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牛頭寨的人在后呸了一聲,低聲罵道:“草他娘的忘八羔子!守著鹽井,就當自己是爺爺了!” 一眾土匪罵罵咧咧的退走,虛張聲勢的孟陽秋大大松了口氣。扭頭對癱在地上的孟志勇道:“大哥,好日子到頭了,我們的兵丁該練起來才是!” 孟志勇大口喘著氣,好半晌才道:“練什么練?怎么練?那幫土匪身經百戰,打起來我們就是送死的。他們死的起人,我們死不起!”扶著墻艱難的站起來,喚孟陽秋攙他回家。至家中關了大門,才低聲罵道,“你蠢不蠢?練兵!練兵!滿腦子就知道練兵!我們通共才一百多戶人,死的起嗎?戰死的家眷我們養的起嗎?你當我不想練?我們守著這破地,沒酒沒rou,又種田又練兵,你當他們傻???扔了田里的活同你練?他們老婆崽子吃什么?便是有了軍功又升不上去,何苦白費力氣。你不信現在出去喊一嗓子試試,看誰搭理你。一個不好他們全跑了,我們一家孤身在此,那多被殺了的縣令就是我們的下場!你給我長點腦!” 孟陽秋胸口起伏,壓制著熊熊怒火,懶與兄長爭辯,把門砰的一甩,回家去了。 比孟陽秋更怒的是土匪們。好容易找了個回城分糧的借口,起開竇家地庫,竟只有二十袋糧食!他們來了七八個寨子,二十袋夠干嘛的?光這幾日聚集云寨,消耗的便不值這點子。土匪們出離憤怒了! 羊頭寨主道:“我們上當了!” 桐木沖離羊頭寨近,一向跟著羊頭寨混,忙問:“怎么說?” 羊頭寨道:“你們想想,竇家上萬斤糧食,是聽哪個說的?殺了那婆娘,拿一萬斤糧食謝我們,又是哪個說的?我早說了,漢人狡猾不可信!有個崔亮,你們就當漢人個個是好人了?”扭頭對石牛沖的人道,“上回你們的人被竇家殺了,人頭就是姓孟的拿去跟上頭的狗官邀的功。我告訴你們,現姓孟的使的絕戶計,拿著糧食哄我們搶,我們自家殺起來,他好在后頭撿便宜!甚竇宏朗的小老婆,就是他的幌子!一個女人那般厲害,你們信嗎?” 六家沖的沒底氣的道:“那日我們逃回去的兄弟說就是那女人殺的……” 桐木沖的吐了口唾沫,道:“我們中計了!嬲他娘,漢人沒一個好東西!” 六家沖的還想說什么,卻是被群情激奮的怒罵生生壓了下去。 石牛沖寨主等了好半日,待眾土匪罵爽快了,才道:“我是個暴脾氣,現就去殺了姓孟的,你們去不去?” 杉木田的齊聲喝道:“去!” 石牛沖的道:“好!夠膽量!我們先說好,哪個殺了姓孟的,百戶所的地盤歸哪個!” 羊頭寨的不同意,反駁道:“百戶所還有地,萬一誰撿了條臭魚,難道我們的兄弟就白死傷了?” 石牛沖的也怕為他人作嫁衣裳,忙道:“那誰殺姓孟的,就誰要五千斤糧!余下的誰殺的成丁多,誰就要百戶所。屯田按人頭分。女人孩子老規矩,誰搶了算誰的!你們服不服?” 怎么分配早吵過八百回了,羊頭寨的人見石牛沖的說的還算公道,率先同意。接著六家沖、桐木沖、杉木田、清山壁等都應了。各自回自己的地盤埋鍋造飯,預備今天夜里,拿下孟志勇的人頭祭旗。 與此同時,羊頭寨的守門人忽見橋對面來了一隊奇怪的人,頓生警覺!嗙的一聲銅鈸,余韻蕩漾開來,隨即尖銳的竹哨聲響徹了整個村落。 管平波當機立斷,輕喝一聲道:“擂鼓!沖!” 第74章 搗毀楊朵埋伏 第90章 搗毀 羊頭寨的青壯盡數去了云寨運糧, 只余十幾個年輕的留守。 見有人氣勢洶洶的殺進來,忙七手八腳的關寨門。 韋高義沖到跟前,還不待變陣, 大門砰的關上, 險些沒剎住車。 管平波走近前來冷笑:“不過是木頭家伙, 有什么好怕的?點火, 燒寨門!” 張四妹與祝芝蓉同時打火。 暴曬了大半日的木門本就帶著溫熱,粗糙的樹皮更是絕佳的引火物。 不一時門上就冒出絲絲青煙。 管平波暗自總結經驗,下回行軍得帶一罐油,能用火攻的就不消客氣! 羊頭寨的人驚的在道路上飛奔, 拿著大刀, 把鹽井里干活的工人一個個往外攆!工人遲鈍的直起身子, 茫然無措的看著來人。 突然一聲慘叫,驚醒了渾渾噩噩的工人, 一個女孩厲聲尖叫:“小五??!” 名喚小五的男孩子木偶一般軟倒在地。 鮮血從他的肩頸處汩汩流出, 把泥土染成了紅色。 羊頭寨的人收回砍刀,惡狠狠的道:“出去迎敵, 后退者死!” 工人們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拿起木棍等物, 排著隊往外走。 一把砍刀擋在了方才尖叫的女孩子身前:“你不用去?!?/br> 女孩子驚的后退幾步, 腳底一絆, 跌倒在地。 幾條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狗圍了上來,低聲嗚咽。 女孩大口的喘息著,瘦削的臉龐上, 無神的雙眼淚珠滾落。 她最后的親人,都要死了么? 木門躥起了火苗,青煙直上,陸觀頤躲在草叢里不敢動彈。 距離太遠,她聽不到管平波的任何動靜。 遠處的青煙,不知是吉是兇。 