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孔彰看向李恩會,認真的問道:“就沒有正經的袍澤之誼么?” 李恩會搖頭笑道:“誰說沒有了?她待你好不好?” 孔彰點頭。 “那不就結了?!崩疃鲿?,“單于果真拿你當過親兒子?” 孔彰沒說話。 李恩會嘆道:“世間事無非如此,她肯用心待你,就行了。我們新來的,如何比得上她舊日的班底。真對你掏心掏肺,又至譚將軍于何地?這么說吧,真有事了,我愿為你去死,可不愿為她去死。人都有個遠近親疏,主從之間,能做到她的份上已是不錯了?!?/br> 孔彰接著沉默。 李恩會半晌沒聽見孔彰說話,驚覺不對,看向孔彰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他被攆去養馬的幾個月里,發生了什么? 孔彰醒過神來,接著往山下跑。李恩會追平他,一疊聲的問:“到底怎么了?” 良久,孔彰悶悶的道:“我想把她當兄弟的?!?/br> 李恩會:“……”謝天謝地,沒想把她當老婆。 過了好一會兒,孔彰輕笑:“罷了,就如你說的,她至少愛才。她過于平易近人,我便異想天開了?!?/br> 李恩會道:“時間長了未必不把咱們當兄弟。何況心機與感情也不沖突。我覺著我心眼就不少,倒是你這等直腸子更罕見?!?/br> 二人都是身高腿長,不一時就跑到了江邊,沖對岸招手,等著船夫渡江來接。呼吸帶起了一團團的白氣,孔彰有些悵然道:“會算計沒什么不好。至少……如果豫和落在了管將軍手中,不會小小年紀命喪黃泉?!?/br> 頓了頓,孔彰又閉上眼道:“端愨腹中的胎兒也已足月了……” 統共四個孩子,皆是慘死,這打擊著實有點大。李恩會嘆息一聲道:“你可以再生的?;①S軍內有保育院,便是我們在外打仗,自有人照應。說實話,我真挺喜歡管將軍的,聰明能干??粗蟠筮诌?,到底有女人家的細心。我此前從不知道,將兵的孩子還可以這么養。一個個都安排好了,保育院出來上幼兒園學唱歌跳舞,幼兒園念完就上小學,正經的學識字算數畫圖。她給甘臨開的小灶都是騎射武藝,可甘臨四歲的小女孩兒,唐詩三百首都快背下來了。我們四歲的時候在干嘛?虎賁軍挺好的,我想在這里扎下根了?!?/br> 孔彰笑道:“我大jiejie看不上你?!?/br> 李恩會嗬嗬:“你別惱,我還看不上你大jiejie了!” 孔彰調侃道:“那你看上哪一個了?” 李恩會道:“要追就追最好的!你等著,我回頭就稱二斤糕求親去!” 孔彰驚愕的道:“求親?誰?” 李恩會淡定無比的吐出了三個字:“母老虎。 孔彰徹底震驚了!兄弟,你行的!勇士! 第138章 追求 李恩會原是騎兵營的游擊,按理他該好生練兵的??晒芷讲ㄒ粭U子把他支去買馬教人養馬, 顯然想建第二個騎兵營, 欲令他統率, 才作此打算。原是好事, 可高山牧場距離飛水太遠, 一年也回來不了兩次。在外的將領與主將疏遠,是相當有風險的事。他回來的路上就一直想,如何加強與管平波的維系。想著想著就想歪了, 對??!管平波是女人??!這么個主兒,給她當小白臉也樂意??! 李恩會雖然長了一張丑臉, 但自信心還是有的。男人嘛, 長的好更好,長的不好能干也行嘛!拍拍自己的腹肌, 看著為了練兵擴大了兩倍不止的騎兵營, 盤算著等下買什么糕好呢?白米糕還是桂花糕呢?唉,飛水小地方, 點心實在太少了。 巴特兒被孔彰留在山上, 他此刻騎的是另一匹戰馬。與管平波相處日久,漸漸的也從她身上吸取了一些練兵的法門。他是悍將, 帶的亦是悍勇之士。騎兵的優勢過于明顯, 就不大重旗幟與陣法。然虎賁軍畢竟不是姜戎,沒有馬匹的優勢, 做不到全騎兵。將來作戰定然是騎步兵配合。那么同一套指揮體系,就十分重要了。 方堅盤踞在騎兵營中, 就如李恩會考慮的那樣,完善的孩童教養系統,讓他們能省卻后顧之憂,能放開手腳干活。騎兵營都是糙漢子,半數未開化。方堅便調整策略,頭一條就把虎賁軍的軍歌歌詞改成了小黃文。任何語言,粗口臟話都是學的最快的。一群漢子猥瑣的高聲歌唱著無比接地氣的歌詞,瞬間就突破了對漢語官話的心里畏懼。