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張金培猛的抽出苗刀,抵在了竇元福脖頸處:“我們苗家漢子,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傆幸蝗?,我會屠盡你們姓竇的全家!你且先行一步!” 竇元福終于聽懂了張金培的話,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刀鋒一點點逼近,竇元福的瞳孔驟然緊縮!隨即他感受到有什么東西,啪的一下,徹底斷掉了…… 竇元福僵直的倒下,脖子撞在了張金培的刀鋒上,割出了半寸深的口子,卻不見鮮血飛濺。張金培方知他竟就這么活活嚇死了。 回過神來的張金培大笑三聲,揮刀砍下頭顱,拎在手上,出門吩咐隨從通知北礦營,然后跨上馬,往巴州方向飛馳而去。他心里充滿了報復的快感,不知竇向東看到被石灰腌制好的“兒孫滿堂”是何表情呢?可惜不能親見,真是太遺憾了。 第223章 教導 第20章 教導 渾渾噩噩的張明蕙被甘臨送上了東去的船,隨行的是她夫婿與兒孫的人頭。她所有的血脈, 僅剩竇正豪的長女, 戰戰兢兢的依偎在她與沈秋榮之間。竇高明之妻肖慧琴亦是哭干了眼淚, 她大嫂還能剩個女兒, 而她的女兒卻是因驚嚇過度夭折。她木然的看著窗外濤濤江水, 心如死灰。 二房與三房未受牽連,管平波既不懼竇家的翻臉,便懶得扣住家眷做人質, 統統掃地出門。巴州戰敗的消息早沿著長江送至應天,竇向東坐在文德殿, 怔怔的出神。喪鐘在宮廷里回蕩, 竇朝峰終是沒爭過天,撒手人寰。竇向東渾濁的眼睛看向敲鐘的方向, 長房血脈斷絕、死無全尸, 待到迎回尸首那日,又該如何敲鐘? 雷厲風行的管平波沒讓他等多久, 二月初四, 張明蕙的船隊抵達了應天。竇元福祖孫三代六個人頭,齊齊整整的裝在木盒子里。石灰腌制過的人頭, 泛著令人作嘔的青白。竇向東的手指在重孫稚嫩且僵直的臉上劃過, 登時老淚縱橫。他不曾想到,管平波竟命硬至此!在他與姜戎的兩方夾擊下, 還能逃出生天。眼睛掠過被嚇的瑟瑟發抖的孫子們,嘴里泛起陣陣苦意?;钪暮⒆?, 能逃得過不共戴天之仇么?這一場豪賭,就輸的如此干干凈凈么? 竇崇成渾身僵直的與妻子賀蘭槐對望,劫后余生留下的是無止盡的后怕,如果管平波再狠一點點,竇家就會只剩下甘臨姐弟,便是竇家把管平波恨之入骨,她也做定了皇太后。竇崇成不知管平波為何放過他的孩子,總歸他們一家算是暫時逃出了生天。余光瞥向神色復雜的竇宏朗,有管平波在前,打死竇崇成也再不敢肖想那看似咫尺之遙的皇位。悄悄握住賀蘭槐與候翠羽的手,心里徹徹底底的給他二嫂跪了。 良久,竇向東平復了情緒,命人把兒孫收斂。管平波最后還惡心了他一把,人頭送了回來,尸首卻故意沉入了長江??伤闶菍砟馨压芷讲ㄇУ度f剮,也絕不可能牽連到她女兒頭上。那是自家的親孫女。竇向東閉了閉眼,緩緩道:“都散了吧,宏朗留下?!?/br> 氣氛如此壓抑,無人敢多說多做,皆默默的退出了文德殿。文德殿乃楚朝皇宮正殿,寬闊而恢弘,除了朝會,竇向東很少在此處理公務。他沉默的抬腳進了側殿,竇宏朗靜靜跟上,加快兩步,攙住了身形不穩的竇向東。 竇向東頹然的坐在窗邊的圈椅上,陽光斜斜的從窗外照入,光斑落了他滿臉。竇宏朗有些驚奇的發現,短短的半日,竇向東似蒼老了十歲。他臉上的皺紋深如溝壑,記憶中的容光煥發再不見半點蹤影。 竇元福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想到此處,竇宏朗心里越發五味陳雜,他同情喪子之痛的老父,亦憤恨偏心的老父;他驚悚于管平波的狠戾,又慶幸管平波直接把他送上皇位的果決。竇向東終于不得不選他做繼承人,他的心里卻不知為何,重如千鈞。 竇向東起于微末,幼年縱然不至于窮困,但在船上風里來雨里去,也不十分講究。做了皇帝,并沒抹掉他身為水匪的痕跡。他用袖子擦了擦濕潤的眼眶,又拿手抹了把臉,才從腫痛的喉嚨里艱難的擠出兩個字:“坐吧?!?