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你做了駙馬后,洪讓怕姑姑知道他虐待我。便想治死我,死無對證。平波救的我?!?/br> 孔彰的視線落在了陸觀頤的手臂上,而后視線下移,仿佛方才見她走路有點跛。 陸觀頤垂下眼:“被洪太太打的,次后平波請人治過,遠不如當時跛的那么明顯了?!?/br> 陸觀頤的出現,打破了僵局,也讓孔彰略微放下了點戒心。他小時候跟陸觀頤玩過,孔家也確實把陸觀頤托付給了洪讓。陸觀頤的眉眼像陸氏,卻比陸氏漂亮的多。無依無靠的美人,會經歷什么,此刻的孔彰比誰都清楚。 似乎是怕嚇著看起來嬌弱的陸觀頤,遍布在孔彰周身的煞氣如同潮水般退去。 可就在此時,陸觀頤驟然落下眼淚,哽咽著道:“彰哥兒,姑姑她……自盡了……” 孔彰的腦子嗡了一下,轟的炸了! 第124章 勸說震懾 第64章 勸說 陸觀頤的話在耳邊不住的回響, 宛如夏日的暴雷般震耳欲聾。 不可能!母親好端端的怎會自盡?是誰害死了她?不愿碰觸的真相、極力忽略的可能,就在薄薄的那層窗戶紙后面,輪廓是那樣的清晰。 家信上關于孔嫻與孔博病情描述的句子, 在眼前一遍遍的飛過。六年的忍辱負重, 如同一場笑話!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陸觀頤靠近了兩步, 大功的孝服出現在了孔彰的視野。在室女為出嫁姑母, 服大功…… 如果孩子們都死了,母親為了不成為他的拖累,會怎么選擇? 孔彰的胸口好似重重的挨了一記鐵錘,猝時噴出口鮮血, 整個人踉蹌的向下栽去。 “將軍!” “彰哥兒!” 李恩會與陸觀頤同時出聲。 “開門!”陸觀頤斷喝??词氐膽鸨粋€激靈, 看了看管平波, 得到首肯后,飛快的開了鎖。陸觀頤沖進了里頭, 攙住了搖搖欲墜的孔彰。 哪知孔彰翻身就把陸觀頤扣住, 一字一句的道:“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管平波在囚籠外氣的跳腳, 厲聲喝道:“你特么給我放手!弄傷了她我跟你沒完!” 李恩會雖鬧不清楚狀況,卻知道管平波的人不可隨便傷。生怕孔彰一時沖動把人弄死, 孔彰他老人家的手勁兒可不是玩的。忙嚷道:“將軍, 你怎能打女人?” 孔彰力氣奇大, 陸觀頤被扣住的手腕陣陣發疼。兩下沒掙脫,陸觀頤便換了策略,眼淚撲撲的往下掉, 怯弱的喊了聲疼。 像極了陸氏的聲線,宛如鋼針直扎進心底??渍媚X袋嗡嗡作響,手上不自覺的放輕了力道,卻還是威脅道:“你若騙我,我殺了你!” 陸觀頤含淚道:“對不起,我們的人沒來得及……” 孔彰聽得此話,手似觸電般放開,連退幾步,無力的坐在了地板上。母親與孩子,是朝廷牽制他的利器。他膽敢對朝廷有二心,家人立刻命喪黃泉。所以,管平波不會騙他。因為管平波的目的是降服,騙他沒有意義。 見孔彰安靜了下來,管平波走進囚籠,拉起陸觀頤,輕聲問:“沒事吧?” 陸觀頤又蹲下,看著孔彰道:“你吐血了,跟jiejie去休息好不好?” 李恩會在隔壁急道:“吐血可大可小,管將軍,有沒有大夫?麻煩請個大夫!” 管平波答應了一聲,就有人飛快的往外跑去。 不一時,侯堂明帶著人,背著藥箱小跑入牢房,管平波謀劃了好幾個月要逮的人,要是一病死了,可就虧大發了!