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明月將茶盅放下,微微退后,雙手下垂,側目悄悄看著顧思杳。午后日頭自窗外照來,打在他側臉之上,挺直的鼻梁上蒙著一層薄薄的光輝,薄唇似水,清雋秀逸,俊美非凡。 以往,還只是覺得二爺生得俊俏。這兩月以來,二爺卻好似脫胎換骨一般,周身的氣勢越發迫人,仿佛一夕之間便從一個翩翩少年,蛻變為了一名成熟男子。惹得她和綠珠兩個,夜里睡前總要遐想一番二爺。只是,二爺怎么就是不肯看她們兩個一眼? 來前,太太分明已經是給她們開了路子的。將來但凡有個一男半女,都是一房姨娘。然而若是伺候這樣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哪怕是叫她們兩個當一輩子的通房,那也是心甘情愿。明月自問自己姿色也很是不俗,家里小廝來獻殷勤的不在少數,卻怎么就是不入二爺的眼?莫非……莫非二爺不喜歡女人? 心中這念頭一起,明月便被自己嚇了一跳。 掐在此時,顧思杳那淡漠的聲音傳來:“下去罷,無事傳召不要進來?!痹捯舻?,卻又透著幾分不容置疑。 明月聽見這一聲,不覺身上打了個哆嗦。綠珠之前挨的那一腳,在床上躺了三四天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現。雖說那次之后,二爺給了許多銀兩,又請了大夫給醫治,也再未責打過她們,但那夜的事情讓她始終心有余悸。二爺看不上她們也好,她心底深深的覺察道,這樣的男人是輕易招惹不起的。 她連忙低低應了一聲,扭身出門而去。 明月出去之際,帶起一陣香風。顧思杳劍眉輕皺,起身將窗子又推開了些。 他生性喜潔,也不愛這些脂粉濃香。如今風俗,名士淑媛皆愛熏香,引得世間也跟風而起,上到八十老嫗下到垂髫幼童,便是再怎么窮困的人家,出門也要弄些香沫子抹在頰邊耳后。顧家內宅則更不必說,兩房太太、姨娘連著尚未成年的姑娘,和這些個丫鬟,各個都是弄得滿身濃香,人還未到,已是香風十里。 這些脂粉香氣,艷麗妝容,攪著鬼蜮伎倆,□□勾當,充斥著顧思杳的童年。 母親宋氏過世之時,顧思杳不過才四歲稚齡。記憶中,母親的容貌早已模糊不清,只記得她總是梳著一個倭墜髻,烏黑潤澤的發髻上簪著一只點翠金鳳釵。金鳳雕的甚是溫潤,一如母親的為人。母親在人前很是溫婉寬和,對著父親也是溫柔軟款。在父親去東家睡西家宿的時候,她會抱著年幼的顧思杳獨自在房中,輕聲哼著童謠與他聽。族中人說起顧武德這房太太,都贊其賢惠大度。然而顧思杳卻深刻記得,無人之時母親對燈垂淚的情形。淚珠滴在顧思杳額上的濕涼感,到了如今,仿佛還在。 后來,母親便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半載有余,終于深秋的一個黃昏撒手人寰。那日秋風四起,院中落葉蕭蕭,母親枯瘦的手在年幼的顧思杳臉上摸了摸,便無力的垂下。院中下人們哭天搶地,令人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顧武德亦在床畔,守著亡妻,眸中含淚,指天畫地的述說著失了愛侶如何痛心疾首。然而不過一年的功夫,他便抬了程氏進門,同她如膠似漆起來。 自打程氏進門,顧思杳便再沒了好日子。程氏用盡了各種名目克扣他日常用度,他身側除卻奶母外,便只得一個老仆服侍。 有一年冬至,顧思杳傷風,高熱不退。偏巧那日,顧王氏帶著長房子女到了西府這邊,合家子吃團圓飯,前頭花廳上花攢錦簇,熱鬧非凡。