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帶著朱旻爾往奉天殿的方向去了。 此刻薄暝已起,晚霞卻并不燦烈,頭上一團云像被誰拿著杵臼搗糊了涂在穹頂,薄薄一大片模糊不清,蓄不起雨,卻要遮日蔽月。 蘇晉站在原處看了一會兒,只覺四下有風忽起,便往刑部去了。 風漸涼,大約是秋將至,到了夜里,竟成呼嘯之勢,盤旋在整個宮禁。 朱南羨一行人走后,朱沢微倒也沒立時離開延合宮,反正他現在無論去哪里,無論做什么都有人盯著,在哪里呆著不是呆著呢? 還專程找了個六角亭歇腳,命人燒了壺酒來。 朱祁岳也沒走,接過宮婢手里的酒,而二人各翻了一個杯盞斟滿,想了想問道:“七哥,方才柳昀的話,我沒怎么聽明白?!?/br> 什么叫七哥為什么還活著的理由? 既然有活著的理由,為什么又說這理由保不住七哥? 朱沢微轉著手里的杯盞,慢條斯理地說:“這有什么難明白的,當年父皇殺盡功臣,朝中武將太少,朱南羨又做了太子即將繼承大統,而今能統帥三軍的將才,只余一個你罷了。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你愿拿命保我。朱南羨跟柳昀是心中有江山的人,凡事以大局為重,不愿動你,自然就留我性命了?!?/br> 朱祁岳道:“既這樣,那我去跟他們談,只要他們放七哥回鳳陽安度一生,無論是讓我守西北還是守嶺南,守一輩子,就算死在那里我也甘愿?!?/br> 朱沢微笑了一下:“你拿什么去跟他們談?方才柳昀已撂下話了,若我再輕舉妄動,活著的理由,就是我死的理由。他們之所以留你,是讓你去守疆土,保百姓。倘若因為你放我回去,讓我脫離京師的挾制,我一旦動起兵來,江山之內生民受災,豈非與他們的初衷背道而馳?” 朱祁岳愣怔道:“那七哥不能跟十三和柳昀保證絕不動兵嗎?” “我保證他們就信?”朱沢微失笑道,可他又很快收起這笑容,目露厲色:“且我也不會保證,我跟東宮斗了一輩子,斗死了朱憫達又來了個朱南羨,這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br> “可是,”朱祁岳的目色黯淡下來,“倘若我出征了,又該誰來保七哥呢?”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一時間竟是十分難受不解的模樣:“為什么竟會爭成這個樣子,大哥死了,三哥和十四廢了,連十三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br> “倒也是?!敝鞗g微看了朱祁岳一眼,沒理會他這一番動容,笑了笑道,“現在的十三,又有柳昀相助,我是再不可能爭得過他了,不過——” 他將尾音拖長,唇角的笑意淺了些,卻是真真切切的:“我方才將這幾年來,還有近來的一些端倪,以及蘇時雨的身世整合在一起想了一想,忽然發現了一樁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事?!?/br> “什么?”朱祁岳問。 朱沢微抿著笑,將手里的酒壺往桌上一擱:“十三今日連殺五人為蘇時雨保密,那你說柳昀身為左都御史,太子殿下這么殺人枉顧綱常他卻坐視不理,你說這是為什么?” 朱祁岳皺了下眉:“蘇時雨雖是女子,但才華錦繡明達聰慧,本就為柳昀所看重,,他又受孟老御史之托關照她,對蘇時雨照顧些是應當的?!?/br> “不對?!敝鞗g微道:“當年蘇時雨落水,朱憫達要以禍主之罪殺之,十三救了,柳昀也去了;后來我在馬府設局為伏殺十三,十三為了蘇時雨去了,柳昀后來招來錦衣衛也去了;昭覺寺當日,十三明明早已離開去南昌,卻因為陪蘇時雨送信,耽擱了兩個時辰,那封信,是柳昀讓蘇時雨送的,試想倘若蘇時雨不去送這封信,而是呆在宮里與沈青樾一起想錢之渙致仕的因果,那么憑他二人之能,說不定就會趕去昭覺寺,不是救出朱憫達,就是為他陪葬。 “三月,十三出逃東宮,我派人追殺蘇時雨到曾友諒府邸,她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柳昀趕去救她,可憑柳昀做事的萬無一失,憑他在宮中的勢力,當日卻讓自己只身陷入險境,你不覺得怪嗎?