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甘臨的笑聲由遠及近,至跟前,孔彰跳下馬,甘臨順勢摟上了孔彰的脖子,嚷道:“貓貓,你教我騎馬好不好?就跟譚師父一樣?!?/br> “好?!?/br> 管平波回過神,笑道:“索性連弓箭一并學了?!?/br> 孔彰道:“弓箭我尋常,莫日根是神射手,問他學最好?!?/br> 能跟主將打好關系的事,傻子才不干!莫日根沖孔彰丟了個感激的眼神,他當日一箭射死了竇春生,如今在竇家,是需要強有力的后臺。遂對管平波道:“我也就弓箭能見人了?!?/br> 管平波對戰兵的教育都極為上心,何況親閨女。老師要請就請最好的!見莫日根肯教個娃娃,忙把甘臨從孔彰懷里扯下來,叫她去同莫日根見禮。 莫日根慌忙避過,道:“不敢當小姐的禮?!?/br> 管平波笑道:“甚小姐不小姐的,既要拜師,就該鄭重些。以后你們只管叫她名字便是?!庇纸逃柛逝R道,“你想同孔將軍學騎馬,就得叫孔師父,再要我聽見你管他叫貓,我揍你?!?/br> 甘臨忙不迭的點頭,又正經的給孔彰見過禮,就算是他的門下生了。莫日根微微松口氣,如此,他們便在虎賁軍里站住了。在心里由衷的贊了甘臨一句,這孩子真可愛! 第127章 鬧事流放買馬 第71章 鬧事 次日一早, 孔彰沒有出現在校場。他如今職位不明,暫不想去裹亂,而是早早起來, 點了燈與幾個兄弟討論著軍規。昨天夜里幾人就自覺剃了光頭, 又跟著孔彰這位富貴叢中長大的好生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天亮時分, 幾人吃了早飯回來, 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雪雁,只見她立定,對孔彰利落的行了個軍禮:“報告孔將軍,我是后勤部長楊雪雁, 此來與將軍交接瑣事, 不知將軍有無空閑?” 孔彰昨日才搞清楚虎賁軍的職級。戰兵營好懂, 與朝廷原先差不多,復雜的是其它?;①S軍除去戰兵外, 還分為總參謀部、總鎮撫部、總后勤部。其部長職級與副將平級, 在虎賁軍內屬于僅次于管平波的存在。但同級別下,等級亦是存在的?;旧暇褪菓鸨到y的副將高于參謀, 參謀高于鎮撫,鎮撫高于后勤。一看就是戰爭絕對優先的編制??渍脼楦睂?, 與雪雁同級, 但因虎賁軍的秩序, 故是雪雁先行禮??渍妹亓艘欢Y,姿勢竟是八九不離十。雪雁揚起一個笑臉,心道, 怪不得她家將軍惦記了這么久,果然很聰明吶??渍靡埠芨吲d,后勤屬于文職,虎賁軍內竟是武職高于文職的!不得不說,這一點令孔彰小小的暗爽了一下。他實在受夠了朝廷文官的跋扈,如今看來再不用受那等酸儒的鳥氣,越發覺得管平波的理念符合他口味了。 雪雁到底是后勤,與日常必須板著臉的李玉嬌不同,她多數時候說話是帶著笑影的。見禮畢,雪雁先套近乎道:“上回見將軍,還是在巴州,偷偷躲在屋子里往外看。不曾想還有緣再見?!?/br> 孔彰笑了笑,道:“我覺得楊部長還是叫我副將比較好?!?/br> 雪雁笑嗔道:“放心,我們不會為了你外了我們將軍的?!?/br> 一言說的孔彰笑了。雪雁又道:“我今日來是替你們送衣裳的。再則教你們一些洗衣疊被的法門。省的叫李司長逮住了,叫抓著打軍棍。我們將軍愛惜戰兵,軍棍倒沒有打殘打傷的,就是忒丟臉?!?/br> 李恩會笑問:“將領也會被打么?” 雪雁解釋道:“我們軍中,天大地大軍紀最大。她說的話,只要有理,連將軍都輕易不駁的。受罰的人員中,最高兩位便是陸鎮撫與潘游擊。那一回是沒開戰前會議,導致傷亡過大。不是我危言聳聽,幾位還是謹慎為上的好?!?/br> 孔彰愣了愣:“陸鎮撫都會被罰?” 