手指搭上了孔彰的脈搏,仔仔細細的探了一回,才略略松了口氣,低聲對管平波道:“只是氣急攻心,將養些時日就好了?!?/br> 管平波站起身來,命人開了隔壁的鎖,對李恩會道:“你們幾個扶孔將軍出去吧。這里頭不利于養病?!?/br> 陸觀頤道:“我的屋子空著,擱我屋里去,條件好些?!?/br> 管平波無可無不可,橫豎陸觀頤跟她住。李恩會趕緊過來攙起孔彰,跟著管平波往外走。 方堅目瞪口呆的看著一行人的背影,忍不住扯著嗓子喊:“管將軍!這里還有一個投降的吶??!” 管平波哪里顧得上個文官,聽見了也當做沒聽見,一徑把孔彰送去了陸觀頤的房間安頓。目測孔彰受的打擊頗大,八成不愿見自己這個報喪的,忙拉著陸觀頤退出房間,只命人將居所團團圍住。 李恩會不管外頭的動靜,心疼的把孔彰放倒,掖好被子。相識多年,他深知孔彰最是重情義之人。若非如此,怎會叫端愨拿捏著他的家人,對他予取予求了。 孔彰沙啞著聲音道:“我沒事,你們去休息吧?!?/br> 李恩會搖頭:“我不困,你先睡。有事明日再說?!?/br> 孔彰疲倦的閉上眼,卻哪里睡的著?不在囚籠里,他放松了些。腦子里全是管平波和陸觀頤的話。條分縷析的理著南下的種種,企圖從稀少的信息中,判斷各方的真偽。 李恩會亦隨意的坐在拔步床的地平上,陷入了沉思。 管平波一日折騰的夠嗆,拖著沉重的步伐的回到自己屋內,撞見了譚元洲,抬頭問道:“有事?” 譚元洲道:“飯在桌上?!?/br> 管平波累得快虛脫了:“龍rou都吃不下,給我打碗湯?!?/br> 譚元洲遞了碗過去,等管平波喝完才道:“虧心事做多了吧?!?/br> 管平波沒好氣的道:“我做什么虧心事了?人又不是我殺的?!?/br> 譚元洲撇嘴:“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二話不說的從了你,不然你個黑了心腸的不定有什么手段等著我呢。你有臉說不虧心,兩件事擠一塊說就夠狠的了,觀頤還穿著素服。有你這么報喪的嘛!” 管平波摸摸鼻子,認了譚元洲的指責??坦倾懶牡暮?,才會有刻骨銘心的仇。朝廷的齷齪超乎她的想象。她還在跟竇向東絞盡腦汁的想來個離間,結果好么!端愨公主她老人家麻溜的干了!把管平波郁悶的半死。孑然一身的將領是不好控制的,尤其是孔彰的戰斗力那么兇殘。一個深愛孩子的悍將,孩子在誰手里,他就是誰的牌。想到此處,又有些生氣。若不是牌桌叫端愨掀了,她犯得著對孔彰下這么狠的手嘛! 記掛著孔彰的病情,管平波一夜沒睡好。營里才打了仗,正在放假,也沒有晨訓。三三兩兩的戰兵湊在一起找樂子。陸觀頤昨夜日到底受了驚,半夜有些發燒,還在休息。管平波跑到廚房搗鼓了一陣,抱著個大食盒就去了孔彰休息的房間。 孔彰依在床頭,看著帳子頂發呆。管平波放下食盒,卻是問李恩會:“好些了沒有?” 李恩會搖搖頭,他一夜沒睡,餓的前胸貼后背。一點不客氣的掀開食盒,里頭竟不是南邊常見的米飯,而是一個個的胡餅。 管平波解釋道:“我只吃過,沒做過,哪里不好的,你們自去廚房研究。底下是份大盤雞,我做的,看你們吃著順口不順口?!贝蟊P雞是后世建設兵團根據當地飲食改良的名菜,后來流行到全國,想來比較接近西域人的口味。她統共做不了幾道菜,大盤雞還是當年跟戰友學的,算是拿手的了。 李恩會心中有些發酸,朝廷若有管平波的一半兒,何必鬧到這個地步?