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楚歌也覺得有這種可能性,他點頭,又醒悟過來原惜白看不到,于是手在黃紙上劃了幾道。 ——嗯。 原惜白轉向了他,目光望著這里,明明是空無一物,他的眼神卻寫滿了專注。 青年人的面容上泛起了些微的笑意,舒展開的眉目如春水般溫柔,他伸出了手,握住了楚歌蘸著血的手指:“你暫且等一等,我一定會想到辦法,讓你回去的?!?/br> 楚歌笑了一下,手指微微屈起,撓了撓他的掌心。 . 偌大的客廳,燈光昏黃。 茶幾之上,一碗鮮血,數張黃紙。 原惜白、李應兩人分坐,而另一邊,聞迎終于趕來,滿臉的匪夷所思。 他聽完了整個故事,光怪離奇,仍然不敢相信:“白少,你的意思是,那張平安符其實不是平安符,是某種有問題的符咒,迷惑了老板的心智,驅逐了他的靈魂,害的他回不去?” 原惜白還沒有開口,李應就搶先說道:“證據都這么明顯了,你還不相信嗎?” 楚歌所寫過的幾張黃紙都被找攤在了桌子上,連第一張,被李應團吧團吧扔的不知道哪里去了黃紙,都被吭哧吭哧的找了回來,跟后面幾張擱在一塊兒。 銅鏡被放在一旁,殷紅的朱砂上,三個字母組成的求救標記,歪歪斜斜,扭扭曲曲,卻是觸目驚心。 聞迎苦笑道:“你總得讓我消化消化?!?/br> 像是為了回應他這句話一般,一張攤開的、空白的黃紙上,就那樣憑空的出現了三個字: ——好,不急。 只是聽倒也罷了,聞迎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登時雙眼瞪大有如銅鈴,那堪稱是瞠目結舌,老半天了都抖不出來一個字。 過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老,老板,真的是你啊?!?/br> 楚歌腦海里有不少關于聞迎的記憶,這個人是辛幼寧最得力的下屬,嚴謹,認真,一絲不茍。在這些日子里他一直勤勤懇懇調查著事情真相,苦苦維持著集團內部的平衡,雖然聞迎也一度相信了荒謬怪誕的迷信之說,但想來當真看到,還是不小的沖擊。 過了好一會兒聞迎才消化了過來,開始整合現在已經得到了的所有信息。 車禍,符咒,割腕,墜崖 發生在辛幼寧和原惜白身上的這一系列事情被聯系了起來,聞迎若有所思,忽然開口:“老板,你說原大少爺原嘉澍有問題,是指的怎么一個情況?” 這可把楚歌給難倒了。 問題倒是一點兒都不難,關鍵是他要怎么回答。 醫院里見到的那一幕到現在都纖毫畢現,楚歌總不能說,他目睹了原嘉澍和別人滾床單吧。 系統說:“有啥不能說的?!?/br> 楚歌說:“統子,這說出來,辛幼寧的面子咋整?!?/br> 系統幽幽道:“怕什么,這是為了提供線索而已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必須帶點兒綠?!?/br> 楚歌:“” 他簡直被哽的說不出來話,憋了老半天,在出軌、劈腿、戴綠帽、養情人之間猶豫了老半天,終于寫下來兩個字: ——偷情。 原惜白:“” 李應:“” 聞迎:“” 原惜白表情非常之平靜,看上去沒有一點兒影響;李應表情非常之微妙,看上去還挺痛快的就像終于見著辛幼寧被渣了一回大快人心;而聞迎,表情非常之尷尬問出來這么一件事,他不會被老板一怒之下扣績效扣獎金吧。 一時間,三個人面上表情迥異,兩兩對比,看上去非常之精彩。 但其實楚歌想說的并不是這個,他想要說的其實是偷情背后的另外一件事情。 他又蘸了一點兒鮮血,寫下了另外三個字: ——辛又鳴。 聞迎見得這個名字,當即就愣了一下,眉頭緊鎖,看上去是在努力搜尋,這個人是誰。 辛? 李應看著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來,他默念了幾遍,突然之間想了起來:“原哥,這不是你的那個什么粉絲嗎我給他寄過一次簽名照片,他就叫這個名字?!?/br> “粉絲?”聞迎問道,“什么?怎么回事?” 李應道:“原哥在醫院里遇到的,攔著他要照片啊,我想起來了,之前,就上午,在寺廟里遇到的那個人,就是他!” 細雨簾幕,菩提樹下,好巧不巧,遇著了那個青年。 李應想起來,咬牙切齒:“好啊,居然還敢在原哥面前晃悠?!?/br> 聞迎還不知道白天里發生了什么,李應給他講了一遍,簡直是講的鬼火竄了三丈,一想起來辛又鳴看上去真摯誠懇的表情,再將他跟原嘉澍滾床單混在一塊,李應有種恨不得時光倒流,抄起雨傘把他腦子打成天女散花的沖動。 原惜白默不作聲。 過了好些時候,他才說道:“我在辛家看到過他?!?/br> 聞迎立刻道:“什么時候?” 原惜白緩緩的說:“中秋夜,下山之前我在花園了乘涼,遇著了?!?/br> 中秋夜 那不正是原惜白墜下山崖的那一天嗎?! 花園里,寺廟中,青年的面容重疊在了一起,他向來都是帶著點兒笑,目光清澈真摯。 