豪爽的西北漢子,沒有那多彎彎繞繞,覺得方堅對胃口,就拿他當兄弟,他說什么,比陸觀頤的話還好使。 譬如說旗幟指揮。旌旗豎起,方堅喊:“快看一根長槍艸破天!”那本就是引人注意叫人預備的旗語,被他這么一改裝,真是猥瑣的至死難忘??渍米杂X自己不算文明人,愣是給方堅襯托的好似謙謙君子。 旗幟向左,方堅喊:“男左女右,你們……嘿嘿嘿!” 這回連李恩會也:“……”媽的以前沒發現這貨這么的……才華橫溢?。?!看了半日訓練,李恩會旗幟沒全記下,倒把那九淺一深,右三左三,擺若鰻行,進若蛭步,記得個真真切切。不愧是取了四次老婆納了八回妾的人,就是經驗豐富! 孔彰忍著肝疼練完兵,方堅吆五喝六的喊人拚歌。他教文化跟管平波不一樣,他是倒著來的。先教詩詞再教識字。為何?自然是唐詩宋詞里滿滿都是“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等句。史上yin詞艷曲頗多,孔彰在京中也聽見過??煞綀哉f的都是什么?好端端的詩詞叫他一曲解,孔彰都快給他拐的忘了原本的含義了!最恨的是管平波聽說后,擠眉弄眼的道:“孔子東游,見兩小兒辯日!” 方堅眉飛色舞的問:“此‘辯’還是彼‘便’?” 管平波只嘿嘿嘿的怪笑。 孔彰更加胃疼,叫這幫文化人摸過,經史子集都不用讀了!純潔的心靈受到了慘無人道的摧殘。再也不愿把管平波當武將,武將沒有這么無恥的! 待孔彰擦了汗,李恩會便要去城中買東西。一路上都在贊嘆:“你家祖宗說因材施教,我今日長了見識!” 孔彰好懸沒叫梗的想說孔子不是他祖宗了!奈何孔氏一脈族譜清晰,他不幸有個能做官的曾祖父與祖父,修譜是斷斷落不下他家的。他還沒叛逆到欺師滅祖的份上,不住的腹誹,也不知道那些同族得意個什么勁!他就恨不能自己的名字不在老家的族譜上! 年前的飛水城相當熱鬧。李恩會在各色糕點鋪子前猶豫不決??渍眯那椴缓?,說話也就沒那么客氣,直接吐槽道:“母老虎不愛吃甜的,她就愛吃城中的麻辣豆腐?!?/br> 李恩會沒好氣的道:“我這是示愛,你懂不懂?哪有買麻辣豆腐的???” 孔彰毫不留情的插刀:“我干嘛要懂?只有別人撿好的送我,我沒送過人東西?!?/br> 李恩會萬箭穿心,恨聲道:“有你栽的一日!你大jiejie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孔彰道:“我jiejie就是jiejie,你想哪去了?” 李恩會奇道:“你們倆沒好上???” 孔彰沒好氣的道:“你才跟你jiejie好上,中表不婚,你土匪做久了吧!” “尼瑪你是庶出!中表不婚個蛋!” 孔彰親娘死太早,他還真忘了,叫堵的個無言以對。然則他親近陸觀頤,乃陸觀頤不獨聲音像陸氏,性子也像。尤其是對著甘臨cao蛋的時候,那無可奈何的神情,常讓孔彰覺著似回到了幼年。他知道陸觀頤與陸氏是不同的。陸氏雖不軟弱,卻無陸觀頤的韌勁。軍中僅次于管平波的存在,那份上位者的威望,乃陸氏遠遠不及的??伤秊樽约篶ao持衣食住行的樣子,又每每讓他移情。這樣的jiejie,自然只能敬著愛著,怎生得出男女之情?營中的賭局開的亂七八糟,孔彰也鬧不清楚譚元洲到底是跟他姐有情還是跟他“姐夫”有情。不過有時見陸觀頤與譚元洲相處,還是挺順眼的。叫不靠譜的管平波一襯托,譚元洲穩重的令人折服吶!虎賁軍中唯二不會說葷段子的將領,當真是惺惺相惜。 軍中追管平波的人一層層的,孔彰覺著李恩會應該沒戲。陪著糾結的他逛了好半日,又倒回第一家點心鋪子,拿食盒裝了四色糕點八種蜜餞,而后接受了孔彰的建議,配了一斤麻辣豆腐。兩個人提著食盒,歡快的折回北礦營。李恩會是雀躍,孔彰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壞心眼了。 冬季農閑,戰兵沒有往日要種地的辛勞,閑不住的他們費盡心思的布置春節聯歡晚會的會場。李恩會二人穿過花花綠綠的校場,在正屋里尋著了管平波。李恩會心中一喜,表白這等事,自然不好在辦公室的。