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蔣妤毫不退卻望著他,靜靜打量著這個手腕強橫,上輩子在臺長退休后,一躍成為星光臺史上最年輕的臺長。 說起來,她和許薄蘇小時候就見過。 許薄蘇孤兒院出身,他與蔣妤第一次見面在孤兒院,蔣妤第一次見他,就被那雙眼睛所折服,拿出自己所有的零花錢,資助他讀書和生活。 他從小被蔣妤資助長大,長大后,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在星光電視臺立足,這其中,不乏有蔣妤的援手。 可惜的是,陰差陽錯之下,許薄蘇把曾經深陷泥濘時拉他一把的蔣妤,錯認成了蔣嫣。 上輩子許薄蘇曾和蔣嫣公布戀情時,曾自我剖析,當年如果不是蔣嫣資助他,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蔣妤也不知道為什么許薄蘇認定資助他的是蔣嫣,但當年傳得沸沸揚揚的戀情冠上了深情的名義,被人津津樂道之余,大受感動,一度成為佳話。 當時也正是因為這一消息,蔣妤神情恍惚,失神從高空墜落,從此高位截癱。 “主播臺?”許薄蘇凝眉,喉結下襯衫紐扣松開兩顆,卻依然透著一股禁欲的味道。 他淡淡點評,與陳文洲是一個意見,“我認為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回主播臺,先欄目做個記者吧?!?/br> 許薄蘇在主播臺上也有兩年時間,專業素養不比任何人差,從臺前到幕后,讓不少臺里老前輩為之惋惜。 奈何人家志向遠大,不滿足于一個小小的主播臺。 許薄蘇是個天生的侵略者,野心勃勃,想要的會費盡心機拼盡全力得到,不管手段是否正大光明,他信服著一條自然守則,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有人說他是蠅營狗茍之輩,沆瀣一氣,也有人說他是不拘小節之人,能成大事。 但無論是功成名就,還是功敗垂成,他任憑咒贊,冷眼旁觀。 “很巧,陳副主任也說了這句話,可是他看完我的節目策劃后,讓我來找你,說只要你同意,這個節目就能實施?!笔Y妤將策劃案交到許薄蘇面前,“這是我的節目策劃案,你可以看看?!?/br> 許薄蘇拿起蔣妤的策劃案細細翻看。 “你寫的?” “是?!崩淅淝迩逡粋€字。 與陳文洲一樣,許薄蘇花了十分鐘才看完,眼底帶了些審視與驚艷的意味,順手將策劃案放手邊,沉聲道:“節目的策劃需要開會討論,如果確認實行,我會通知你?!?/br> 面對前妻,許薄蘇全程不尷尬,不矯情,不刁難,更不以此為要挾,仿佛在處理一樁再正常不過的臺內公務,走流程不走后門,在這一點上,蔣妤很高興。 然則蔣妤更是坦然,除了欣賞這男人的臉,聲音,眼睛,以及蒼勁有力工整的字跡外,無任何其他不堪的情緒。 這只是她的前夫,上輩子的。 這輩子,與她再無瓜葛。 “好的,沒什么事我先走了?!?/br> 關門聲傳來,許薄蘇抬頭看著門口方向,一成不變的臉色有些恍然。 作者有話要說: 六一快樂 (*≧▽≦) ☆、第 5 章 離開許薄蘇辦公室,走廊里,蔣妤遠遠瞧見一個女孩子,抱著大堆沉重的文件移著碎步往前走,那文件摞得比她還高,壓得她身體往后仰,面前的路都看不太清,一不小心和面前的人撞了個滿懷。 嘩啦—— 文件散得滿地都是。 “啊——蔣嫣姐,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錯,我沒看見?!迸⒈锏媚樕t,地上散落的文件也顧不得去撿,忙躬身向蔣嫣道歉。 蔣嫣在星光臺的名氣可以說是如日中天,主持的《法政時刻》節目收視率一路飆升,被觀眾親切稱為“律政女神”。 