抓起胡餅咬了一口,含混的道:“還行。面還再發一下就好了?!?/br> 管平波哦了一聲,走到床前探視孔彰。思考了整夜的孔彰有些精神不濟,低聲道:“我沒事。我的人在哪里?” “原地?!惫芷讲ǖ?,“不過飯食草料我都是準備好的?,F天不是很冷,雖委屈他們露營,倒不至于生病。有幾個受傷的人,已經包扎了。戰馬傷亡二十幾匹。能治療的都在治療,沒法治療的為避免痛苦,我叫人一刀殺了,埋去了后山。再有你那匹金色的馬兇的很,我的人不敢靠近,那位叫莫日根的說沒大礙,只受了驚,你放心吧?!?/br> 孔彰怔了怔:“你們沒吃馬?” 管平波好笑:“戰馬是用來吃的么?你打仗死了戰友,難道也燒來吃?” 孔彰看了管平波一眼:“你一點不像中原人?!?/br> “怎么說?” “你很愛馬?!?/br> 管平波又忍不住笑了,冷兵器時代,騎兵與馬的配合何其重要。似孔彰這般愛馬的,自是能人馬合一??捎性S多人并不是天生愛馬的,傲慢實屬人類本性,不先把戰馬定義為戰友,難道跟朝廷軍那般,自己偷懶,叫戰馬駝重物么? 病人該好生將養,管平波不欲引的孔彰說太多話,只對李恩會道:“你吃飽了就去安頓騎兵,你沒病,就別閑著了?!?/br> 李恩會:“……”這差別對待的!這女人勢利眼吧?要不要打上一場,叫她看看自己的厲害? 管平波不滿的道:“愣著干什么?” 李恩會卻是問:“你妹子到底姓什么?” 管平波道:“陸??!” 李恩會咬牙切齒的道:“你誤導我!” 管平波道:“我又沒說她姓竇,是你自己一天到晚竇姑娘竇姑娘的叫好吧!” 孔彰開口問道:“洪讓呢?” “剁了!”管平波道,“你大jiejie親自下的令?!?/br> 孔彰:“……” 沉默了好一會兒,孔彰又問:“你沒騙我?!?/br> 管平波無奈的道:“豈敢拿此大事開玩笑?倘或我騙的你投降,倒害得你家人喪命,不是相當于自己洗干凈脖子讓你殺么?” 孔彰垂下了眼,再次沉默。一直以來,母親都知道他是如何被牽制,所以果決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沒了京中親人的牽絆,他便可策馬西行,回到岳父的羽翼下,繼續恣意的人生。 孔彰想大笑,但笑不出來。經過一夜的思索,他所有的怨恨被擠壓成堅硬的小球,藏在了心底,只待日后,伺機屠了姓唐的滿門!連連深呼吸幾口,忍著喉嚨的腫痛,問道:“你知道端愨是怎么殺了……孩子們的么?” 管平波搖頭,低聲道:“抱歉,我本來想把兩個孩子拐來的,沒趕上?!?/br> 孔彰漠然道:“你也不過是想牽制我罷了?!?/br> 管平波道:“戰友不是用來算計的。我更愿你心甘情愿的與我虎賁軍并肩作戰。我不知朝廷想什么,只從我的角度來講,我手下的每一個將領、每一個戰兵,都會盡量的善待。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保證他們不挨餓、不受欺凌。萬一戰死沙場,便贍養他的父母、照料他的遺孀、撫育他的兒女?;蛟S我這么說你不信,但你有眼睛有耳朵,可以自己去觀察去體會。我與你一樣,至親亡故,被家族出賣。女人跟男人不同,女人大部分會認命。而我,只是不想認命而已。憑什么,他們就能仗著宗法大義欺辱于我?憑什么我就該對著長輩夫主奴顏婢膝?