/br> 竇宏朗隨意撿了個圈椅,依言坐下。 竇向東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沙啞著嗓子道:“昔年,你依靠潑辣的親娘與強悍的堂客,有了與元福分庭抗禮的能耐?!?/br> 竇宏朗抿了抿嘴,沒說話。 竇向東沒來由的笑了笑,笑容里卻包含了說不盡的苦澀:“我知道,你的野心,是你哥哥逼出來的。打生下來,你便喜好吃喝玩樂,我們家的家底,供你浪蕩到下輩子都夠了。你哥哥心眼太小,容不下你,才致使我左右為難?!备]向東頓了頓,眼神驀地犀利,盯著竇宏朗道,“但,你不要以為我遲遲不立太子,僅僅是因為偏愛!” 竇宏朗抬起頭,平靜的回視著父親,道:“那是為了什么?” 竇向東道:“沒有元福的狹隘,你不會生出野心??杉词乖P男貙拸V、孝悌友愛,管平波依舊會踩著竇家的尸體,直飛九霄!她殺竇元福,不是為你鋪路,而是為她自己?!?/br> “文治武功,她在我之上。若她是男人,你是她元配,倒可混個皇后當當??伤皇?,”竇向東陰測測的道,“你覺得你會有什么下場?” 竇宏朗愕然! 竇向東深吸一口氣,語氣緩慢的道:“我還有兩個兒子。崇成不占嫡、不占長,資質比你好的有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傳位于他。事到如今,我們父子再無隔閡,我不必危言聳聽?!?/br> 竇宏朗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想了半日,脫口問道:“譚元洲不是已經死了么?” 竇向東:“……” 竇宏朗看著竇向東越發疲倦的神情,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他心里飛快的回想虎賁軍的情況,頓時覺得憑自己的年歲,虎賁軍內哪哪都是勁敵??渍檬钱愖?,卻是長相出眾;韋高義幾個弟子,并不比管平波小幾歲;還有張金培等精壯,縱然比不得譚元洲,但不得不承認,比他是強上許多。那女人,最恨手無縛雞之力……竇宏朗心里砰砰亂跳,該把管平波接來應天么?她又肯干么? 竇向東揉著眉心,也罷,只要有所懷疑與防備便是。管平波想做女皇畢竟只是他的猜測,說出來太匪夷所思,反倒叫這蠢兒子生了逆反之心。于是又換了個角度道:“再有,咸臨雖不在我們身邊長大,然我時時令人盯著,他可真比你小時候還懶散。你覺著他能扭過來做太子么?” 竇宏朗又是一怔。 竇向東苦笑:“到那時,你便知我素日之為難了?!?/br> 不用到那時,竇宏朗現就覺得為難了!竇懷望是長子,又在他身邊長大,自然感情深厚;而咸臨不獨與他生疏,最要命的是生的肖似生母。竇宏朗只消看見他那張臉,便能聯想到肖金桃的死因,生出無數的膈應。然而,咸臨是管平波之子……竇懷望則連竇元福都不如。當年正經八百的妾是管平波,胡三娘至多算通房。 果真斗起來,咬死是jian生子都是可以的,畢竟當年他沒有納妾的資格。都是通房生的,嫡母撫育的自是要高貴三分,何況這個嫡母,比他親娘肖金桃要彪悍百倍。竇向東當年為斬他臂膀,軟禁肖金桃,但如今,他軟禁的了管平波么?肖金桃再厲害,不過內宅婦人,可管平波在軍中威望,僅次于竇向東。竇宏朗臉色發青,額上滲出了冷汗,家業果真交到玩物喪志的咸臨手中,當真要亡國! 竇向東嘆了口氣:“我已是風中殘燭的年紀,不定什么時候就蹬腿去了。姜戎狼子野心,我無法給你留下個太平安逸的家業。還有你那堂客,憑你是制不住她的?!闭f著指了指桌上的一個匣子道,“她嫁進家門十幾年,我們曾合作無間過。故而她有些把柄落在我手中,關鍵時刻,或能給她致命一擊。如若你實在不敵,便休動小聰明,盡量扶咸臨上位,否則懷望也只有落個尸首分離的下場?!本退銍虖埲鐓魏?,也比她自己做了女皇強。 竇宏朗倏地認識到,他無所不能的父親即將倒下,獲得皇位的喜悅很快被無盡的恐慌淹沒。