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蔣妤淡淡一笑,將目光挪開。 “謝謝你?!?/br> 蔣妤驚訝,疑惑望向他,十分不明所以。 半晌,許薄蘇才似是解釋地說:“謝謝你愿意信任我?!痹谡J為自己面臨生死關頭,愿意將最重要的人托付給我。 蔣妤疲憊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說:“除了我,和蔣蹊有關系的人,只有你了?!?/br> 不是我愿意,而是非你不可,也只有你。 這是一個怪圈,蔣妤不想和許薄蘇扯上任何的瓜葛,可現實是,無論什么時候,他們之間的瓜葛都理不清算不明,明明不愿意再見到他,可在暈厥前一秒,最愿意見到的人卻是他。 她和許薄蘇之間因為有了蔣蹊,再也做不到一刀兩斷。 蔣妤望著窗臺上一盆花草,在陽光下顯露的是不屬于這個冬季的青翠。 許薄蘇灼灼望著她烏青的眼瞼,沒有平日里看人的凌厲與做事雷厲風行的強勢,病床之上難得流露的虛弱,這樣的女人,此時此刻,比那些溫柔可人的女人更容易激起保護欲。 許薄蘇喉結滾動,垂下了眼瞼,低聲說:“蔣妤,以后,我也可以照顧蔣蹊?!?/br> 那句‘我也可以照顧你’他始終沒敢說出口。 因為心知肚明會被拒絕,毫無懸念,所以毫無期待。 他知道從前是他做錯,只要蔣妤愿意,他可以用下半生去彌補! 蔣妤卻輕輕笑道:“小蹊也是你的兒子,以后你當然可以照顧他?!?/br> “我還可以……” “許副,”蔣妤打斷他,“小蹊需要一個父親,可是我卻不需要一個丈夫,這么多年,我已經習慣了,可是小蹊還小,他不習慣,如果你愿意在他的生命里充當父親的角色,我很歡迎,為此,我愿意讓你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在我的生活里,但也僅僅只是朋友?!?/br> 說這話時,蔣妤一直望著他的眼睛,眼神很堅定。 許薄蘇也知道,一旦蔣妤決定的事,是絕對無法撼動分毫的。 以朋友的身份…… 許薄蘇自嘲笑了笑,總比一個許副,一個止步于五米之外的陌生人要好得多。 而后半生還長,誰又能斷定,朋友一定永遠都是朋友? 從一刀兩斷的陌生人到朋友,不也是一個進度? “好,朋友?!?/br> 蔣妤輕輕扯動嘴角,給予了許薄蘇這個‘新朋友’一個友善的微笑,不愿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蔣妤轉移注意力,“你能和我說說節目之后的事情嗎?” 慈善這個行業即使不被她揭露,總有一天也會被揭開丑陋的面具。 藏污納垢是不可能永遠不被人發現的。 她知道,八年后國家會針對慈善而頒布一條《慈善組織信息公開辦法》的法令。 而那條法令頒布的原因,正是因為慈善機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紕漏,網絡爆炸的時代,不用誰動手,自然有無數的網友將慈善這張皮扒下,痛斥譴責。 蔣妤如今做的,不過是將這張皮提前扒下而已。 結果正如她所預料到的,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相關部門正式對華心慈善展開調查。 其實就蔣妤以及節目組記者搜刮來的那些消息以及證據,發給有關部門并不能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正如云雪所說的,慈善機構之所以屹立不倒,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是旁人想象不到的多,而這里面的水有多深,誰都探測不到。 最關鍵的證據,是那天打電話給蔣妤,聲稱自己手里有華心慈善用來惡意避稅的證據。 這么多年累積下來,是一串令人咋舌的數字。 蔣妤將這份證據交給了稅務局。 在稅務局的聯動號召之下,其他部門也不得不開始展開了調查。 在稅務局人員進入華心慈善所在大樓時,慈善這一行業,開始掀開了冰山一角。 網上無數粉絲仗義執言,以往充斥著贊美的華心慈善微博底下現如今一片謾罵之聲,那些參與了華心慈善晚會的明星開始保持緘默,有了蔣妤的報道,無數的新聞媒體像是找到了領頭人,跟隨著蔣妤的腳步對慈善機構進行質疑,討論與報道。 一天之內,網上鋪天蓋,全是有關慈善機構的報道,深度挖掘之下,這才發現華心慈善的現象并非只此一家,大環境之下,不少的慈善機構渾水摸魚,大肆斂財,情節最為嚴重的某家慈善機構還被扒出這些年慈善支出僅僅為七萬元!更可笑的是,這家慈善機構振振有詞,聲稱其他費用用于保管費以及人工費。 自然,這番言論不用媒體報道,網友自發抨擊,半天的時間,這家慈善機構不少相關人員便被有關部門請去合作調查。 節目塵埃落定,《真相周刊》之后,慈善界迎來了第一波沖擊,人人岌岌可危。 第113章 第 113 章 華心慈善成立至今已有六七年, 背景雄厚,盤根錯節,根深蒂固, 上面雖然著手開始調查, 但結果也并非一朝一夕能查清楚的。 但出于輿論旋渦, 無論如何也跑不了。 許薄蘇還在床邊說著節目之后的進展, 說著說著,時不時應和兩句的蔣妤沒了聲音, 許薄蘇看著床上呼吸平緩的蔣妤,握住了她的手。 只有這個時候蔣妤才不會拒絕他,而他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有勇氣伸手握住她,很多不敢說的話,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有勇氣說。 