頭。 何劍關目中有些微的猶豫之色。 那是拿不準,那是在遲疑,徘徊,彷徨,最終朝著他搖頭。 原惜白霍然驚醒。 如果當真沒有救,直接搖頭就是了,又何必猶豫徘徊! . 那是少年時期無數輾轉流離所練出來的察言觀色本領,在此刻神奇的發揮到了極致,他抓住了那一絲猶疑,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一定有辦法的?!痹О渍f。 理智已經將要燃燒,可出口的話語卻是極端的冷靜:“只是您沒有告訴我?!?/br> “我一定要救活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大師,還請您一定要告訴我?!?/br> 何劍關道:“只怕你承受不起?!?/br> “告不告訴取決于您,然而能不能承擔卻取決于我?!痹О渍f,“只求您告訴我?!?/br> 何劍關看著他,目中有微微的憐憫,他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這又是何苦呢” 原惜白定定的看著他,卻掙脫了李應,放下了楚歌,身體一倒,竟是要跪在何劍關身前。 這一下卻著實令人驚住,何劍關忙不迭的扶住了他的手。 何劍關無可奈何,只有嘆氣:“法子有倒是有,只是代價太過于巨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