顧思杳這坐忘齋中,卻如墮冰窟,冷清至極。 顧王氏宴席上不見顧思杳,便問了一聲,程氏隨意拿了些話搪塞,就糊弄了過去。 顧思杳的奶母看他病的昏沉,跑到前頭尋程氏要請大夫。卻被程氏使人攆了出來,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不過是傷風罷了,什么大驚小怪的,不要驚擾了老太太吃酒?!?/br> 顧武德自然是早已同那班狐朋狗友,不知鉆到哪家勾欄院去了。 奶母無法可施,看顧思杳燒的越發厲害,急的在屋中團團轉。最后,還是她拿了體己叫那老仆出門尋了個行腳大夫,悄悄進府替顧思杳看了,方才過了這一劫。 隔日,程氏聽聞此事,竟然斥責奶母拐帶外人進府,亂給少爺吃藥,將奶母一頓杖責。奶母便是自那時候,落下了腿疾,到如今走路尚且不大利索。 童年時的顧思杳,在程氏手下,活得戰戰兢兢。直至近些年,他漸漸大了,身畔不得不添了些跟手的小廝仆人。他也趁勢發展了自己的勢力,方才不再受那程氏制約。他知道,西府早晚是要他顧思杳來繼承家業的,程氏也早晚會落在他手上。 如若只是程氏曾苛待于他,顧思杳縱然憎惡程氏,卻也還能耐著性子熬上幾年。然而程氏曾經干過的一件事,令他對這婦人深惡痛絕。 猶記得他死后,魂靈飄忽在侯府與西府間,恍惚間看見程氏竟跑到西府,同顧王氏頂嘴:“不是我出的主意,你們就想到要拿大奶奶換牌坊了?如今我不過要你開口,替嫵兒保個媒,就這等推三阻四的!” 到了那時,顧思杳方才知道,害死了姜紅菱的是侯府,而出主意的竟然是程氏。 盡管已是魂魄,顧思杳依然覺得血沖頭頂,沖過去想要將這婦人那囂張得意的嘴臉撕成粉碎,卻只是徒勞無功的穿了過去。 顧思杳恨著程氏,恨著顧武德,連同侯府的一干人等。 顧家,逼死了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兩個女人。 顧思杳,深恨著顧家。 閉目想了回前塵舊事,顧思杳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 茶香沁入肺腑,想到那泡茶之人,顧思杳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那賤婦還如上一世一般愚蠢,眼看大勢將去,便弄來兩個丫鬟,妄圖以此來控制他。這套把戲對付父親或許有用,在他身上卻行不通。這賤婦,當真是愚不可及! 那兩個丫鬟才來坐忘齋時,也著實癡心妄想,被他狠狠教訓了一番,就也都老實了下來。 這二女雖存著攀高枝的心思,也有幾分小聰明,但她們沒再動作,他便也容她們繼續服侍。留著她們,也備著將來或許有些用處。 顧思杳放下茶碗,將手邊的書信大略掃了一眼,看信中所言,果然都如他事前所料。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會一睜開眼,就回到了大業十二年的年初。 這等怪力亂神之事,也無人可說,只是既然重生回來,總要不再重蹈前世覆轍為好。他只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重生幾年,回到母親尚在之時。如今母親既然已不在了,他更要好生的護著另一個,那個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女人。 于今生,他有著詳盡的籌謀。只是回來的這些日子,雖然大致情形與上一世相同,卻也有些細微之處發生了變化。 