但竇向東沒有安撫他,而是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的道:“江南世家盤根錯節。我們根基未穩,他們手無利刃,唯有彼此合作。聯姻,是最便捷的手段。江南世家以林家為首,故我將其家主林望舒請做首輔。其次顧家亦是名滿天下,不過顧士章為人狷介,只好放他去都察院當個左都御史,勉強算制衡。 此外吳鄭錢孫等亦不可小覷。你不能讓他們擰成一股繩,你得學會借力打力,分而治之。你后院空虛,阿竹是再不能入宮的,除卻管平波,只剩胡三娘并幾個通房。你可廣納姬妾,暫給他們吃定心丸。如能生出兒子,不消你出手,他們自會打成一鍋粥。 再有,懷望長成,他的正妃你細細斟酌。咸臨、以及你侄子治通、和節都是十分不錯的誘餌。甘臨、則雅則可用來拉攏我們的舊部。諸如張和泰等要緊的武將,再不能當家奴視之,可他的確是家奴出身,我們得給他們體面。家中女孩兒甚少,你留意族中,女孩兒不涉繼承,多多收養幾個,不獨好聯姻,更好叫族人有盼頭?!?/br> 竇向東說了一長串,略喘了喘,才接著道:“林望舒令人忌憚,正是宗族繁盛。我們卻是叫人端了老巢,按虎賁軍的制度,巴州立刻就要進行土改。竇家數代經營,必定毀于一旦。這是管平波的手段,可管平波是你的妻子,族人無處可訴的怨憤只會記在你頭上。你得攏住族里有頭有臉的,方能解內憂。樁樁件件,多想多慮多琢磨。這個位置不好坐,你須得萬般小心?!?/br> 竇宏朗聽的思緒如亂麻,只得含混的道:“我得捋一捋?!?/br> 竇向東揮揮手:“去吧,萬事開頭難。我還活著,總不至于叫你自家亂闖亂撞?!?/br> 竇宏朗眼眶發熱:“阿爺……” 竇向東緩緩閉上眼,感受著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希望他還來得及布局…… 然而,令竇向東心驚膽戰的是,僅在不久后的二月底,楚朝夜不收來報:“姜戎異動?!迸c此同時,姜戎的使者抵達了北礦營,預備將管平波與孔彰收入囊中。 第224章 遠交 第21章 遠交 姜戎的使者分外眼熟,正是當年來給孔彰送過東西的郭昊空。如今已是太初三年, 郭昊空等人與投降的漢臣學了不少漢家禮儀, 進得門來, 納頭便拜:“小人參見綏王妃?!?/br> 管平波掃了眼案幾上的名帖, 上書鴻臚寺左少卿郭昊空的字樣, 抽了抽嘴角。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上位者,對編制都尤為敏感。早年方堅剛投降時,管平波便仔仔細細的梳理過陳朝的官制。 這鴻臚寺后世的人只怕看的眼生, 其實與清朝的理藩院有異曲同工之妙。姜戎還是原始部族,原樣照搬陳朝制度, 他們適應的了么?再有, 派了個專管“番邦”部門的人來做使者,伊德爾對官制理解的很透徹吶。管平波心中暗想:等著, 我回頭就弄個理藩院出來! 管平波尚不知姜戎的目的, 犯不著為難個跑腿的。于是笑道:“郭少卿請起?!?/br> 郭昊空微微松了口氣,入主中原后, 他十分不慣中原繁復的禮儀。然伊德爾做夢都想著“中原正統”, 他無法在有濃郁部族傳統的時候做到一言九鼎,便只好將禮儀學到了極致, 省的北方讀書人不服。如此一來, 炎朝上上下下都裝模作樣,似管平波這等直接叫起, 而不是隨從說話的已許久不曾遇見了。 管平波卻是沒那多講究,她前世是“土鱉”家的軍人, 今生更是土鱉的根正苗紅。陳朝那些明里暗里的規矩,過耳便忘。于是隨意指了指廳中的座椅,對郭昊空一行道:“坐?!?/br> 到底不在炎朝朝中,郭昊空也不客氣,從容坐下,而后一臉沉痛的道:“前日瞧見貴軍譚將軍的訃告,吾皇連道可惜可嘆可痛。故特使小人送來奠儀,還望綏王妃節哀順變?!?/br> 管平波毫不客氣的回擊道:“貴部二位將軍的尸骨可尋到了?” 郭昊空搖頭苦笑:“說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吶!” 管平波挑眉道:“郭少卿在舊都住了三年,叫暈染的越發有詩書風度了?!?