天助我也!先露出個自以為最好看的笑,把食盒往管平波跟前推了推,討好的道:“方才我在城中買了些吃食,送給將軍?!?/br> 孔彰在旁邊噴笑出聲,遭了李恩會一個白眼。 管平波完全想歪了,笑道:“叫你去高山養馬,可不是當馬夫。你休想著調回來,飛水騎兵營就在山下,有孔將軍盡夠了。你們一個個能干人都扎堆在飛水,又有什么用呢?” 李恩會忙道:“不是為這個,我就是想著將軍待我們好,買些糕點來孝敬?!?/br> 管平波揭開蓋子,倒是些家常之物,放下心來。高山牧場那處,不獨要練兵,還承擔著擴大馬匹種群與山羊養殖的重擔。山羊rou、皮、奶都是極要緊的物資。便問:“前日我說的煉乳之法,你那頭的后勤人員做的怎樣了?” 李恩會道:“將軍不提我還忘了,草原上的權貴多喜此物。能存放又香甜,只太耗糖了些?!?/br> “也就是說做出來了?” 李恩會點頭:“放了兩個月,還不曾壞。冬日里容易些,看夏日的情況吧?!?/br> 管平波道:“皮囊的制作方法也要抓緊。日后每隊戰兵打仗的時候都要配個皮囊,里頭裝滿煉奶。要緊的時候補充體能效果最好。受了傷的人,沒準吃著好吃的,就扛過來了也未可知。高山牧場我離的遠,管不了那么細,就托付給你了?!?/br> 孔彰笑道:“將軍治下,普通戰兵也有權貴的福氣了?!?/br> 管平波搖頭苦笑:“哪能呢?比不得草原上,我們牧場產奶量太少。我估摸著將領能撈著,其余的一個小隊能有一袋就不錯了,緊著受傷的、身體弱的吧?!?/br> 眼瞅著談上了正事,李恩會忙把話題拐回了家常:“做出來多給甘臨吃。能長高的?!?/br> 管平波道:“很是。草原上條件好的女子比中原的高,可見牛羊奶之效。那丫頭可別再似我這般矮了?!?/br> 李恩會道:“將軍不矮了,擱北邊兒都算高的呢。便是騎兵營,有一半都與將軍差不多高,只是男人家壯些罷了?!?/br> 既定事實,管平波沒興趣多談,又問牧場的馬明年能生出多少小馬來。李恩會來回都尋不著示愛的機會,正著急,忽聽門外一陣歌聲飄入,聲音還倍兒耳熟,只聽他唱道:“一園葡萄一根藤,一樹牡丹一顆心,一枚鋼針一個眼,阿郎只愛一個人噯呦嘿!” 管平波頓時扶額,怎么又來了! 就見簾子外探出個頭來,手中抱著一大捧絹花,不是方堅是哪個? 管平波道:“叉出去!” 方堅揮著絹花道:“我滾,我立刻滾,可是這花多好看??!” 李恩會怒火叢燒:“哪里好看了???”管平波瞥了一眼,還真挺好看的,不由被吸引了目光。方堅趁機溜了進來,把花放在桌上,不待管平波發作,一溜煙的跑了??瓷吓⒆涌梢运突ㄊ枪芷讲ㄗ约憾ǖ囊幘?,為的是避免粗獷的戰兵言語沖撞了女孩子,也是培養文明精神的意思。方堅竟就從善如流的用花砸她了!那貨是看著她身強體壯比較不容易被他克死嘛!這么執著!絹花很貴的好嘛!李恩會眼里噴出火來,他還沒下手呢!方堅你個弱雞敢搶先!酸溜溜的道:“讀書人不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中用?!?/br> 管平波喚人尋了個瓶子,把絹花插好,回頭笑道:“是啊,沒八塊腹肌的我不要?!?/br> 李恩會眼睛一亮,心思脫口而出:“將軍看我呢???” 管平波還當李恩會開玩笑,笑嘻嘻的回道:“太丑的不要?!?/br> 李恩會:“……” 孔彰忍笑忍的直抖,李恩會恨不能把參考組的孔彰轟出去,痛心疾首的道:“將軍,男人不能只看臉?!?/br> 管平波沒什么誠意的哦了一聲。 李恩會垂死掙扎道:“將軍就真的不考慮我嘛!” 管平波驚了:“你來真的???” 李恩會控訴道:“我看著像假的嗎?” 管平波沉痛的道:“我比較膚淺?!?/br> “嗯?” “還是看臉的……” 孔彰忍不住噴笑出聲,在李恩會殺人的目光中,急急退到外頭笑去了。 李恩會氣的想撓墻,恨恨的想今晚就把孔彰的臉給劃了!長的好了不起???又看管平波:“一點機會都沒有么?將軍要不試試?” 管平波堅定的拒絕,真找對象她不重長相,但路人甲是基準線,于是不顧李恩會的哀嚎,果斷的把人掃地出門!