我派去蜀中查蘇時雨身世的探子被十三殺了,但十三當時正帶著南昌軍日夜趕路,那探子的蹤跡是誰告訴他的,在這宮里,還有誰有這個能耐,既能查到我探子的蹤跡又能準確地知道十三的行程?十三與柳昀之間從沒有過深交,他二人從根本上就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今日這二人同氣連枝一個殺人立威一個威脅告誡,這么默契究竟是為什么?” 朱沢微說到這里,忽然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似是小心翼翼,卻又十分篤定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柳昀的弱點是什么?!?/br> “他心思太深,做事目的太復雜,以至于我一直沒瞧清他這個人。他的弱點,與十三其實是一樣的?!?/br> “這弱點足以令他二人一起一葉障目?!?/br> “本來還想多活幾日,如今看來,動手的好時機已在眼前,反正也是絕路了,這一回,本王就霍出性命去跟他二人賭一次!” 第157章 一五七章 朱祁岳聽到“豁出性命”四個字, 心中忽然有十分不好的預感:“你要怎么賭?” “你還記得那名安南國使節嗎?”朱沢微道,“當時我一得知十三回來,就派暗衛扮作匪寇, 將那名使節攔了下來。朝中回訪安南的使臣是蘇時雨, 我想著留下這名使節或許能牽制她。沒成想這安南小使竟如此會挑日子,偏偏要選七月初八,朱憫達大出殯的這一日走?!?/br> “你的意思是, 你要在七月初八當日,蘇時雨送安南使節離開的時候對她下手?”朱祁岳問,他想了想又道,“可是這宮中眼線重重, 你如何避開十三與柳昀安插暗衛?” “我為什么要安插暗衛?蘇時雨可是他朱南羨心尖上的那塊rou,她送安南使節離開,咱們的太子殿下不派一整支親軍衛去護送已算很識大體了。我的暗衛再厲害, 怎么敵得過親軍衛?”朱沢微笑道, “還記得年初戶部買軍資時, 我拿自己的私銀合在里頭, 買了一批硝石硫磺嗎?” 朱祁岳倏然一下站起:“七哥你瘋了?!” 朱沢微卻似毫無所謂地道:“我原打算給自己留一手,倘若我回鳳陽的路被朱南羨阻了, 就拿這批□□招待他。而今想想,招待他不如招待蘇時雨,說不定還能一石二鳥殺一個柳昀, 反正把□□埋在岙城比埋在皇宮容易多了?!?/br> “你……是要在七月初八當日, 拿自己作誘餌, 讓十三選是殺你,還是去救蘇時雨?”朱祁岳怔怔地問道,“你這批硝石既是合著戶部采購軍資時買來的,你就不怕沈青樾查出來?” “他查不出來。年初那筆軍資是給嶺南的,沒短嶺南一分一毫,買火|藥用的又是我的私銀,沒花他戶部一個銅子兒,不過借個便利罷了。沈青樾現在正為了西北的軍資軍費忙得焦頭爛額呢,已經明晰的賬冊他為什么要查?”朱沢微又道,“且這是我給自己退無可退時留的路,許多事宜都由我親自經手,我好歹掌權半年,即便手握極權如柳昀也不可能知道?!?/br> 朱祁岳道:“不行!你若實在想要走我幫你,但你不能將火|藥埋在岙城,你想過沒有,一旦安南國的使節死了,大隨與安南之間勢必陷入僵局,如今江山離亂,邊境戰事頻頻,連西北的赤力都開始整軍,羅將軍戰死后,朝中既缺將帥又短軍資,若再與嶺南開戰,你讓大隨的江山怎么辦?你讓百姓怎么辦?” “那又與我何干?!我當政這半年,除了不讓你去嶺南以外,難道沒有一心一意地為這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cao持?而今這江山都不是我的了,憑什么還要我管?你言辭堂堂地指責我,可你仔細想過嗎,今日如果是父皇或朱憫達處在我的境地,他們又會怎么做?他們也會與我一樣為自己搏一次!” 朱祁岳垂下眸,黯然道:“十三他……未必會如你所愿趕去岙城,你廢這一番功夫,說不定也只能殺了蘇時雨和那個使節,何必呢?” “你太小看蘇時雨對十三而言意味著什么了?!敝鞗g微嗤笑道,“朱南羨當年是什么樣的,現在是什么樣的?你以為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是為了皇權?你以為他很稀罕做這個皇帝?他這一路拼盡性命一關一關地闖,從去西北,去就藩,最后回來做這個太子,哪一步不是為了謝煦這個廢相的孫女? “反正我是無所謂,他盡管著和柳昀一起合力殺了我。