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田威猶豫了一下,道:“我有個兄弟,沒做過土匪,但他有一把好力氣,會大刀,你要嗎?” 管平波問:“真的沒做過土匪嗎?” 田威暴躁的道:“說沒做過,就沒做過!有我做土匪,他吃現成的就好了!” “我去哪里找他?” 田威伸手道:“紙筆!” 管平波從懷中掏出一疊紙并一個小炭條遞給了田威。 就見田威在紙上鬼畫符一般,畫了個莫名其妙的圖案。 畫完,給回管平波:“他叫張金培,也是我們村的。 你去找他,他不信的。 你拿我的圖去找,他會信你?!?/br> “這個圖什么意思?” 田威不肯說,不耐煩的道:“你找到他就知道了。 什么時候殺我???豬嬲的,等死難受,你給我個爽快!” “好!”管平波打開了囚籠。 田威挑眉:“你動手?” “我動手的話,你死的比較舒坦?!?/br> 公開處刑這種事,等占領了整個石竹縣,有了基本的法制觀念再說! 田威一晃神,管平波消失在眼前,隨即只聽咔噠一聲,徹底陷入了黑暗。 管平波閉上眼,任由田威軟倒在地。 頸椎與脊椎脫節,神經會瞬間斷裂,同時頸動脈切斷,導致內出血,三十秒內即可死亡。 管平波退出囚籠,吩咐人收葬田威,并沒有割下他的頭顱。 就像那碗油渣飯一樣,她能做的唯有如此。 回頭看了一眼田威,你的朋友也是土匪,我知道。 但只要他不似你這般濫傷無辜,我就愿意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畢竟,在此時說甚天理王法,都不過是場笑話。 土匪不能不除,因為絕大多數土匪,還是跟你不一樣。 走出監獄,陽光刺的管平波略瞇了瞇眼。 不遠處的大黃跟阿顏朵玩做了一處。 金竹寨真是個神奇的部落,他們好像真的能跟動物溝通。 可這么一個可愛的部落,被土匪殺的只剩五人。 不知道這份天賦,能否流傳。 三旗隊第一小隊長李修杰帶著隊員護送著姚江沙回村,順便接手姚麻子的家眷。 他曾是竇家佃農的兒子,上有兄長,下有幼弟。 夾在中間的他備受忽視。 聞得竇宏朗赴任招打手,他父母毫不猶豫的把他送去了竇家。 知道有危險么?知道。 但還是送了,因為家里養不起。 因為餓,所以長不高,所以被“公推”給了姨奶奶耍。 當日一起來的人,活著的就剩他們幾個。 排擠他的壯漢,也死了一群。 他就這么默默的在老虎營里,混成了隊長。 悶頭走在路上,雖然竇向東不似姚青山那般苛責,他還是對姚麻子的經歷感同身受。 心里恨恨的罵,地主都是狗日的! 姚家村挺遠,他們卯時打著火把出發,申時才抵達目的地。 一個老者在村口抽煙,見了姚江沙背著口袋,又看到老虎營標志性的軍裝與短發,騰的站起:“你們真抓到田威了???” 老者就是姚家村的村長。 村長,是老虎營的叫法,人家自己叫族老。 族老不是族長,乃家族或村中輩分高年紀大且略有薄產的人,才能有這個地位。 管平波召集會議的時候,即便有兔子rou作為誘惑,各大地主也懶得去,便推舉了族老們。 姚家村的族老名喚姚金子,看著姚江沙兩個的鼓鼓的布口袋,搓著手問:“多少斤鹽?果真有四十斤?”此時的鹽價已經飆到八十文一斤,四十斤鹽就是三千二百文。 這個數,也就夠管平波在竇家做姨娘的時候的兩個銀鐲子。 然而擱在百姓人家,是巨款。 姚江沙把牽驢的事解釋了一下,又低落的道:“麻子哥死了?!?/br> 姚金子怔了怔。 姚江沙又道:“麻子哥把嫂子賣了,賣給了老虎營,他們來領人的?!?