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護衛一聽,拎起秦公子的脖子,就將他拖到了沈令安的面前。 沈令安一腳踢了過去,秦公子從胸口著地變成背部著地,沈令安抬腳踩上他的胸口,使勁碾了碾,直痛得秦公子哭爹喊娘,大聲求饒。 沈令安微微俯身,嫌惡地看著他,“你是秦巖之子?” 秦公子見沈令安直呼父親的名字,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嘴上卻仍是逞能,“沒錯!不想死就放開我!” 沈令安譏誚一笑,他的眸光明明平靜,秦公子卻只覺得后背發涼,竟有窒息之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被面前的男人一腳踢開,那一腳力道極大,他整個人被踢到墻上,又摔到地上,直接暈了過去。 沈令安看向其中一個尚能動的家仆,淡淡道:“讓秦巖滾來見我!” 那家仆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連滾帶爬地跑了。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退避三舍,但卻仍忍不住偷眼打量沈令安,見他明知秦公子的身份仍然下手狠厲,又聽他直呼知府之名,再看他通身貴氣、氣度不凡,顯然是個不一般的貴人。 只是卻不知這貴人和薛姑娘是何關系。 孟竹卻沒注意到周遭人八卦的眼神,她甚至沒心思去看沈令安,此刻她正撲在明俏身前,哽咽道:“明俏,醒醒……” 沈缺很有眼力勁地走過去,給明俏喂了一顆傷藥,道:“孟小姐,明俏姑娘沒有大礙,我先將她抱回房吧?!?/br> 孟竹連忙點頭,給沈缺指了明俏的房間后,緊跟著走了進去。 被忽視了個徹底的某個丞相大人微微蹙了蹙眉,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黑色藥丸身上,剛剛他分明看到這顆藥丸是從她的衣袖里甩出來的。 他俯身撿起藥丸,盯著看了一會兒,交給身后的護衛,“查查這是什么?!?/br> 說完,他便抬腳進了門。 第39章 他的目光在這個小小的宅院里掃了一圈, 眉頭蹙得更深了, 一想到她竟然在兩個多月前就離開了京城,他的心里便忍不住一陣氣血沸騰,他是真沒想到, 這個嬌嬌滴滴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有這個膽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使了一出金蟬脫殼之計! 沈令安握了握拳,恨不能手撕了林青壑, 要不是她幫孟竹隱藏蹤跡, 他怎么可能到現在才找到她? 不過, 一想到林青壑說的那句“她如今有孕, 受不得刺激, 你萬不可再叫她傷心”, 他到底還是將一身的怒氣壓了下去。 沈缺站在明俏門口, 看到自家主子恢復平和的模樣, 即便心里知道那是假象,也差點感動得淚流滿面,要知道這一路上,主子的心情比過去那一個月還要糟糕,誰能想到孟小姐不僅有了身孕, 而且一早就離開了京城呢? 在房間里給明俏檢查傷勢的孟竹渾然不知外面兩個人的心里活動,一門心思都放在明俏身上。 明俏身上最明顯的傷痕還是在臉上, 秦公子那一巴掌打得著實用力, 半邊臉腫得高高的, 孟竹看著便心疼, 后悔自己打秦公子時沒有更用力些。 孟竹給明俏的臉上擦了藥膏,又檢查了下她的身上,身上雖沒有傷口,但是有好幾處淤青,不過沈缺已經給她吃過傷藥,想來休息一段時日便可。 孟竹幫明俏處理完之后,終于有心思去想外面的沈令安,她一時心亂如麻,不知自己該怎么面對他,真想躲在明俏的房間里不出去了。 可他既然已經來了,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她咬了咬唇,終究還是開了門。 院門已經關上,院子里卻只有沈令安一人,他負手而立,背對著她,沈缺和那一眾護衛都守在外面。 孟竹一時更加緊張了。 聽到她開門的聲音,沈令安轉過身來,一雙深邃的眼眸鎖在她的身上,孟竹的心口一窒,生怕他發怒,可他卻只是看著她,并未開口說話。 孟竹遲疑片刻,還是上前兩步,福了福身,道:“多謝沈相出手相救?!?/br> 語氣極為客氣,仿佛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沈令安的眉心不自覺地蹙了蹙,他低了低頭,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從帶她去山間小居到現在,算算日子,應當是快五個月了。 從知道她有孕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五味雜陳,他盯著她的臉,問道:“有孕了為何不告訴本相?” 孟竹聞言,心中掠過一抹苦澀,臉上卻露出一個坦蕩的笑容,“我知沈相對我無意,不想沈相因為孩子勉強自己給我名分?!?