/br> 這是明擺著諷刺郭昊空學酸腐文人說話,還學的不像。郭昊空只當耳邊風,接著嘆道:“將軍可知,你將要大禍臨頭了!” 管平波微笑道:“如何說來?” 郭昊空道:“不瞞將軍說,我們圣上是極欣賞將軍的。將軍赫赫武功,傳到京都,圣上、太子并諸王公誰人不贊?可陳朝舊臣聽聞,卻是個個驚駭。將軍可知為何?” 管平波心念微動,耐心的道:“還請少卿解惑?!?/br> 郭昊空嘆息道:“一則憂功高震主,二則罵牝雞司晨。從將軍蕩平嶺南、坐擁三郡起,小人不曾聽見過半句贊賞。陳朝理學昌盛,上上下下看不起武夫,看不起女子?!闭f著,憂心忡忡的望向管平波,痛心疾首的道,“將軍著實委屈了!” 管平波聞弦知雅意,郭昊空是來勸降的。論起來草原游牧的確重武功,且貴族女性地位比起華夏真是高的不止一星半點。畢竟生存條件險惡,實在沒資本把女人當豬養。 果然,郭昊空緊接著道:“以小人之見,那楚朝與陳朝不過一丘之貉,否則何以有潭州之劫?漢人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稍谒麄冃闹?,其心必異的又何止異族?但凡不照他們規矩走的,皆是‘必異’,將軍驚才絕艷,何苦受那等窩囊氣?而吾皇心胸廣闊,海納百川。不獨對舊部恩賞有加,對那起子儒生亦是客客氣氣,較滿腹三綱五常之人勝多矣?!?/br> 管平波搖頭道:“我潭州三萬百姓痛哭之聲未散,你我之間血海深仇??丛谖覀兛讓④姷拿孀由?,不與你計較,你且回吧?!?/br> 郭昊空起身拱手道:“將軍!三萬陰靈因何而泣,將軍就未曾想過么?” 管平波冷笑:“當時紹布竟不想殺我么?” 郭昊空道:“兩軍對壘,自是不擇手段。然我們兩敗俱傷,皆因有人從中挑撥。如今我們兩位皇子尸骨無存,當日何等陰謀再無人知曉??蓪④娋筒慌略賮硪换??貴軍雖然人才濟濟,又有幾位大將禁得起損耗?將軍一生兢兢業業,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不算,還要落個不守婦道的千古罵名。將軍就沒有一絲不甘么?” 管平波臉色微變,很快又平靜下來,面無表情的道:“這是我家家事,郭少卿還請慎言?!?/br> 郭昊空度其神色,心中暗喜,又添了把柴禾道:“將軍恐怕還不知道,楚朝的那位練王妃將有什么封號吧?” 管平波怔了怔,練竹才被她送去了應天,哪怕落腳就有封號,姜戎的消息未免太快了些。 郭昊空忙道:“好叫將軍知道,練王妃還在巴州的時候,綏王爺就想好她的封號了。正是‘楚’字!” 管平波愕然!既未公開,那便是竇宏朗私底下的交談,姜戎怎會知道?難道姜戎的探子已深入應天宮廷? 郭昊空卻當管平波震驚于練竹之封號,唉聲嘆氣的道:“楚王妃。中原人慣會在文字上做功夫,這個封號,著實折辱了將軍吶!” 管平波深深的看了郭昊空一眼,練竹的明面上的身份,是竇宏朗兼祧的長房兒媳。作為竇家“宗婦”,她封做楚王妃倒也說的過去。偏偏她是竇宏朗的元配,在竇宏朗即將成為太子時,她撈了個楚字,自己這個未來太子妃的臉上可就不那么好看了。還真是竇宏朗那棒槌干的出來的事。 管平波不大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不過郭昊空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就從善如流的沉下了臉,冷冰冰的道:“郭少卿學富五車,豈不聞疏不間親?我是個爽快性子,遠來的客人從來熱心招待??赡阕炖镎f三道四,欲行挑撥離間之事??丛诳讓④姷姆萆橡埬悴凰?,滾!” 郭昊空就怕管平波不生氣,忙一疊聲的告罪,帶著隨從飛快跑了。行了約有五十步遠,模模糊糊聽見廳中杯盞落地的哐啷聲,以及幾個男人說話的嗡嗡聲,便有些得意的勾起了嘴角。只要沒了做皇后的指望,憑竇家背后里插的刀,管平波定要翻臉。投不投降炎朝不要緊,楚朝內訌,炎朝便有可趁之機。如若能說服她去炎朝做孔王妃,他可就能青史留名了! 原來郭昊空那年來的飛水,被人好一頓忽悠,便誤會了孔彰。