名校畢業,當紅主持人,還如此的平易近人,女神稱呼,當之無愧。 蔣嫣笑著溫聲安慰她,“沒事,是我不小心?!?/br> 說完,蹲下去幫女孩撿文件。 “拿這么多東西小心點,找兩個男同事幫幫你吧?!?/br> 女孩連連拒絕,靦腆又膽怯,看了一眼蔣嫣的笑容,又慌忙低下頭去,雙頰緋紅,聲細如蚊,“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謝謝您,我先走了?!?/br> “那行,小心些?!?/br> 蔣嫣起身便看到從許薄蘇辦公室出來的蔣妤,笑容有那么瞬間的凝滯,緊縮的瞳眸表達了她的驚訝,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甚至還頗為友好和氣的與蔣妤打招呼。 “蔣妤,你回來了?你這是……”她疑惑地看著蔣妤。 “我給許臺長送我的節目策劃案?!?/br> 蔣嫣欣喜笑道:“你要回來主持節目了?” “不一定,”蔣妤說:“節目能不能實施,還得看上面的意見?!?/br> “以你的實力肯定沒問題,不和你多說了,我找林主任還有事,我在臺里等你回來,可別讓我失望?!笔Y嫣的笑容很親切,很有感染力,讓人忍不住的親近,也忍不住的跟著她笑。 蔣嫣作為蔣妤同父異母的meimei,其實關系并不太好。 蔣嫣只比蔣妤小一歲,而蔣妤的母親是在蔣妤十歲時去世的,也就是說,蔣妤的父親婚內出軌,有了蔣嫣,后來蔣妤的父親娶了蔣嫣的mama,小三扶正,進了蔣家。 這件事一直讓蔣妤心存芥蒂,以致于這么多年,蔣妤與蔣家的關系一直不冷不淡。 蔣妤冷淡點點頭,掃過裝路過卻來打探硝煙氣息的人,無動于衷。 而蔣嫣在走進主任辦公室前,多看了幾眼蔣妤的背影,微微一笑后推門走進。 新聞評論部主任見蔣嫣來了,立馬起身,和氣地笑著開玩笑,“什么風把你蔣主播給吹來了?” 評論部的林主任,四十多歲,微胖,發際線推到了后腦勺。 “林主任別笑話我了,我為什么來您還不清楚?怎么樣?新的節目有眉目了嗎?” 近年來臺里各節目的收視率呈下滑狀態,曾經幾檔王牌節目也不如從前,一成不變的節目模式,日積月累之下,遭到觀眾厭倦的反彈。 臺里經過多次嘗試,但都以失敗告終。 這種情形之下,臺里急需一檔打破常規的節目,重新樹立電視臺的形象。 臺里重新開設一檔節目不是小事,新節目籌備已經一個多月了,還沒多少進展。 “蔣主播,這事急不得,再說,《法政時刻》收視率不是挺好的嗎?怎么總想著要去主持新節目?” 蔣嫣笑道:“《法政時刻》這個節目做這么多年了,我想獨立制作并主持一個新節目,林主任,這事還得靠您幫我多盯著點?!?/br> “行,你放心,臺里一旦決定開設新節目,我第一個舉薦你?!?/br> *** 翌日蔣妤回電視臺工作,雖然新的節目策劃的決定還沒有下來,但不接觸新聞稿就渾身不自在的蔣妤還是接手了記者的工作。 記者是她的老本行,剛入行那年,滿世界的跑新聞,雖然辛苦,但追尋真相的過程,挖掘人生百態,她樂在其中。 蔣妤待的這個欄目是每晚八點的實時新聞,欄目組底下在職和實習記者十多個,每天新聞十多條,也有播不上的,新聞變舊聞,也就失去了這條新聞的意義。 蔣妤看著自己手邊辛苦采訪后累積下來的‘舊聞’,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蔣妤這兩條在外采訪的三條新聞都被斃了,也就是說兩天辛苦泡湯,毫無成就。 在洗手間擦曬傷藥的蔣妤突然聽見有人在談論自己。 “誒,你看見今天蔣妤那條新聞了嗎?我感覺準得又被主編斃掉?!?/br> “誰讓她從前那么神氣,現在成了個小記者,還不是仍由主編拿捏?!?/br> “主編也是厲害,派她去采訪環衛工人,這么熱的天,大中午的,我看她手上都曬傷了?!?