/br> 沈令安的拳頭微微握起,第一次發覺她的笑容竟如此刺眼。 不,還有一次,那次在陸域的山莊,她亦笑得令他覺得刺眼。 “既然覺得本相對你無意,為何還想生下本相的孩子?你若想落胎,林青壑應該有的是辦法?!鄙蛄畎踩套⌒闹械呐瓪?,朝孟竹走了一步,居高臨下地問道。 孟竹被沈令安這一逼問,一顆心不由微微發顫,她為什么想生下來,他又何必明知故問? 她的眼眶再次發紅,卻強迫自己抬頭直視沈令安,“沈相覺得我的心意可笑還不夠,還想將它踩在腳底踐踏嗎?” 沈令安倒是沒想到孟竹會想到這一層,他不過是一時氣怒,想逼她說出因由,卻顯然被她誤會了,此刻她紅著眼看著他,眼中的悲憤和委屈顯而易見。 沈令安的心不知為何便軟了下來,他伸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卻被她偏頭避開,他敏銳地看到,她偏頭的瞬間,有一顆淚甩了出來。 “本相苦苦找了你一個月都沒說什么,你倒先委屈上了?”沈令安將孟竹拉到懷里,小心地避開她的肚子,聲音不復冰冷,反而多了絲無奈。 孟竹想推開他,卻又推不動,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哭,可眼中的淚卻似開了閘的洪水似的,怎么都停不下來,她索性低著頭,只是身子卻因為哭得傷心而微微抽搐。 沈令安一只手攬著她,一只手抬起她的臉,拭去她的眼淚,“別哭了?!?/br> 孟竹透過朦朧的視線看到低頭為她拭淚的沈令安,陽光落在他的身上,為他的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這一刻,孟竹竟意外感受到了他的溫柔,她不自覺地止了眼淚,懷疑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下一刻,沈令安突然低了低頭,親上了她的臉頰,他一邊親,一邊低聲道:“本相現在當真知道女人是水做的了?!?/br> 悅耳的嗓音里充滿了無奈。 就在這時,宅子的院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只聽沈缺的聲音響了起來,“主子,秦知府……” 沈缺話未說完,就倏地轉身出去,迅速地帶上了門。 開玩笑,主子剛剛那凜冽的一瞥,簡直比三尺寒冰還要冷,他要是再留下來,就太不知趣了。 而門外的秦知府,已然在剛剛的驚鴻一瞥中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那在他印象中高高在上、冷漠疏離的沈相,此刻竟在溫柔地親吻一個女子的臉頰。 可這一幕,卻無疑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家仆來報信時,他心中還持將信將疑的態度,但礙于對方語氣太強勢,又考慮到自家兒子,所以他猶豫半晌,到底還是來了,還帶上了衙門的一眾捕快,若是來人膽敢假冒朝中貴人,他一定要他好看,可待他看到沈缺時,便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 而看到剛剛那一幕時,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明知道自家兒子生死不明地躺在旁邊,也不敢去看一眼。 家仆可是說了,他的好兒子看中了一個美人,想要強搶時被貴人逮個正著。 而他剛剛那一眼讓他知道,那絕不僅僅是他的好兒子強搶民女被沈相撞到那么簡單,要知道以沈相的性格,絕不會管這等閑事,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兒子想強搶的是沈相的女人! 而且他要是沒看錯,那女子已經懷孕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秦知府卻想得滿頭大汗,只覺得閻羅王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剛剛的捕快早已讓他遣了回去,隊伍里的王捕快看到孟竹門口的情形,直以為孟竹出了什么事,可偏偏知府大人如今就跪在門口,他也沒辦法上去打聽情況。 原先在圍觀的人早就各回各家了,畢竟哪個不要命的敢圍觀知府下跪,待日后知府大人想算這筆賬,倒霉的就是他們了! 不過,仍然有人透過門縫偷偷看這邊的情況,但孟竹的門口卻沒有絲毫動靜,那些護衛仍然一言不發地站在外面,知府也一直跪著沒動。 門外已然照不到太陽,冷風習習,院子里仍然能曬到太陽,不過孟竹知曉沈令安有事要處理,便顧自回了房。 孟竹有孕后本就嗜睡,今日鬧了這么一出,也有些筋疲力竭,便脫了厚實的外衫,穿著中衣躺到了床榻上歇息,只是卻腦子里卻迷迷糊糊的,想著剛剛在院子里,沈令安的話,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似乎跟她想像中的有些區別。 