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希望的尾巴梢兒來的是那樣的突兀,但讓人只想要拼盡全力的抓住。 楚歌幾乎是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那上面,他的手指已經磨得鈍痛無比,只要挨著了朱砂就火辣辣的疼,但他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沿著自己劃定的軌跡,認真的想要從鏡背面磨出一個求救符號。 晚上的時候,他不眠不休,飄在空中,靠在銅鏡后。 他用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的時間,終于歪歪斜斜的磨出了第一個字母。 第二天的時候,原惜白離鏡子太遠了,他上到了二樓書房里去,楚歌夠不著。外面應當是大太陽的天氣,原惜白不知道在查閱著什么,楚歌昏昏欲睡,坐在他的腳邊,靠在椅子腿上,竟有些半睡半醒。 第三天,第四天 楚歌用了五天的時間,終于在鏡子背面磨出了一個求救的標志,他端詳著自己的成果,只覺得歪歪倒倒,扭曲難看,像是蛇一樣在爬行,但只要看到,還是能反應過來,是哪三個字母。 他覺得自己的手很疼,非常非常的疼,兩只手,十根手指,沒有哪一根是落下了的。 都說十指連心,到后來,那的確是鉆心的疼痛,如果有實體,楚歌猜測,估計自己的手指全部都已經磨禿了,或者全部都磨得血rou模糊、鮮血淋漓。 還好他沒有實體,還好他不用看到那樣的慘狀。 身體無比的疲憊,痛意從手指處游走,然而精神卻興奮到了極點。 那就等著原惜白發現了 只要他能夠發現。 . 楚歌幾乎一刻都不能忍耐,到了這個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要焦急。 這個時候,反倒是痛恨起來,為什么這面鏡子是放在別墅大門的入口處,為什么不是放在三樓、放在臥室里,那樣,只要一抬頭,不經意間就能夠看到。 他看著銅鏡背面的符號,想要沖著原惜白大喊,又想要自己去觸碰陽光慘叫,只要弄出來一點動靜,只要吸引原惜白的注意力 但身體似乎無比的疲憊,讓他連行動的欲望都沒有,蜷縮在地,昏昏欲睡。 竟像是冷血的動物,有了冬眠一般。 他等著誰來,等著誰打開大門,看到銅鏡背面的異常。 但李應沒有來,聞迎也沒有來,他們像是約好了一般,一同絕跡。 沒有迎來客人,而守在此處的阿姨與保安,也從未曾抬頭。 銅鏡依舊無聲的懸掛在那里。 而或許是因為最初時凝望了太久,到這個時候,連原惜白甚至也不投去半點注意力。 第111章 act2·剜心 那其實是相當難熬的一件事情。 倘若有了希望, 卻遲遲不見希望成真, 只能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消磨下去,看著那希望漸漸地又消弭,任誰也會在這樣無望的等待中發瘋。 更不要說楚歌已經等待了那么久。 他貼著那面銅鏡, 他將手按上了鏡背面的朱砂, 他用指甲將求救的標志挖的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明白,直到那原本如蛇形一般細小歪扭的痕跡漸漸變得寬闊。 那時候又已經過去了好些天的樣子,時光在一成不變的枯燥中流逝。 楚歌覺得, 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力量仿佛也在那漸漸消失的時光中逝去。 偶有保安進出,但是誰也不曾注意到那面被懸掛在空中的銅鏡。 楚歌蒙昧昏昏,困倦欲睡, 大多數的時候,他都蜷縮在原惜白的身旁,像失去了力量, 把自己團成了一團。 他覺得困,非常非常的困。 一個魂靈是不應該有這樣感覺的, 他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從不會感覺到困倦。 然而自從他開始去銅鏡上的朱砂摳挖后,那似乎就與他告別了。 楚歌等待著客人上門,不管是聞迎還是李應都好,只要有誰, 只要他們能夠發現銅鏡上的異常就好了。 卻沒有等來聞迎也沒有等來李應, 而是等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 天氣漸漸轉的涼了, 不復盛夏初秋之時,那樣炎熱的景象。 楚歌都看到阿姨嘮叨現在降了溫,給原惜白批了一件外套,讓他多加一點衣服。 原惜白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一些,他想要從輪椅上下來,練習一下走路,被慌而忙之的制止。 他的腿,還沒有完全好。 冷風習習,落葉撲簌。 楚歌臉貼著玻璃窗,昏昏欲睡的看著外界的場景。 那大概是一種逆反心理,越是不能夠接觸到外界的陽光,他就越想要去接觸。 只是這段時間,進入深秋以后,大幅度降溫,一直都是多云的天氣,天色也陰沉沉的。 院子里的鮮花都謝掉了,留下了已經發黃的枝葉,外面有人正拿著笤帚,掃著那些落到地面上的枯枝敗葉,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靠在那里,閉上了眼睛,便在這時候,聽到了驟然停下的汽車發動機聲音。 