雪雁點頭道:“任何人,觸犯軍紀都會被罰?!?/br> 李恩會嘶了一聲:“你們將軍可真下得去手吶?!?/br> 雪雁淡淡的道:“陸鎮撫是軍人?!?/br> 孔彰道:“軍中女將似乎挺多?” 雪雁搖頭:“女官不少,女將只有將軍一個。原先李司長她們都是戰兵營的,守衛石竹鹽井時,傷亡太重,將軍就把女戰兵都撤下來了。女子多在后勤,需要上戰場的大抵只有軍醫院的醫生護士了?!闭f著,雪雁眨眨眼,“若有看上的姑娘,就到我這里來申請?!?/br> 岱欽很是直白的道:“申請了又怎樣?” 雪雁道:“由后勤部轉告,若姑娘同意,就可以成親了?!?/br> 岱欽又問:“姑娘不同意呢?” “那自然不成啦?!毖┭阈Φ?,“你看上誰了?與我說說?!?/br> 岱欽正想說,就被莫日根踹了一腳。雪雁噗嗤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是看上陸鎮撫了吧?!?/br> 孔彰一個眼刀飛過去,岱欽菊花一緊,忙擺手道:“我就隨便問問,別當真,別當真?!?/br> 雪雁笑個不?。骸盁o事,我們營里一百個漢子有八十個是喜歡陸鎮撫的。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還有誰看上的,報上名來!” 李恩會奇道:“你問這個干嘛?” 雪雁道:“打賭呀!我們軍中不許賭博,但這種游戲是可以的。不能涉及錢財,但可以輸贏勞動。比如說兩個人打賭,贏了的那個原是要挑水的,就可以推給輸了的那個人去挑。不過只能是私事,公事不能做賭注?!蓖耆€是做不到的,人類有好賭的天性。管平波只得放出個小口子,讓大家伙略微過過癮,省的憋出壞招來。也曾有人偷偷賭博,被抓著了打的打,攆的攆。但多數人還是比較老實,有能打賭起哄的事兒,也就糊弄過去了。 說的孔彰有些好奇了,問道:“八十個喜歡陸鎮撫的,還有二十個呢?你們又開什么局?” 雪雁掰著指頭數:“剩下最多的就是將軍了,還有李司長?!?/br> 李恩會抽抽嘴角:“將軍也就罷了,李司長……也有那么多人喜歡?” 雪雁攤手:“喜歡悍婦是我們蒼梧的傳統。李司長那么彪悍,喜歡她不是很正常么?” 李恩會:“……”蒼梧多奇志! 又說了一會子閑話,譚元洲也來了。笑對雪雁道:“你們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可輪到我了?!?/br> 雪雁忙道:“后勤的都是瑣事,早晚都不要緊。再則也得聽你們分派好之后,我們才好安排的?!?/br> 譚元洲點點頭道:“山下的騎兵營已經收拾妥當,李游擊請帶領兩位把總去安頓吧。如何訓兵練兵,想來諸位比我們都懂。至于孔將軍,就得勞煩你北礦營與騎兵營兩處跑了,論理副將都該呆在北礦營內的?!?/br> 莫日根眉頭微微皺了下,又很快放開。分隔了他們與孔彰,還是互相牽制的意思么?那位管將軍,看著大大咧咧,但心思未免太縝密了些。 李恩會不動聲色的看了孔彰一眼,又被扣住了……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有自己的勢力,不被人搶來搶去呢? 剛到一個生地方,被防備是理所當然。管平波待他們已經很不錯了,孔彰爽快的答道:“是。這幾日,某多謝將軍照拂?!?/br> 譚元洲笑道:“既入了虎賁軍,你我彼此都是兄弟。我虛長你們幾歲,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譚大哥即可?!?/br> 孔彰拱拱手,喚了一聲“譚大哥”,又道,“日后您叫我孔老弟便是?!?/br> 譚元洲沒在稱呼上糾結,而是正色道:“孔兄弟恕我直言,此番你進攻飛水,著實太急了些。