大蒜的氣味刺激的她眼睛泛紅,可裸。 露的皮膚上還是爬滿了蚊蟲,在她的臉頰與手背上叮出了一個個的大包,奇癢難耐。 身處林中的恐懼,比留守在百戶所時更甚百倍。 三寸長的蜈蚣從腳邊爬過,樹上的毛蟲時不時砸在頭頂。 彩色的蜘蛛拉著線,在眼前晃動。 陸觀頤縮成一團,心中不住的念:平波,你什么時候來接我? 羊頭寨內的人嘶吼著,忙亂的端水滅火。 水澆在火焰上,刺啦作響,煙霧隨之變化。 張四妹有些緊張的問:“師父,怎么辦?” 管平波沉著的道:“靜觀其變?!?/br> 攻城方法有許多,奈何他們一無所有。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世間土匪,多半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尤其是匪家必爭的鹽礦,幾乎相當于養蠱。 因此土匪多半兇狠,但也多半沒有積累。 就似羊頭寨,竟是從未想過有人會用火攻。 擱在平時,便是火攻也不怕,寨子人多,三兩下就撲滅了。 可此時少了青壯,又沒了主心骨,反應就遠不如之前。 大門徹底燃燒時,幾盆水根本奈何不得。 水邊多風,在風的助威下,火勢越來越旺。 土匪驅使著工人抬水,工人卻似聽不懂人話,鞭子打在身上,都不知道疼,慢吞吞的動作,看的土匪怒火叢燒。 譚元洲看著火勢,搬起路邊一個大石頭,碰的往門上砸去。 碳化的木門登時出現了個缺口,燃燒面積加大,火勢更加兇猛。 寨子里的幾個土匪徹底慌了神,舉起砍刀恐嚇,試圖嚇退來人。 譚元洲嗤笑:“老子當年玩剩下的?!?/br> 管平波嚴肅的道:“團隊是第一位的,譚元洲你別逞英雄?!?/br> 譚元洲有些不情愿的應了。 太陽開始偏西,山谷中酉時便要天黑,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不獨隊員夜盲,留在山上的陸觀頤也會陷入危險。 就在此時,工人們終于挑來了水,把燒的差不多的火勢撲滅了。 管平波:“……”里頭住的是間諜吧???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管平波立刻下令,再次沖鋒!盾牌手箭步向前,利用后腿的蹬力與厚實藤盾的保護,哈!的一聲,撞爛了碳化的木門。 元宵的鼓聲響起,鴛鴦陣迅速變成四個小三才陣,齊聲大喝:“殺!” 管平波平時的軍歌訓練派上了用場,二十五個人中氣十足的喊聲,從一開始氣勢就截然不同。 拿著木棍的工人木然的站在前方,管平波怔了怔,急急下令:“只殺拿刀的!”卻是在挺近過程中,工人一哄而散。 管平波靈機一動,大喊道:“我們是官軍!善待俘虜,繳械不殺!” 工人們齊齊一呆,手中的木棒紛紛落地。 尖銳的女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用極生硬的漢話叫嚷:“官軍!真的是官軍?”不用旁人回答,她自己又叫起來,“官軍救命!我們是良家子!是良家子??!救命!救命啊啊?。。?!” 管平波當即回應:“協助官軍剿匪者,重賞!人頭換臘rou!大家一起上!” 元宵的手一僵,低聲道:“還要不要敲鼓?” 管平波道:“別急,等一下!” 清亮的女聲再次響起,此回卻是聽不懂的苗語。 羊頭寨的人跳著腳用苗語對罵,又用砍刀來砍工人。 工人僵直著身體,不知躲避。 砍刀迎面落下,工人方瞪大眼,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么?死了還挨餓么?” 管平波暗道一聲不好!正欲扔出匕首救人,電光火石間,一條大狗撲來,狠狠咬住了土匪的咽喉!緊接著一個瘦弱的女孩跟了出來,她身邊的三條狗紛紛撲向土匪,奮力的撕咬。 管平波看呆了,臥槽!狼狗??!可以做軍犬的狼狗!什么情況??? 土匪被狼狗追的抱頭鼠竄,本就只有十來個留守的土匪,登時就被咬死了五人。 譚元洲打了個寒顫,狼狗的戰斗力太強了! 老虎營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自己還沒出手,土匪就快不行了?然而狼狗們都只剩皮包骨,想是餓了許久,見了血腥,再不肯聽從主人的命令,就在原地狂吃土匪的尸體。 太陽西斜,照出他們長長的身影,管平波當機立斷的道:“列陣!殺盡土匪!一個不留!” 余暉散盡,不知老窩被抄的羊頭寨主領著人扛著毛竹制成的梯子對百戶所猛烈進攻。 石牛沖寨的也不甘落后,用蓖麻油浸過的布條做成火箭,射向百戶所內的屋頂。 百戶所內的房子皆為青磚制成,屋頂卻是木結構,在夏末的夜里,迅速燃燒。 孟志勇急的在家亂竄,一疊聲的催促妻子:“快快快!撿銀子!器皿不要了,路上花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