為穩妥起見,這些日子他做了幾件事情,便是求證這一世將要發生之事與上一世是否相合。前幾日,他便帶了幾個跟隨,往桐縣走了一趟。按著前世的記憶,果然在桐縣料理了一件大事,還得了這十余尾的鰣魚。 看來這一世,一些關鍵事情與上一世是大致不錯的。 第18章 情思 正當他靜思之時,明月在門上通傳了一聲:“二爺,鋤藥求見?!?/br> 顧思杳點頭:“讓他進來?!?/br> 少頃,便見一個十五六歲、身穿青布衣褲的小廝快步進來,望著顧思杳拱手行禮,道了一聲:“見過二爺?!?/br> 顧思杳微微頷首,容色略緩,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鋤藥低聲回道:“都妥帖了,那位貴人說,想同二爺見上一面?!?/br> 顧思杳面色不改,薄唇微抿,淡淡問道:“他沒說什么時候么?” 鋤藥回道:“貴人說,不敢擅離封地,倒是清明那日可借著祭拜外祖的機會一聚。就于那日,在城郊望仙湖畔的得月樓一會?!?/br> 顧思杳嘴角微勾,點頭道:“果然是貴人,全沒半分商量的余地?!毖粤T,又問了鋤藥幾件事。 鋤藥一一答了,又笑道:“那位貴人說,多得二爺的指點,方才令他免了一場災禍。二爺交代我辦的另幾件事,果然也都如二爺所料,全都妥帖了?!笨诶镎f著,忍不住臉上便堆下笑來。 二爺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嗎?這次二爺吩咐他到外縣去辦差,臨行前告訴他何地何物有缺,要他先行備下,到了那兒賣掉。所得盈利,有他一成的抽成。 原本,他見二爺所說的幾樣貨物,皆是市面上尋??梢娭?。就比如那茴香籽,藥鋪里都是論斤稱還沒人要的,這販上五十斤拖到蔚縣去,可不就是筆賠本買賣?誰知到了蔚縣,他到香料行去碰運氣。才張口說有茴香籽,便為掌柜的拉著不放,定要全部收下。打聽了才知,原來這蔚縣人日常飲食皆愛用茴香籽調味,一日三餐皆離不得。 這茴香籽在此地,原是香料行雜貨鋪常年備著的東西。不曾想,今年自從運河開凍以來,便連日的風浪,貨船行不得。又是連日的陰雨天氣,路上甚是泥濘,大宗的貨車也過不來。家家戶戶廚房里常備著的香料,忽然間便斷了頓,上至城中的豪門大戶,下至尋常百姓,日常吃飯便都沒了滋味。更甚至于,這茴香籽乃是一味藥材,大夫常用它來治療腸胃不調等癥,驟然間沒了,十二分的不便。連著城中的腸胃病患,也多受了幾分苦楚。 鋤藥帶了五十斤茴香籽到了蔚縣,才剛去一處香料行問訊,消息便不脛而走。各家香料行、藥鋪連著雜貨鋪子掌柜都趕了過來。鋤藥去的第一家香料行掌柜的急了,竟將大門反插,把人擋在外頭。那些鋪子的掌柜伙計,見他竟想獨吞了這五十斤貨,便在外頭叫喊起來,群情激昂之下,還險些成了械斗。這些人爭來搶去,倒恰好叫鋤藥看明白了行情,坐地起價。五十斤茴香籽一轉手,竟然賣出了二百兩銀子的凈利。 此外還有幾件,都同蔚縣的茴香籽大同小異。鋤藥此次出行,里外竟然掙下了一千多兩銀子。按著二爺的話,這一千多兩銀子里,有他一百兩銀子的抽成! 他只是顧家的下人小廝,這一輩子大概也見不到一百兩銀子!天上掉下一個元寶,砸在他頭上,幾乎要把他砸暈了。 歡喜過了,鋤藥不禁又懷疑起來,這一百兩銀子可不是筆小數目。時下的地價,一畝良田也不過才十兩銀子。鄉下蓋一間青磚大瓦房,也花不了一百兩銀子。這筆銀錢,放在尋常人家,已足夠置辦產業,殷實度日了! 二爺,當真會賞他一百兩銀子? 顧思杳聽了鋤藥的講述,既然這般可行,那么他便要放開手腳了。 