/br> 姚金子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 默默的帶著人去到姚麻子家里,進去告訴一聲,屋里立刻傳來了絕望的哭聲。 姚江沙忙喝止:“閉嘴!別哭了!叫姚青山聽見,你們就去不成老虎營了!” 麻子嫂顫抖的問:“老虎營在哪?” 姚江沙喜歡占點小便宜是真,對姚麻子有感情亦是真,盤算著姚家的幾床鋪蓋,低聲哄騙道:“麻子哥拿命換了你們娘幾個的命。 老虎營好,數不清的鹽,頓頓有rou。 你快跟著人走吧!” 麻子嫂搖頭:“你哄我!沒有這樣的地方!” 姚江沙呸了一聲道:“哄你干屁,他們待客的都是粥!我還想去呢!再說了,麻子哥畫了押、按了手印,你不去也得去!啰嗦什么!” 李修杰跟進屋,露出個笑容道:“嫂子,天色不早,我們得趕回去。 你收拾收拾細軟,就走吧?!?/br> 麻子嫂恐懼的看著陌生的李修杰,垂淚問:“麻子真死了?” 姚江沙只得解釋,如何追的田威,如何吃了兔子頭,如何吐了血,如何賣了人。 解釋中,鄉親都圍了過來,紛紛罵都怪田威做了土匪,不然姚麻子就不至于跑斷腸子了。 李修杰看著群情激奮,不知所措。 石竹是個苗漢雜居的地方,方言千奇百怪。 這幫人大概都會說一點子云寨的漢話,可此時他們自己人,說的全是苗語,李修杰一隊人,半個字都聽不懂。 吵嚷間,外頭一陣亂嚷:“姚地主來了!”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頭走了進來,正是姚青山。 開門見山的問:“姚麻子死了?” 眾人點頭。 姚青山道:“那我的租子與債你們怎么還?” 麻子嫂臉色一白,不是走投無路,姚麻子怎會翻山越嶺的抓土匪? 姚江沙想起老虎營,終于換成漢話道:“姚麻子把嫂子賣了,你要債就把房子收走吧!” 姚青山臉色一沉:“賣給哪個了?” 姚江沙指著李修杰弱弱的道:“老虎營……” 姚青山扭頭看見李修杰短發青衣,知道是真老虎營的人。 咬著牙,連續幾次深呼吸,天人交戰了許久,終究不敢招惹兇名在外的母老虎,不情不愿的道:“契給我看看?!?/br> 李修杰把按了姚麻子手印的紙給姚青山看了一眼,又收回了懷里。 模糊的手印,在古代其實從來做不了憑證。 阿q被砍頭,無非畫了個圈,就當做認罪。 姚青山神色變幻,突然一揚手道:“我給管老虎一個面子!賬就不要了?!?/br> 說畢,大喝一聲,“把這婆娘趕出去,東西收了!走!” 姚江沙就眼睜睜的看著麻子嫂母女三人被丟出門外,家里的棉衣棉被、鍋碗瓢盆等物被姚青山家的幾個幫閑火速的卷的一干二凈,連床草席都不留。 麻子嫂哭的聲嘶力竭,帶著兩個年幼的女兒,赤著腳,被閑漢趕出了村。 李修杰不欲與村民起沖突,何況反正到了營里什么都有,那破爛被子早晚被丟,也就沒做聲。 麻子嫂一步三回頭,看自己的家,看自己生活多年的村落。 想姚麻子,想他的聰明能干,以及……當年在游方坪上唱的情歌。 麻子嫂牽著兩個女兒,蹣跚的跟在李修杰身后。 一直走,一直走。 路過另一個村莊的游方坪時,她突然唱起了歌。 “一根紫竹一尺長, 根雕短笛聲悠揚, 曲曲逗得喜鵲叫, 句句印在妹心上。 煮對雞蛋和蜜糖, 雙手端給吹笛郎, 無情無緣吃一個, 有情有緣吃一雙?!?/br> 眼淚滑下,麻子哥,我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