我知道朝廷頗多齷齪,然則你從潭州起,就過于急躁了。留你在北礦營,為的正是離將軍近,她能抽空與你多多探討兵法。昨日我們與將軍較量武藝,她遠不如你,但你也莫小瞧了她。再則前日你看到了,如今練兵都是我與將軍各帶一隊??蓪④姰吘故桥?,許多時候不便,正好早起你替了她,也算了卻了樁事?!?/br> 雪雁忙道:“很是!日常還好,有時候下著雨,可把我們愁死了?!?/br> 孔彰驚愕道:“她竟是風雨無阻的么?” 譚元洲點頭。 孔彰更加驚悚的道:“冬天也是???” 譚元洲繼續點頭。 孔彰再一次被管平波震驚了,這女人猛過頭了吧! 譚元洲有些無奈的道:“所以,以后有勞孔兄弟了?!?/br> 孔彰僵硬的嗯了一聲。譚元洲又對莫日根道:“騎兵營自是有訓練章程的,這個待將軍與孔兄弟商議吧。我們虎賁軍是逢六、十日休沐。到時候少不得休沐日帶甘臨去你那處學騎射,只怕要耽誤你休息,將軍令我帶她道謝。日后請莫日根師父多多擔待?!?/br> 莫日根忙道:“甘臨小姐年紀小,來回不方便,還是我休沐日上山來吧?!?/br> 譚元洲笑道:“你是師父,怎能叫你上山來教。另外……冒昧問一句,你識字么?” 莫日根搖頭:“我們這等粗人,哪里識得什么字?!?/br> 譚元洲只得又對李恩會道:“你應該識字吧?” 李恩會道:“日常書寫沒問題?!?/br> 譚元洲便道:“那你頭一條便是多監督他們識字學文化。他們二人若不識字,后勤會派先生去教。論理,把總一級的,至少識字五百。此事切記放在心里,我們不是沒有因為識字不達標被直接一擼到底、從戰兵重新往上爬的先例。將軍此人,私下里最好說話,只要是休息時候,你就是連名帶姓喊她管平波,她也能麻溜答應了。但在公事上,絕不留一絲情面。諸位還請牢記規矩,萬別報任何僥幸的好?!?/br> 第二次被警告了……管平波治軍到底有多嚴?不過入鄉隨俗,幾個人少不得暗記在心里。譚元洲分派停當,直接就把李恩會帶莫日根與岱欽攆去了山下騎兵營,并把孔彰帶去了校場,一齊幫著練兵。 直忙道酉時初,二人才去辦公室尋管平波。管平波今日收工倒早,在門口的空地上親自帶著甘臨站樁。甘臨苦著張臉,哀求的望著譚元洲。譚元洲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半刻鐘后,管平波站起來,對甘臨道:“好了!” 甘臨哀嚎一聲,抱住譚元洲的大腿,就撒嬌要抱。譚元洲笑著抱起甘臨。幾個人走到室內坐下說話。就在此時,飛水營的楊松黑著臉趕了來。管平波忙問:“何事?” 楊松隱忍著怒火道:“飛水城內有幾個人帶著百姓往我們營門口鬧事。說是皆因我們招來了朝廷剿匪,才有那般損失,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就不復述了??偟膩碚f就一條,叫我們賠錢?!?/br> 孔彰聽得此話,險些被口水嗆著。這也行???他們真的想嘗嘗朝廷軍劫掠的滋味么? =============== 第72章 流放 管平波哦了一聲,反問楊松:“你們覺得該如何處置?” 楊松一臉委屈的道:“我們本是為了他們,才辛辛苦苦的修建山谷帶他們避禍,他們怎么能忘恩負義!” 管平波沒什么表情的道:“我問的是解決方法,不是你們的委屈。我知道你們有委屈,要訴苦等解決了事情之后再說。就如甘臨摔倒在地時,我是不管她哭不哭,只管她能否自己爬起來。倘或賴在地上不肯起,一味的哭,那是要挨打的?!?/br> 楊松頓時一噎。他們倒是使了人去安撫,然而怎生都吵不過,韋高義無法,才把他派上山來問管平波討個主意。按照韋高義的脾氣,這等刁民打一頓就好了。事實上也是先朝后勤求助,現后勤部教育司司長張四妹帶著一群娘子軍殺了過去,才穩住的局面。但要如何徹底擺平,他們早開會討論過了,那幾個帶頭的就是賴在營門口,死活不肯走。