蔣妤的手心微涼, 許薄蘇不敢太過用力, 只是虛虛握著她的掌心,可他的掌心也是微涼,傳遞不了多少的溫暖, 只靜靜望著蔣妤,說:“我欠你的, 以后我都還給你, 節目你放心去做,無論發生什么事, 我都會幫你兜著, 小蹊你也不用擔心, 我會照顧他?!?/br> 這是他的承諾。 許薄蘇多么希望蔣妤能聽到自己的承諾,可是隨即又是一笑。 聽到了又能怎樣,她只怕也是不屑一顧根本不信的吧。 在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磨滅了所有的信任,是他活該。 天色漸漸西沉,許薄蘇替蔣妤蓋好被子后起身,緩緩離開了病房。 *** 蔣妤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病房里許薄蘇早已離開,只有一個特護在旁邊照顧著她。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蔣妤終于恢復了些許的精神,病床旁的桌上擺放了不少的鮮花和水果,蔣妤問那名特護,特護說都是她的朋友送來的,不過見蔣妤睡著了,都沒吵醒她,放下東西就走了。 蔣妤想,來的應該是節目組的員工。 可過了一會兒,病房里探視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節目組工作人員滿滿當當擠滿了整個房間,在醫生再三的催促之下,眾人這才離開。 好不容易將人送走,同為病友,住在第一醫院還沒出院的陶蓁蓁和陳軻來了。 蔣妤節目暈倒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陳軻和陶蓁蓁本不知道,節目組工作人員探視蔣妤時順便看了他們兩。 蔣妤對兩人的噓寒問暖十分無奈,說:“我沒事,就是最近幾天太累了,休息會就行?!?/br> 陳軻看著蔣妤臉色蒼白,心里放心不下,“師姐,還是做個全身檢查的好,暈厥不是小事,得重視起來?!?/br> 陶蓁蓁也連連附和。 “我的情況比你們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們可要好好休養身體,早點回到節目組來?!?/br> 話音剛落,病房門再次敲響,蔣妤以為又是節目組的人,卻沒想到,是已經高升了的蔣臺長。 只有他一人。 看到前任星光臺臺長,陳軻和陶蓁蓁皆不自在的退讓至一側,恭恭敬敬喊了聲領導好。 蔣臺長在蔣妤床邊坐了下來,不急著和蔣妤說話,倒是和陳軻和陶蓁蓁說起話來。 蔣臺長畢竟久居高位,說話難免帶了些領導的腔調,陳軻態度倒是不卑不亢,就是陶蓁蓁這個小姑娘戰戰兢兢地回話,十分拘謹。 蔣妤看不過去了,對陳軻和陶蓁蓁說:“今天也不早了,你們兩先回病房好好休息?!?/br> 聽到這話,陶蓁蓁如蒙大赦,扯著陳軻,一溜煙走了。 病房門關上,蔣臺長這才將目光轉向了蔣妤,年過五十,不年輕了,鬢角rou眼可見生了許多的白發,說話的話也帶了沉沉的疲憊與嘆息。 “你就沒什么想和爸爸說的嗎?” 蔣妤將目光放在窗臺的那株綠植上,聽到這句話,眉眼微微垂了下來。 節目結束,她做的一切蔣臺長一清二楚。 不,其實蔣臺長早就一清二楚才是。 “我只想知道,您有沒有參與這件事?!?/br> 國人講究拉幫結派,講究裙帶關系,云雪之所以能如此囂張跋扈,依仗的,不過是臺長夫人的身份,如果不是這個身份,她根本無法敲開華心慈善那張門。 在決定這個選題之前,蔣妤也曾想過打電話問蔣臺長,可是每每拿起手機,那個電話無論如何也打不出去。 因為她知道,結果無非只有三種。 要么蔣臺長不知道云雪在外所有的所作所為,這一切不過是云雪自作主張。 要么蔣臺長知道云雪背地里做的那些骯臟事,而蔣臺長知道裝不知道,為自己的仕途和家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要么……蔣臺長和云雪狼狽為jian,兩人原本就是一丘之貉。 這些年她和蔣臺長關系雖然日漸疏遠,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幼年時候那一段短暫而溫暖的記憶她卻怎么也忘不了。 那是她一生中為數不多,親身感受到的愛。 而面前這個人,她身上流著他的血,是她血脈相連的父親。 沒有誰會愿意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個為了利益而不折手段的人,即使這些年關系再冷淡,她終歸是盼著他是好的,是不會和云雪這種人狼狽為jian的。 蔣臺長看著面前這個已經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面的女兒,溫和笑了笑,“你覺得爸爸有沒有參與這件事?” “我不知道,”蔣妤說:“我只相信證據?!?/br> 蔣臺長嘆了口氣,“是啊,你是名記者,凡事講究事實真相,相信證據,那么警察拿出來的證據,你會相信嗎?” 蔣妤咬緊牙關,“會!” “那你就不要再問我,警察如今在調查這件事,我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你很快就會知道,只是小妤,你從一開始,心里就沒有相信過爸爸,是嗎?” 蔣妤沒有說話。 沒有提前打電話詢問的原因,不信任的因素占據了大半部分。 因為她不相信一個丈夫,不清楚妻子的所作所為。 她更害怕的是,蔣臺長和云雪蛇鼠一窩,暗自施壓,將她所有的一切都毀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