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吃我的rou喝我的血,還告訴我說,這是天經地義的,呵呵?!?/br> “我的確想收你入麾下。你武藝高強,很多人都想讓你賣命。我也不例外?!惫芷讲ㄖ卑椎牡?,“但我絕不會折辱于你。我沒有騎兵,從知道朝廷欲平蒼梧那一日起,我就處心積慮的想抓到你。你不來打飛水便罷,只要你敢踏入飛水,就注定了落網?!惫芷讲粗渍玫难劬?,一字一句的道,“即便如此,如若你果真抵死不降,我也不會舍得殺你?!?/br> 頓了頓,管平波道:“我一直認為,強扭的瓜不甜。茫茫人海中,能接連相遇兩次,亦算緣分。你若實在不肯服我一個女人,就請另謀高就。翌日各為其主,戰場再遇時,我贏了,我還會堅持士可殺不可辱。我輸了,也請你利落一刀,務必免我受辱。如何?” 不待孔彰說話,管平波又道:“不必急著回答我,你沒養好傷之前,我是不會放你走的,省的你大jiejie同我哭,我可是真招架不住?!?/br> 孔彰忍不住問:“為什么?” 管平波哀嘆一聲:“全軍都知道,我懼內!” 孔彰:“……” 管平波起身,拍了拍孔彰的肩:“不打攪你休養,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來找我。我記得你的救命之恩,不用客氣?!闭f畢,半點不糾纏,瀟瀟灑灑的出門去了。 至晚間,管平波沒出現,廚房送來的依舊是胡餅,但明顯比早上的好吃許多??渍檬潜狈饺?,他是吃不慣大米的。李恩會嘆息一聲:“真是太體貼了。你打算留在這里么?” 孔彰還想著死去的親人,味同嚼蠟的吞咽著食物。良久,他才低聲答道:“再看吧?!?/br> “嗯,行,你慢慢想,不著急?!崩疃鲿?,“不管怎樣,我同你一起?!?/br> 孔彰心中一暖,鄭重的道:“好!” ================== 第65章 震懾 所謂聞雞起舞,天下間上進的人,大抵都是差不多時間起床的。李恩會聽見外頭的動靜,睜開了雙眼??渍靡嗍欠矶?。竹哨聲在寂靜的凌晨顯得尤其尖銳,二人默契的快速穿衣裳。行伍中人手腳麻利,孔彰一聽哨子便猜著管平波要練兵,心下好奇,顧不得洗漱便沖出了門外。 李恩會跟了出來,順便止住親兵們的步伐。他們住的屋子,在管平波的主宅后。尋著模模糊糊的記憶,李恩會二人摸到了方向。卜一踏入校場,就驚愕的看見亮到炫目的燈一盞盞亮起,直到近前。一個短發的漢子踮起腳撥弄了個機關,頭頂的那一盞唰的變得明亮!孔彰呆滯的看著路邊鐵架上那圓圓的琉璃燈,愣是沒看明白里頭燃燒的是什么! 集合的竹哨吹響,遠處晃動的人影呼啦啦的往校場內沖。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從身邊跑過,是管平波。校場很是寬闊,中間亦點了幾盞燈,卻依舊照不分明。校場內有人大聲的喊叫,似是隊長呼喚隊員。不多時,sao動漸止。校場內的人分成了兩組,一組排著隊跑出了校場,消失在視野中。另一組由管平波帶隊,也是排著隊,繞著校場跑。時不時喊出一二三四的號子。 光線太差,孔彰看的吃力,目光再次被路邊的燈吸引。沿著路邊,一盞一盞的看過去。心里算著琉璃的價格,暗道:這幫水匪到底多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