真是的,她堂堂一個要當女皇的人,后宮養個丑八怪,能忍?她還要跟譚元洲比美人的,李恩會太能拖后腿,堅決不要!腹肌再好看也不要! 第139章 過年 虎賁軍中愛慕管平波的不少,都開上賭局了, 私底下誰喜歡誰, 大家夥都心知肚明。然管平波畢竟是一軍主將, 雖日常很好說話, 但練兵的時候, 最是威嚴。又有譚元洲這座大山鎮著,暗戀的不少,敢沖她嚷嚷的方堅是頭一個。緊接著李恩會表白, 管平波身邊一直人來人往,她沒放在心上, 不曾下禁令, 自然有人要傳。 不出一日,北礦營中動了歪心的紛紛表示, 還有這種cao作???登時表白的人如過江之鯽。大冬日里的沒有花, 愛慕者們就想了各種折中的法子。有去首飾鋪子買婦人插戴的絹花布花的,有去糕點鋪子定了那花型糕點的, 還有索性就送胭脂的, 不一而足。其中最受歡迎的便是蘇小小出品的布藝花卉,顏色鮮亮, 大小花搭配錯落有致, 前日方堅送的絹花,就是她的手藝。 大節下管平波被鬧的哭笑不得, 雖說竇宏朗不在,你們也太囂張了吧?混跡在虎賁軍中的張群也是心道不好。竇宏朗自是不如趙猛, 可這是家世地位上論的,并無半分私情,自可比出個高下。而青年俊彥們,恰恰就是私情?;①S軍內夾雜著不少苗人侗人,他們不似漢人那般講究禮儀,更是容易討女人家歡心。 要知道漢人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尚可在青樓談情說愛,女子卻是很可能一生都難知情中滋味。便是有那崔鶯鶯,也是先上了床再說。如今虎賁軍內的漢子們,唱歌送花,倒好似他們去青樓求花魁娘子一般,使盡手段的討好,母老虎要動了心咋辦?偏他一個外人,說不上話。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塊肥rou若落到別家鍋里,可怎生是好? 在屋里轉了半日想不出法子,只好又轉去了外頭。北礦營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就叫他撞見了馬蜂。登時豁然開朗,竇家人定是不愿管平波飛走的,兩下里倒可以合作。哪知馬蜂與張和泰淡定的很,知道有譚元洲在,這幫跳梁小丑決計得不了手。憑張群在二人面前挑起各色話頭,就是不接腔。 譚元洲的解決方法更是簡單,他只消聯合了陸觀頤與孔彰,就夠cao的管平波醉生欲死了。年下本就事多,例如蘇小小畫的衣裳樣子小規模的生產著,僅限飛水縣有銷售。但這一批成衣是彩色的,故還得考慮是否自家要開染坊,如何降低成本,哪些顏色配上又顯高檔又省成本。 此事雖是后勤在cao持,少不得要與管平波說一聲。再有宣傳司年下的表演,鎮撫部明歲的計劃,各處夜不收、貨郎的信息匯總。還有報表的統計分析。端的是忙亂不堪。陸觀頤稍稍手松點,管平波就得多工作個把時辰。 譚元洲再跟孔彰打聲招呼,加重騎射的課業,管平波哪里還有閑工夫談情說愛?恨不能一日生出二十四個時辰來,示愛的統統被她無視了過去,唯有蘇小小不咸不淡的小賺了一筆。 譚元洲也忙,現如今虎賁軍日漸成熟,分工也更明確。管平波的主要職責是負責養活偌大的地盤;其次抓思想建設;再次乃對高級將領們進行軍事理論的教導、戰法戰術的訓練;最后還得抓軍用民用的機械研發。以上皆是非她不可的工作。戰兵的日常訓練,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譚元洲頭上。 打起仗來北礦營為中軍,將來必是天子近衛的精銳,訓練不可有半分松懈。但虎賁軍不止北礦營,飛水營、梅州營、乃至梁州、石竹等地,亦不是可以放下不管的。 譚元洲除了日常訓練外,下轄的地區一年至少要有一次巡視。再是知道上頭來人,做表面功夫,總歸是能發現不少問題的。 何況也是給大家夥多一點信心,告訴眾人,在管平波心中,不止有飛水,兩州的角角落落她都惦記著呢。如此一來,譚元洲不在家乃常事。又不由的慶幸管平波不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