車門一下子被拉開,又“啪”的一聲關上,發出了巨大的動靜,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腳步急促。 那個聲音 不像是聞迎或者李應的。 不是他們倆,楚歌也沒有了什么興趣,他依舊閉著眼睛,靠在床邊,倦然欲睡,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欠奉。 那個腳步聲忽然之間停了下來,如果要更加準確的說,是夾雜了另外的腳步聲,交織在了一起。 似乎有人在說話,問著什么問題,但是來人卻嗤笑了一聲,渾不在意。 腳步聲越來越近,便在這時候,楚歌聽到了大門一下子被打開的聲音。 那個聲音 不像是保安的。 如同被驚醒了某個開關,楚歌睜開了眼睛,如果誰的生活像他這樣日復一日的單調,那想必也能聽出開門聲的區別。 不是聞迎也不是李應,可萬萬沒想到,是原嘉澍。 原嘉澍就那樣堂而皇之的推開了大門,走進了原惜白與辛幼寧位于枝白路的家。 楚歌看到他一點不自在都沒有,漫不經心的抬起了頭,目光掃過了空中懸掛的一面鏡子,露出了嫌惡的神色,甚至還嗤笑了一聲。 他是怎么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來的? 這里不是辛幼寧和原惜白的家么? 有誰給了他權利,讓他如入無人之境樣的進入這里? 悄然一瞬間,楚歌的心中滋生出一股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憤怒,然而下一刻,卻轉化為了一片頹然。 是了,他想起來了,給予原嘉澍這個權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辛幼寧。 許久以前他被愛沖昏了頭腦的時候,幾乎是把一切都對著原嘉澍敞開,那時候辛幼寧滿心以為,自己會和原惜白離婚,于是早早的就給予了原嘉澍自由出入這里的權限。 只是那個時候,原嘉澍朝著他抱怨,說不想要看到原惜白這張苦臉,那會讓他的心情變得非常糟糕,毀掉一整天的好日子,也會毀掉他看到辛幼寧時的好心情。 那個時候,辛幼寧是怎么回答的? 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浮現了出來,漫長久遠的仿佛是上一輩子的事情。 辛幼寧微笑著說好,又安慰原嘉澍,他會讓原惜白不出現在原嘉澍面前。但是原嘉澍連這一點點都不能忍,于是辛幼寧籌劃著換一套房子,送給原嘉澍,只要等到離婚,自己也就搬過去。 . 真是一個滿腦子漿糊的大傻子,楚歌有些漠然的想,那么多年了都識人不清,被原嘉澍的一點兒小手段哄得摸不清南北。 這時候,先前的另一段腳步聲響起,有人急匆匆的外外邊兒跟過來,疊連聲的喊道:“哎呀這位先生,你是誰呀,怎么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這樣直接跑到別人家里去???” 原嘉澍甚是不在意的說:“別人家?這里是幼寧的家,我難道來不得?我倒是要問,你是誰,怎么出現在幼寧的家里?” 阿姨愣了一下,她記得這家三樓那里躺著的那個一直昏睡的人,如果沒錯的話就叫辛幼寧。 眼前這人,底氣那樣的足,被她抓包后居然都沒有一絲慌張的,而且還這樣問她。 被聲勢所驚,阿姨下意識就答道:“我是這邊負責家政的人,這位先生,你是?” 原嘉澍根本就不再理她,直接就走進了門廳里。 阿姨一驚,立刻喊道:“原先生,有人來了!” 原惜白在二樓,其實早已經聽到了樓下的動靜,無奈他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第一時間竟然沒有來得及反應。 這時候,他終于將輪椅從書房后自己推出來了,就在二樓走廊上,望著這位不速之客。 恰在那一時,原嘉澍也仰起了頭。 兄弟二人目光一交匯,原嘉澍的視線停留在了他身下的輪椅上,一聲嗤笑:“我聽說你腿斷了,還當你是發個通稿博同情呢,沒想到還是真的???唉,可憐的呢” 阿姨聽到這話,立刻就不依從了,立馬道:“你怎么說話的呢,年輕人” 原嘉澍懶散散的望著原惜白,連眼神都沒有分過去半個,笑道:“怎么,難道我說錯了?難道我是個瞎子,看錯了,他腿沒有斷,實際上還能夠站的起來?” 那話語里的惡毒意味幾乎要滿溢出來,含著毫不掩飾的嫌棄與憎惡。 很難想象這樣的話語居然是一個人能夠說出來的,更難想象,原嘉澍還擁有那樣光鮮的身份與地位。 “我說的沒錯吧,哎,惜白我親愛的弟弟?!?/br> 那口口聲聲的說著是親愛,其實當中的意味,卻簡直是恨不得人去死。 原嘉澍就那樣站在客廳中,遙望著二樓回廊拐角處的原惜白,唇邊噙著一絲笑。 原惜白也當真是好脾氣,就這樣,甚至都沒有動怒一點點,只是在二樓回廊拐角,沉默的凝視著原嘉澍。 那目光,像是看著這里,又像是透過了原嘉澍,遙遙的傳到了某個不可捉摸的遠處。 原嘉澍大模大樣的在沙發上坐下,腿一翹:“我說,惜白,你什么時候才能把離婚協議簽完?現在,也已經拖得夠久了的吧” 原惜白依舊不曾說話,目光平靜的看著原嘉澍。 那樣沉靜的樣子是與平常沒什么兩樣的,可原嘉澍遙遙的看著,卻覺得有那么點兒細微的不同,但究竟不同在哪里,他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