鬧得飛水城內別的百姓蠢蠢欲動。本來么,被朝廷軍駐扎了幾日,又打了一場,沒點損失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若要賠償,虎賁軍豈不是全城都要賠?想到此處,楊松又心頭火起,沒有虎賁軍,那起子混蛋只怕早餓死了!最恨的是城中鬧了一日,原先受過恩惠的沒幾個出來說話,皆一味裝死。照他們看來,管平波就是對百姓太仁善了些,才養出一窩白眼狼! 管平波看向孔彰:“你覺得該怎么辦?” 孔彰道:“先尋到領頭的幾人,以尋釁滋事之罪抓了,關幾日打一頓,大抵也就好了?!?/br> 這是常規處理方法,韋高義與楊松都懂,他們顧及的是管平波對百姓的態度。 管平波笑著搖頭:“你們呀。帶頭的是哪些人,是干什么的,不先告訴我么?” 楊松愣了愣。 管平波接著道:“管理是很瑣碎的事。是什么人鬧事?他的訴求是什么?一味圖快是不行的。你現在情緒激動,因此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對付了那起子刁民??稍绞沁@樣,你越找不到癥結。遇事先冷靜下來,才可能找對路。你看我生氣了么?” 楊松:“……” 譚元洲輕笑道:“我猜一猜,可是城里的讀書人?他們好似一直對我們很不滿?!?/br> 楊松沒好氣的道:“我們頭發短礙著誰了!他們偏生說不孝。我媽死了不算,韋游擊的爹媽都沒說什么,關他們屁事!” 譚元洲笑罵一句:“笨死你的。頭發短不短,讀書人哪里會管?他們不忿的是我們的政策。在虎賁軍治下,是不分秀才平民,管你什么功名不功名,一律納稅。去年底就鬧過一回,將軍是怎么擋回去的還記得否?” 楊松想起去年完稅之事,忍不住噗的笑了??渍糜行┖闷娴牡溃骸霸趺醋龅降??” 管平波道:“哦,我就是說,一個莊子的土地是恒定的,所以稅也是恒定的。讀書人納稅不納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橫豎我們是看著畝產收糧的?!?/br> 孔彰也笑了起來:“還有這樣對付讀書人的法子!”好好奇啊,讀書人被打死了沒有? 譚元洲無奈的道:“所以現在我們做什么事,那幾個刺頭都要跳出來找點麻煩。我也不知道他們讀了幾本書,就高貴到哪里去了??鬃舆€要求問于老農呢!” 孔彰不由看了譚元洲一眼。對譚元洲,他一直覺的有哪里怪怪的。說他是武人,似又有些文化;說他是文化人出身,又不像。他若不是被陸氏死摁著上學,恐怕連這般隨口說典故的本事都沒有。還有管平波也是,聽說是讀書人家的女兒,那她到底怎么練的武藝的?他在中原也呆了些時日,京中那些所謂的武學大家見識的不少,皆是花架子。而管平波的不是,她一招一式都是沖著殺人去的,只有長期在軍中打滾才會養成的習慣,難道蒼梧郡十幾年前就謀劃著造反了么? 楊松到底年輕,沉不住氣的道:“他們讀了幾本書,日常百姓算卦看黃歷、中元節寫香包、娃娃起名字、鄰里爭執要人決斷,都少不得找他們。放任著他們鬧下去,我們還怎么管???” 管平波挑眉:“我什么時候說放任了?” 楊松頓時揚起個大大的笑臉:“真噠!” 管平波笑罵了句:“你欠抽!他們怎么說的來著不是我們占了地盤,朝廷不會派人來打。也就是說,他們覺著朝廷是好的咯?” 譚元洲嘲諷了一句:“可不是好的,朝廷治下,讀書人都是人上人呢?!?/br> 管平波便道:“那好說,每人給二十兩盤纏,送他們去朝廷的地盤呆著唄。蒼梧郡都是我們家的了,就送去潯陽郡吧。叫夜不收去送,省的叫他們路上出了事故,倒賴我們謀害了?!?/br> 楊松脫口而出:“那不就是流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