看著鋤藥那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皺眉的神情,顧思杳猜到他心中所想,微一莞爾,開口道:“你一路辛苦了,這貨銀便交存在香玉那兒。我之前說過,里面有你一成的抽成。如今既然賺了一千兩銀子,你便領一百兩去。待會兒我寫個字據,你一并交與香玉便是?!?/br> 鋤藥聞聽此語,激動的無可不可,當即跪倒在地,咚咚磕了幾個頭,口里大聲說道:“二爺對小的真好,小的今后粉身碎骨報答二爺!” 顧思杳唇角微勾,執筆寫了幾個字,遞給鋤藥,方才說道:“拿去,不要亂花了。奶娘腿腳不好,還是請個好大夫給她瞧瞧?!?/br> 鋤藥連聲答應著,自地下爬起,雙手捧著那張字條,如同捧著心肝兒一般。見顧思杳再無吩咐,便告退下去了。 鋤藥家中極不寬裕,父親早逝,母親在府中給二少爺做奶娘。聽著好似風光,其實底下艱難的緊。原來那房太太身故,新進門的太太想方設法的克扣二少爺房里的用度。母親看不過去,倒往往要自己貼補些進來。又拉扯著他同jiejie兩個,日子過得甚是緊巴。也就這兩年,他同jiejie兩個都進了府中,被二少爺要在身側服侍,方才寬裕了些。 如今有了這一百兩銀子,他要給母親買請最好的大夫,買最好的藥,還要給jiejie打幾件像樣的首飾,裁幾件好衣裳,備辦嫁妝。余下的錢,興許能為自己討房媳婦。 鋤藥想著以后的好日子,心里甜滋滋的,也越發的感激二少爺。若非二少爺這樣寬厚的主子,這樣的好事哪里輪到他們頭上?往后,他和jiejie一定要好生的服侍報答二少爺才是。 顧思杳靠著椅背,雙手平放于案上,自開著的窗子里看到鋤藥一蹦三跳的向院外走去,如同活猴子一般,不覺搖頭輕笑,到底還是個半大孩子。 鋤藥是奶母方氏的兒子,方氏是個積年的寡婦,除卻鋤藥外,上頭還有一個女兒,名叫香玉,如今也在他院中辦差。 方氏早年對他照拂甚多,幼年時若非有她,自己只怕早已被程氏折磨死了。所以,在父親要為他添置下人時,他便將方氏的兩個子女都要到了身側。鋤藥性子機敏,善于應對,他有些外務便都交給他辦。香玉姿色平平,生的兩個高顴骨,膚色黃黃的,身子瘦削,如平板一般。故而,顧思杳當初點名要她的時候,府中下人甚為不解。 香玉平日少言寡語,不茍言笑,甚少與人往來。人皆言這女子面目索然,言語無味。起初,顧思杳要香玉,也只為身側有個妥帖的人。直至兩年后,他才偶然知曉,香玉寫算皆精,往來賬目皆能計算的清楚明白。她生性冷淡,也不會徇私。故而這一世,他重生回來,便立時將香玉調去管理他的私房與賬目。賺來的銀子,他自然不會交入官中。不然,只是便宜了程氏。 顧思杳站起身子,看著窗外老枝橫斜的梅樹。午時的日頭斜照進來,打在精健的身軀之上。 一百兩銀子賞下人,換在旁人眼中,只怕是匪夷所思。然而在他顧思杳這里,一百兩銀子又算得了什么?他要行大事,沒有可靠的人手和足夠的財力是不行的。 方氏母子對他極忠,上一世便是他身故之后,這一家三口被程氏攆出府去,也不忘了年年為他上墳,黃紙獎飯的祭奠。 這樣的人,他自然要用,還要大大的賞。賞給所有人看,效忠他顧二少,是有好處的。 程氏在西府把持中饋多年,府中人多是聽她的吩咐,可用之人不多。但程氏待下嚴苛,并無馭人之道,他要將這些人一點點收攏回來,架空了這程氏。 再一則,顧家這些年來一直在走下坡路,又要維持體面,官庫里著實算不上充裕。顧思杳雖為顧家二少,要用錢卻也先得問過程氏。 他籌謀之事,需用大筆銀錢,要從官中拿,一則府中耗費不起,父親是個守成之人,沒有這樣的膽魄;二來還要受那程氏的制約,還不如自己賺錢使用來的自在痛快。 