殺了我,大不了大家一起同歸于盡,我賠性命,他們就把這半輩子用情至深拿來給我陪葬好了。對他們而言其實很劃算不是嗎?等過幾年緩過來了,再尋一個美貌動人的喜歡,天涯何處無芳草嘛?!?/br> 朱沢微說到這里,似乎想到了一樁令他很高興的事,愉悅道:“啊,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漕運案辦成,父皇為獎賞我,賜了我一身可以免死的御賜蟒袍,在這宮里,除了朱南羨有權力殺我,只有柳昀有魄力殺我了,到時他二人都趕去岙城了,我就穿上御賜蟒袍,騎個馬,慢悠悠地走出京師?!?/br> 四下里風聲低咽,這會兒已入夜了。 不多時,淇妃的一名貼身宮婢前來稟報道:“七殿下,淇妃娘娘的血已止住了,只是眼下人還十分虛弱,安醫正派奴婢來請您過去看看?!?/br> 朱沢微“嗯”了一聲,沒再理朱祁岳,起身就要往延合宮寢殿的方向去。 朱祁岳愣道:“你不避嫌?” 朱沢微笑了一聲:“這宮里能要我命的兩個人方才已來過了,不是有你給我擋了嗎?我還怕什么?” 延合宮的寢殿內還有濃重的藥味,淇妃生產過后身子太虛,縱是夏末時節,宮里也焚起了碳。 朱沢微甫一邁入寢殿,便被這熱烘烘的暖意烤得皺了眉,目光與淇妃對上,發現她正滿目又憂又悲地看著自己,纖瘦的手伸出被衾,向自己這里探了探,說了句:“殿下,淇兒盡力了,淇兒不是故意的?!?/br> 朱沢微愣了一下,才聽明白她這話是何意。 淇妃肚子里的孩子在朱南羨回宮那日便沒了,她當時以為朱沢微遇險,情急之下腹痛出血,到底沒能保住這孩子,叫他死在了肚子里。 后來命人去稟報朱沢微,朱沢微那頭也只帶回來一句話,左右已沒了,改日仍是命安醫正行催生法將孩子取出來也罷。 她還以為他不來看她,是在怪她好好的將孩子弄沒了。 朱沢微看到她伸出被衾的手,卻沒有上前握住,而是負手道:“沒了便沒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反正這事已被十三知道,你就是將孩子好端端生下來也活不過一日?!?/br> 淇妃慢慢地點了點頭:“太子殿下他……是不是要命人賜死我了?” 朱沢微淡淡道:“他現在還沒這個功夫?!鼻抑炷狭w還要把她留給蘇時雨,讓刑部那頭好好審過后,結了皇貴妃暴斃的案子,還能為他多添上一條罪名。 探出被衾的手有點冷,淇妃看著朱沢微,緩緩地又將手縮回被衾,輕聲問了句:“殿下方才讓余美人去未央宮尋太子殿下,余美人她……可已回來了?” 朱沢微沒答這話。 淇妃又道:“皇貴妃jiejie瘋了后,日日說我肚子里的是孽種,宮里的人對我都避之不及,只有余美人會來看我,時不時與我說些笑話。我方才還想著,待我走后,要將這宮里的值錢東西都留給她呢?!彼D了頓,聲音有些哽咽,“殿下,如果、如果余美人說了什么不應當的話,太子殿下要將她幽禁起來,我能去找太子殿下為余美人說說情嗎?這宮里的人都說,現在這個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最是心善不過了?!?/br> 朱沢微看著淇妃,半晌,涼涼開口道:“也好,等你好些了,盡管去找朱南羨問問?!鳖D了一下,又說,“你好生養著,我近日還有要事要忙,大概有一陣子都不會來看你了?!?/br> 淇妃聽了這話,目色變得驚惶:“殿下要走?是回鳳陽嗎?”她撐著床榻竟想要試著坐起,“那殿下走的時候,淇兒還能去送您嗎?” 朱沢微冷笑了一聲:“這個你也可以去問問那位宅心仁厚的,一連殺了你宮里四名宮婢連眼都不眨的太子殿下?!?/br> 言訖,他負手轉身,便朝寢殿外去了。 走至門口,問了一句守在一旁的宮婢:“安醫正呢?不是說他要見本王嗎?” “回殿下,方才奴婢去稟殿下的當口,聽說是刑部的蘇侍郎派人過來請安醫正過去問話,安醫正急急忙忙去刑部了?!?/br> 朱沢微輕“哼”一聲:“沒出息的東西?!?/br> 朱祁岳從宮里回到王府,已是第二日的清早了,甫一進門,就見正堂除了戚寰以外戚綾也在。二人正拿竹架支起一方大紅緞子,一起繡著什么。 