雖有管平波與譚元洲的傳言,但郭昊空等人都覺著,俊美的孔彰更有勝算。何況現如今譚元洲都死透了,管平波更該是孔彰盤子里的菜。他們兵分兩路,明面上的遞名帖,光明正大的來拜見管平波。暗地里還擇了幾個能說會道的去見孔彰。這廂郭昊空暫時休兵,那廂使者馬明遠在騎兵營外截住了孔彰。 手段還是老一套,裝作行商,cao著阿速衛的漢話“推銷”寶石??渍孟肓讼?,用阿速衛的漢話直接對馬明遠道:“我身邊都是信得過的人,你有什么話直說?!?/br> 游說的話無非那三板斧,先是替孔彰回憶舊年時光;而后談起迦南,欲引孔彰憎惡漢人;再拿出陳朝重文輕武的舊例恐嚇;最后才說了兩件要緊事??渍靡谎圆话l的聽完,隨口道:“我且細想想?!本桶讶舜虬l走了。 虎賁軍的制度里,親衛雖與各級將領形影不離,然很少有外人知道,親衛的編制隸屬于鎮撫部下的親衛司,而非各級軍官下屬。換言之,孔彰的親衛有舍命保護他的職責,卻無聽命于他的義務。在虎賁軍內,親衛的調度主將無法插手,故而他們真正服從的唯有管平波與陸觀頤。 縱然因朝夕相對,有更傾向于主將的親衛,可前途命門皆在管平波之手,再有傾向,也絕不會“忠心耿耿”,反倒很多時候對各級官員有監視的效果。在潘志文叛變后,親衛甚至開始輪換。因此,孔彰說身邊都是自己人,全是扯謊。馬明遠前腳剛走,他的幾個親衛就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隨即孔彰火速上山,要求插隊見管平波。 人情無處不在,眾回話的人員不好攔在副將前頭,紛紛避讓??渍煤芸煲姷搅斯芷讲?,開門見山的把路遇馬明遠的事復述了一遍。 管平波輕笑出聲:“姜戎這起子混蛋太偷懶,一套說辭忽悠兩個人,真不敬業?!闭f著,從座位上站起,打發走了其它排隊的人,喚上孔彰道,“陪我出去走走?!?/br> 暮春時節,寒意從大地褪去,微風拂面,漫步在院中說不出的愜意。管平波余光瞥見親衛們遠遠墜在后頭,料想聽不見他們說話,忽的頓住腳步,笑盈盈的看向孔彰道:“方才你的話沒說完,那馬明遠定不止說了那些?!?/br> 孔彰點頭道:“是。正經說了兩件事?!?/br> 管平波問:“哪兩件?” 孔彰先丟了個炸雷道:“姜戎欲令賀賴烏孤攻打應天,望虎賁軍配合,前后夾擊,一舉殲滅竇家勢力?!?/br> 管平波反應極快的道:“然后封你做江南王?” 孔彰緩緩點頭。 管平波眸中閃過寒光,姜戎本就是部落制,有軍功者自然地盤大。這是中原王朝絕無可能許出的承諾。于孔彰而言,誘惑太大了!管平波抬頭望向孔彰:“你為什么不答應?” 孔彰不知道怎么回答,親衛聽不懂阿速衛的方言,他可以隱瞞的。但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這么做??纱藭r說大義,又顯的有些假。一時間竟是僵在了當場。 管平波噗嗤笑出聲,指著孔彰道:“你呀你,幸虧是武將,要是文臣,早在朝堂叫人生吞活剝了。行了,我不為難你,答不出來便答不出來?!?/br> 孔彰想了想,才道:“他們在騙我,我知道?!?/br> “嗯?” 馬明遠說的第二件事,便是將來幫他娶到管平波。正是夾雜著管平波在其中,他才不好解釋??渍蒙暮?,哄他的人太多,他哄過的人太少,故而有時不擅表達,但不代表他蠢。姜戎果真舍得讓他做江南王,許出來的承諾該是迎娶迦南的族妹。 當然,姜戎不講究輩分,他娶布日古德的女兒也是可以的??墒撬麄兤f的是管平波。那便很有可能是想利用完了一鍋端掉。伊德爾幾次暗中策反不成,恐怕對他不單起了疑心,更起了殺心。伊德爾跟竇向東一樣,使的是借刀殺人。姜戎大軍壓境,竇家自相殘殺,他就可以似今春的竇家一樣坐收漁利。 孔彰的心不住的下沉,他的騎兵已經被拆的七零八落,虎賁軍更新的制度,決定了再無人能重蹈潘志文的覆轍。所以,天下之大,管平波身邊竟成了他唯一的容身之所。實在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