原惜白幾乎無法將他與此刻被勾勒出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聞迎聲音沉沉:“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位今年才剛從海外回來,直接空降進入了分公司?!?/br> 原惜白道:“幼寧知道嗎?” 聞迎點頭:“知道但是辛家被塞到公司里面的人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有一大堆。老板知道也就歸知道了,其實并沒有過問?!?/br> 原惜白喃喃道:“他姓辛,又跟我哥攪和在了一起他之前是在海外哪國?” 聞迎報了一個國家的名字,與原嘉澍當初遠走的地方一般無二。 很容易就聯系起來是怎么一回事,那說不定就是原嘉澍在海外結識的情人,只不過大概回了國,他發現辛又鳴的并不能夠給他太大的助力,于是便一腳踢開他,選擇了轉身攀上辛幼寧。 一并姓辛,同為辛家人。 聞迎聲音沉沉,殊無笑意:“那么動機就出來了?!?/br>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同為辛家人,又和原嘉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還隱藏在暗處,他有完美的理由,干下這一系列的事情。 很早的時候就曾經這樣分析過,那個時候,他們找不出來受益者。 然而現在 原惜白困乏的按了按太陽xue:“查吧,就朝著這個方向去查?!?/br> . 短短的一天,卻過得跌宕起伏,在終于將接下來的調查方向確定后,竟然是說不出的困倦。 原惜白坐在輪椅上,怔怔的看著那幾張寫了血字的黃紙,每一張上面的字都不多,卻是另外一個人存在的憑證。 守得云開見月明,在漫長的等待之后,他像是終于撥開了那一片沉沉的烏云。 過了好一會兒,他小聲的問:“你在哪里,能不能碰一碰我?” 手背上些微傳來了冰涼的觸感,很快,又消失了。 原惜白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客廳,無比的希望他能夠現身。 當連觸碰都不能夠的時候,他想著只要給一點點希望就好,而如今終于有了希望,他又貪心的想要更多。 黃紙上,慢悠悠的出現了幾個字: ——綁架案后,我腦子有病,記不清了。 原惜白“啊”了一聲,神情怔怔,小聲的跟他說:“哪里有這樣子說自己的,不能說自己腦子有病?!?/br> 小碗里的鮮血晃蕩了晃蕩,黃紙上,再度又現出了另外一行字: ——卡薩布蘭卡號,我腦子病的更重,弄錯人了。 當前五個字出現后,原惜白的手背就止不住的哆嗦了起來,當整個一句話完全顯露出來后,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的發顫。 卡薩布蘭卡號,多年以后的重逢,卻幾近于天人永隔,原惜白險些死掉,另外一個卑劣的小人,卻竊取了他的身份,霸占了他的位置。 在那汪洋大海上漂流的日子里,手腳被泡的冰冷,時光被拉得無限的延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自己就那樣死去。 希望是那樣的微弱,如同即將被吹滅的火燭,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還能夠活下來。 那唯一的一個愿望,大概就是心愛的人能夠生還。 “沒關系的”原惜白顫聲道,“沒關系,我知道了,我已經直到了,幼寧?!?/br> 黃紙輕輕飄了一下,現出了新的一行血字。 ——對不起。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從來都不用對我說”原惜白雙目泛紅,那語調,幾乎壓抑不住其中的顫抖。 ——我回來了,你還在等我嗎? 最后一個字落在了黃紙之上,下一刻,原惜白就探了過去,于空氣之中,準確的抓住了那只看不見的手。 冰冷的,寒涼的,卻又是無比真實的一雙手。 漫天的層霾仿佛在這一刻被撥開,心尖胸腔都變得豁然明亮,那些積累的、沉淀的、發黑的烏絮,在這一刻,被照的全然消散。 “我在的?!痹О讕缀踹煅?,“我一直都在等你?!?/br> 遙遠到幾乎看不到盡頭的等待中,他從始至終都站在角落里,沉默的凝視著那個人的背影。 他身處于黑暗,他不曾見到光明,他曾經一度以為,余生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命運卻給了他如此大的驚喜。 還好不曾放棄,終于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