/br> “活該,以前她和許臺長有一腿,可以耀武揚威,現在……噗——夾起尾巴做人吧?!?/br> 蔣妤坐在馬桶上,在曬傷的手臂上涂上藥。 四年前的她達到事業巔峰,那時候的她,是許薄蘇配不上的,就因為爆出了和許薄蘇結婚的消息,便抹殺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榮耀,她們打心底不認為一個女人,能靠著自己的努力,走到這么一個巔峰。 平心而論,她對待工作人員,向來有禮,雖然比不上蔣嫣待人親切,但也從未苛責過別人,甚至于她愿意將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 但有時候,女人之間的嫉妒來得毫無道理。 蔣妤推開隔間的門,幸災樂禍的笑聲登時鴉雀無聲。 她自顧自站在兩人中間,用洗手液仔細洗手,將手上豐富的泡沫用水流沖洗干凈后,抽出抽紙將手擦干,揉成一團扔垃圾桶里,整理好發皺的衣服,離開洗手間,整個過程旁若無人。 身邊兩個女同事低眉順眼,大氣都不敢出,絲毫沒有剛才背后說人閑話時的趾高氣昂。 剛回到辦公桌前,主編走了過來,將稿子扔蔣妤桌上,“蔣妤,這條新聞重采,采訪環衛工人,是宣揚和呼吁大眾關注底層勞動人民,你這采訪的都是什么,讓你引導教那些工人說話,你讓他們亂說什么?這期的采訪因為你的關系廢了!” 蔣妤將新聞稿與視頻重頭到位看了一遍,新聞確實是有準備工人的對話,但蔣妤信奉自然的聲音,在工人說完準備好的說辭后,抱怨了幾句,蔣妤也沒有阻止。 沒有過多怨言,蔣妤帶著攝影,再次頂著太陽,先是聯系交警,將原本打掃干凈的街道撒上樹葉,拍攝環衛工人辛苦工作的畫面,再由蔣妤引導環衛工人說出早準備好的對話,這才算完。 蔣妤還算好,曬傷的地方擦了防曬,倒是辛苦攝像大哥,扛著笨重的機器,累得全身是汗。 蔣妤不好意思遞給他一瓶冰水,帶著歉意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辛苦你了?!?/br> 攝像大哥擦了把臉上的汗,大口喝了大半瓶冰水。 早年蔣妤高居主播臺前時,他還是個默默無聞的攝影,那份崇拜與仰望一直遺留至今,他對蔣妤并沒有惡意,在臺里這么多年,多多少少知道些整人的意思。 “采訪那幾句話有問題,大不了剪掉就是,她們這明擺著就是在整你?!?/br> 蔣妤笑道:“以前我采訪的時候,毒窩戰場都去過,這算什么?!?/br> 雖然不知道蔣妤所說的毒窩戰場有多兇險,但攝像大哥見蔣妤豁達的笑,嘆了口氣,“蔣主播,以你的能力,我真為你感到不平?!?/br> “沒什么不平的,我是記者,這是我的職業,我就該吃這樣的苦?!笔Y妤笑著喝水,目光遠遠望著那群烈日炎炎下佝僂的身軀,“就好比他們,也要吃這樣的苦,還不能有怨言?!?/br> 因為一個新聞采訪,他們就要將打掃干凈的街道重新掃過,有人為他們不平過嗎? 不平事多了,她頂多,算其中一件。 回到電視臺,這則新聞在主編挑剔的眼光中勉強過了,“蔣妤,不是我故意為難你,新聞媒體人要有自己的態度,你工作這么多年,這么小的錯誤不應該犯的,你明白我意思嗎?” 沒有任何怨懟與不忿,蔣妤情緒很平,臉色很淡,“我明白?!?/br> “還有件事,恐怕要麻煩你走一趟?!敝骶帉⒁粍t資料遞給蔣妤,“這個麻煩你幫我送去《法政時刻》,讓蔣嫣簽字后交給我?!?/br> 于情于理,稍稍有些情商的人,都不會將這事交給蔣妤去做。 蔣妤于《法政時刻》的關系,不尷不尬。 但蔣妤仍然從善如流,“好的?!碧崮_欲走時,突然問了句,“如果我記得沒錯,主編在臺里工作也有十多年了吧?!?/br> “你問這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