不過她轉念一想,應當是因為她有孕了,所以他才會克制自己的脾氣吧? 孟竹露出一個苦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被留在院子里的沈令安沉默了會兒,把沈缺叫了進來,唔,燒水沐浴。 這十幾日,他們幾乎日夜兼程,鮮少歇息,就連洗漱也是匆匆而為,沈令安已經快要忍到極致。 不過這個小宅子雖有浴房,卻極是簡陋,只有浴桶,沈令安心中嫌棄,卻也只能將就。 待他沐浴更衣出來,太陽已經落山,天色將暗,沈缺站在院子里,低聲問道:“主子,可要叫秦知府進來?” “讓他跪著?!鄙蛄畎渤读顺洞?,便推門進了孟竹的房間。 孟竹已經縮在被子里睡著了,嘴唇也藏進了被子里,只余一雙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不過眉心卻微微蹙起,似是睡得并不安穩。 沈令安看了一會兒,脫掉外衫,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他奔波一路,難掩疲憊,將孟竹攬進懷里,便也睡了過去。 第40章 一個時辰之后, 孟竹率先醒過來, 見沈令安竟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還攬著自己,她的臉色一變, 剛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沈令安就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極是漂亮,此刻他沒有發怒, 不似寒潭, 卻似一汪清泉, 孟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一時微愣。 趁著孟竹愣住的瞬間, 沈令安欺身過去, 吻住了孟竹的唇, 倒不似從前激烈粗魯, 也不知是否顧及她懷著孕,這個吻竟出乎意料地溫柔。 孟竹的睫毛顫了顫,不知為何竟哭了。 沈令安察覺到了,他的唇移到她的眼睛上,吻干她的眼淚, 嘆息道:“怎的又哭了?” “沈相打算如何安置我?”孟竹沉默半晌,終是忍不住問道。 她很清楚, 他既已親自找上門來, 便不可能再放她離開了, 而她經歷了鄭有才和秦公子這兩件事, 已然明白她以前想得太天真了,就算易了容,也有露餡的一天,她和明俏獨自在外,根本不可能過上真正安穩的日子。 所以她想,那便跟他回去吧,至少,除了他之外,沒人敢上門欺負她。 “你想本相如何安置你?”沈令安親了親她的唇角,慢條斯理地問道,嗓音略低沉,像是在她耳邊低喃。 “孟竹不敢奢求名分,沈相可以為我安置一個別院,不必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br> 沈令安聞言,眸光微微一沉,“你想本相的兒子一出生,便成為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孟竹心中一酸,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低聲道:“待沈相娶妻納妾,多的是能見光的兒子?!?/br> 沈令安冷笑一聲,孟竹聽了,眼睛更是不敢看他,臉色微微泛白。 “孟竹你可知,本相若是不將你放在心上,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本相連想都懶得想你,更別說本相親自來找你?”沈令安伸手捏住孟竹的臉頰,在她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咬得她悶聲呼痛。 孟竹卻傻住了,他剛剛說了什么? 難道他的意思是,他將她放在心上嗎? 孟竹不敢相信,她顫著唇問道:“沈相難道不是因為我肚子里的孩子嗎?” 沈令安聞言,更是冷笑出聲,他抬起她的下巴,一雙眼睛霧色沉沉,“若是本相不在意你,卻在意孩子,你此刻怕早已帶著你的孩子下了黃泉?!?/br> 孟竹的心倏然一驚,只聽沈令安繼續道:“這世上的東西,人也好,物也罷,從來只有本相不想要的,沒有本相不得不要的?!?/br> 沈令安說第一句的時候,孟竹大概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說他在意她,所以才連帶著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她還來不及欣喜,又聽他說了第二句,她腦子一轉,又有些遲疑了,她掙扎了會兒,弱弱地問道:“可是我不就是你不得不要的?靜法寺那次……” 沈令安沒想到孟竹的思緒又發散了,竟然聯想到靜法寺那次,那次絕對是沈令安人生中最大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