戚寰沒想到朱祁岳這個時候竟回了王府,連忙起身與他行禮,又分外窘迫道:“初七是趙二meimei的定親宴,我與綾兒想一并繡一副鴛鴦牡丹圖送給她,眼下已是趕不及了,今日舒家meimei也說要來幫忙,臣妾想左右等著也是等著,便將繡工拿到了正堂里,沒成想唐突了殿下?!?/br> 朱祁岳搖頭道:“這沒什么,我許多日不回府,你不必顧忌我?!?/br> 也是因為他許多日不回府,她今日沒穿宮裝,自隨意著了一身杏色襦裙,長發拿兩根素玉簪子挽著,倒是比她平日一絲不茍的樣子要好看些。 戚綾也起身跟朱祁岳行了個禮,稱了聲:“姐夫?!庇謫枺骸俺跗呲w府的定親宴,姐夫會與阿姐一起去嗎?” 朱祁岳知道七月初七是趙府的二千金趙妧與都察院顧御史的定親宴。 顧云簡在濟南任巡按御史,這回是回京述職,是以定親宴也擺得不張揚,只邀了些與都察院或趙府常來往的臣工。誰知六月末朱南羨回京后,整個京師一下變了天,原本被降職養馬的沈青樾升任戶部尚書,蘇侍郎雖仍是侍郎,但依憑太子殿下對她的信任,七卿中已無一人敢對她不敬。 聽聞趙府這個定親宴,沈尚書蘇侍郎都會去,都察院的柳大人因著與趙衍多年同僚的關系也會赴宴,朝廷里最金貴的三位大臣都去了,隨即就有傳言說如今尚未立妃,即將繼承大統的太子殿下也會去。 于是這個原本不張揚的宴席,一下子就變成了整個京師最令人趨之若鶩的大事了。 第158章 一五八章 朱祁岳道:“趙府擺宴當日,我或有軍務在身?!庇謱ζ蒎镜?, “若我不得空赴宴, 你便待我將賀禮送去?!?/br> 戚寰應道:“臣妾知道了?!?/br> 戚綾看了看朱祁岳,又看了看戚寰, 抿唇一笑:“姐夫難得才回府一次,當與阿姐好生聚一聚, 如雨就不打擾了?!币娖蒎舅剖沁€想留她, 抬手虛虛一攔,又笑道,“錦緞早也是繡,晚也是繡, 大不了我明日拉了容歆一起過來與阿姐熬一宿,阿姐不必擔心趕不及?!?/br> 說著, 再與朱祁岳欠了欠身,就往王府外去了。 戚綾一走,戚寰一邊收拾針線,一邊與朱祁岳道:“殿下可用過早膳了?臣妾這便著人去備?!睂⒕€頭仔仔細細在緞子上規整好, 抬目看向朱祁岳, 見他竟還望著戚綾離開的方向,靜了片刻, 又道, “還是臣妾親自去為殿下備膳好了?!?/br> 朱祁岳聽她語氣黯然, 不由回過頭來, 牽過她的手道:“你別誤會, 我方才只是在想十三的事?!?/br> “太子殿下的事?” 朱祁岳“嗯”了一聲,喚了一名婢女進來收拾正堂,帶著戚寰去了后苑廊下,令她挨著自己坐了,才又道:“十三現如今做了太子,立妃納妾事關國祚社稷,這幾日禮部的羅尚書來找我說了好幾回,讓我諫言十三納你這個meimei為正妃。他說挑來挑去,十三這些年在王府貴女里,只與你這個meimei走得近一些?!?/br> 戚寰愣了一下,垂下臉,靜靜地道:“可是,先前不是說了,等中秋一過,就讓如雨隨臣妾與殿下一起回嶺南嗎?” 朱祁岳一笑:“讓她去嶺南做什么?”他伸臂攬過戚寰,讓她靠在自己懷里,溫聲續道,“我知道你這些年心中始終有個結,如雨很好,我少年時的確對她有意,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心中,只有你一個?!?/br> 懷里的人微微一顫,朱祁岳伸手順著她的肩撫向她的手腕,將她攬得更緊了些,又道:“我方才只是在想,羅尚書請我諫言,我卻開不了這個口。如雨自小對十三情根深種,但十三心里卻沒有她。等過幾日我們走了,她不明不白的,你遠在他鄉總為她cao心?!?/br> 戚寰自朱祁岳懷里抬頭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已有了意中人?” “嗯?!敝炱钤赖?,“還是個他不該喜歡的?!?/br> 戚寰怔了怔,沒答這話,片刻后,卻輕輕笑了起來。 朱祁岳俯下臉去看她:“你笑什么?” 戚寰道:“從前殿下總是軍務纏身,從不與臣妾說這些家長里短的閑話,今日也不知怎么說了這許多,縱是與太子殿下納妃有關的正經事,好歹臣妾能接上殿下的話了?!?/br> 朱祁岳笑了一聲:“那我以后日日都陪你說?!庇謫枺骸矮[兒呢?” “早上吃過又睡了,嬤嬤正看著呢,殿下要見他么?” 朱祁岳搖了搖頭,盯著苑中叢叢怒放的白木槿,想著他去年方回京師時,庭院荒蕪,本是沒有這些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