一千兩銀子,算不得什么。重生回來,他多的是賺錢的法子。 便在此刻,就見先前吩咐打探消息的小廝鶴影,快步進來。 鶴影是家生子,是先前服侍顧思杳的老仆的孫兒。那老仆已于去年告了老,薦了自己這孫兒上來。鶴影雖不及方家母子那般死忠,卻也是可用之人。 如今顧思杳緊要事便托付方家,不緊要的事就交代鶴影。至于程氏塞來的人,除了掃地燒水,收拾院子,別的事便一概不讓他們沾手了。 鶴影經了通傳,進來報說道:“回二爺,已經打探明白了。侯府那邊的大少奶奶要打發了一個通房,因那通房是老太太房里出去的人,故而派人問老太太一聲?!?/br> 顧思杳聞言,不由劍眉微挑,她這性子和記憶之中,好似有些不大一樣? 斂下思緒,顧思杳問道:“可知道是為了什么事?” 鶴影答道:“問了老太太房里的秋鵑jiejie,聽說似乎是因為那通房說話很不好,頂撞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想留她服侍了,就要打發她出門。只是又聽聞那通房在大奶奶跟前求了許久,打死不肯出門。大少奶奶心軟,就又留下她了?!彼貋碇獣远贍數钠?,便將這些事情打聽了個清楚,方才回來。 顧思杳聽了這消息,心中微微生出些疑竇。 上一世,她在洞幽居足足安靜了一年方才生出些動靜,且從未聽聞有此事發生。今生,她才不過嫁進顧家兩月而已。 然而,她依然很聰明??辞辶诵蝿?,便要快刀斬亂麻的先打發了屋里的麻煩。如畫雖是顧王氏手里出來的人,但顧念初既已死了,她就只是個無甚用處的下人。不守規矩,忤逆正房,打發了是情理之中。何況,此時的如畫,還僅僅只是個通房,并沒有和李姨娘勾連上,收拾起來也無人會阻攔。如畫這樣的通房都險些被處置了,又何況以下的人?如畫出不出去都已無關緊要,倒還彰顯了她的仁慈。這般震懾之下,洞幽居中的下人只怕再沒人敢小看了她。 顧思杳知道,姜紅菱是個很聰明的女子。上一世,她身單力薄,早早死了丈夫,又沒有勢力強大的娘家做靠山,僅憑著一己之力,左右周旋,也維持住了顧家大少奶奶的體面。只是最終,卻橫死在了顧家長輩的手中。 她堅毅聰慧,嫵媚艷麗。前世,他只在西林寺外遠遠的看過她一眼,只這一次他便再也挪不開眼。她的一切,都令他著迷。 今生,他是不會再錯過了。 顧思杳雙拳微握,向鶴影吩咐道:“自南邊帶來的鰣魚還剩幾條,你去吩咐廚房的王嫂。就說鰣魚放不住,都劈成窄塊兒,用酒糟起來?!柄Q影答應了,搔了搔頭,又忍不住問道:“二爺,鰣魚這東西可是天下至鮮。小的曾聽人說起,這樣的東西,就是要吃個原汁原味。做成酒糟的,豈不糟蹋了?若是怕擱不住,就這兩日全吃了不好?”顧思杳不為所動,亦不多言,只是道了一聲:“去就是了?!柄Q影不知其故,也就一頭霧水的傳話去了。 到了傍晚時分,程氏惦記著那鰣魚,便使人去廚房吩咐蒸一條來吃。卻聽廚房的回話,少爺的吩咐,余下的鰣魚全做了酒糟,封在壇子里,眼下是吃不得了。程氏氣的頭頂冒煙,又不好為了口吃食跟小輩爭執,近來又有一樁心事,更不好得罪了他,只好作罷。 第19章 延壽堂 吃過了午飯,姜紅菱便回屋中午休去了。 再醒來時,卻見屋中一片昏暗,窗紗外頭也不甚明亮。她坐起身來,烏亮的發絲滑落在肩上,襯著那光潤的肌膚越發的白皙柔嫩。 春睡乍醒,明亮的眸子里仿若含了一汪秋水,月白色絹絲褻衣褻褲裹著玲瓏的身段,隱隱透著其下玉骨冰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