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陸燈正認真地替他處理著胸前的傷勢,身體稍彎下來,目色專注動作輕柔。鈴鐺還好好地戴在頸間,里面細細塞了些雪白的棉絮,怪不得始終都沒能聽到鈴聲。 察覺到對方的動作,陸燈動作微頓,確認了顧淵不疼才放下心,握住他的手,輕碰上自己頸間的鈴鐺,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 “答應了兩次會來接你,結果都要辛苦你自己來找我?!?/br> 顧淵無奈輕笑,執住那枚鈴鐺,指腹細細擦拭過,回握住那只手:“不會有第三次了,我保證?!?/br> 陸燈搖搖頭,忽然傾身過去,展臂將他暖暖擁?。骸笆俏铱偸堑炔患啊?/br> 自從兩人相遇,似乎還沒有分開過超過一天。顧淵同樣不舍得放開他,回臂攬住靠在胸口的身體,在他額間落下輕吻。 “下次一定不會讓你等太久——等不到我的時候,你在心里數上一百個數,我就會來了?!?/br> 一切都已將結束,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為冷峻,他不清楚自己能否熬得過這次絕命危機,卻看得清自己的心。 活下去,護著他。死了,陪著他。 不會再失約了。 陸燈抱了他一陣,測著顧淵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才攬著他翻身伏在床上,剝下身上的衣物,繼續處理著背后的傷勢。 牛奶里大概是摻了什么東西,喝下去之后痛感就慢慢淡化,雖然能感覺得到對方在細致地替他處理傷處,卻已覺不出多少疼痛。 久違的輕松舒適盈上來,顧淵輕輕打了個哈欠,視線漸轉朦朧。少年單薄的身形攏在燈光里,被困意激出的些許水色,將那些暗淡光線洇成一片暖融柔光。 于是心里也跟著徹底安定下來。 裹傷必須要褪下衣物,昏沉間覺得有些冷,顧淵本能地挪了挪身體,忽然被溫暖干凈的氣息當頭覆住。 陸燈已處理好了他背后傷處,替他重新披好衣服,脫下自己的衣物也替他蓋上,又將襯衫的扣子一顆顆敞開,鉆進他懷里,把冰涼的顧淵滿滿抱住。 牢房里畢竟陰冷,要想取暖,身體是最好的熱源。 兩個人離得極近,近得能感覺到呼吸時帶起的輕柔氣流。少年的目光依然清朗純澈,直白地望著他,眼中透出隱約期待,似乎在等著他的什么反應。 暖烘烘的身體就拱在自己臂間,連件衣服的阻隔都不剩,顧淵自然不可能沒有反應,只是眼下哪一種似乎都并不適合這個場合。 受刑都沒生出過的隱約緊張自胸底騰上來,顧淵喉間發澀,咽了咽口水,那晚在藥劑下狂風驟雨的開局又從記憶底處被翻攪出來。 兩人沒少同床共枕,這樣赤裸相合卻只是第二次。 他上次被誘供藥劑逼得走投無路,難免會給少年留下不夠好的回憶,要是第二次的場所又被放在牢房里,他身上還帶著刑傷,只怕以后陸執光對這件事的認識都會生出嚴重的偏差了。 察覺到顧淵的心跳有些快,陸燈在他懷中抬起頭,試探著把人摟得更緊,把自己的體溫更多地分過去:“冷的厲害嗎?” …… 一點都不冷了。 顧淵闔上雙眼,假作已經睡熟,慢慢調整著呼吸。 平復下糾葛不清的心思,顧淵強迫著自己的思緒重新回到冰冷現實,回到兩顆星球交戰的現狀,回到這間進來就不一定能出得去的牢房之中。 高級機甲毀于一旦,瓜爾星人現在自身難保,有不少星球都在旁側虎視眈眈。這場戰爭再拖上兩周就會開展和談,到時候會有加黎洛星的專派員來到瓜爾星,說不定能把陸執光順勢送回去。 也說不定能一起想辦法逃出去。 懷里的身體溫暖柔韌,透著鮮活的生命氣息,牢牢牽絆住了他的腳步,無論如何都不舍得就此放棄。 只是在這里等,等著最后渺茫微薄的希望幸運降臨,還遠遠不夠。 他要想辦法和他的少年一起活下去。 反復盤算計劃著越獄的事宜,終于把體內涌動著的熱流漸漸淡化下去。顧淵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氣,正準備悄然睜眼,卻忽然發覺懷中的少年動了動,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一只手。 顧淵心中一懸,依然不動聲色。屏息半晌,終于等到陸燈握住他的手悄悄挪動,覆在了自己頭頂。 柔軟的發絲動了動,輕柔地抵著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蹭了兩下。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 系統:…… 陸燈:(*/w\*) #買一個特工多少錢# #貴嗎# #急# 第14章 這個霸總我罩了 原來就只是想要摸摸頭。 胸口滿漲開酸軟暖意,顧淵盡力裝著睡得正熟,心里卻忽然覺得后悔。 早該好好抱抱他的。 手被握著好好地放回身側,心口卻仍被輕緩力道撞個不停。佯作睡得沉了,顧淵的手臂動了動,把少年又往懷里攬了攬,抬手攏上他的后腦。 他平日睡熟也常有這些動作,陸燈早已習慣,順著力道靠上頸間,溫順地輕蹭過他的下頜。 為了不引人注意,照亮監牢的暗淡壁燈到了設定的時間就自動熄滅,光線搖曳化入黑暗,身體被懷里的體溫烘得漸漸暖和起來。 在哪里又有什么關系。 睡意愈濃,顧淵放松下來,闔上雙眼。 他的身體已經十分疲憊,甫一睡下,就立即陷進了深沉的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懷中的動靜驚醒。 睜眼時仍然身處黑暗,心神太過放松,醒來的幾秒里顧淵甚至沒能反應過來身處何地。心臟激烈跳動起來,危機感先于意識回攏,顧淵本能想要去護住少年,卻被陸燈主動傾身抱上來。 “有人?!?/br> 輕緩氣流打在耳畔,聲線雖然刻意壓低,卻仍寧潤沉穩。 顧淵瞬時清醒,幫他將身下墊著絨墊抽出藏好,合身背對墻角躺下。腳步聲傳來的同時,陸燈也已將散落的東西一應掃入書包,悄然隱沒進背光角落。 有人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光線一晃,一支營養針被隔著牢門拋進來,沒有停頓就已遠去。 顧淵不動聲色,目光照那支營養針一掃,心下不由微沉。 瓜爾星人是照著將他打廢了動的刑,陸執光來時,他已不剩什么力氣。如果不是對方及時替他處理傷勢,又給他帶了食物,即使僥幸不會因為傷口發炎而高燒昏迷,熬到這時,只怕也早已在失血和低溫下失去行動能力。 這支營養針被拋進來,根本就沒有人打算替他注射。 如果陸執光不來,他很可能會就這樣對著近在咫尺用來續命的希望,一點點熬盡最后的生機。 腳步聲漸沒入黑暗,關門的聲音傳來,一切重新歸于寂靜。 心跳仍些許急促,顧淵靜靜躺著,直到陸燈已經在系統的回報下確認了危機解除,抬手點亮壁燈,走到他身旁,半跪下去查看他的情形。 顧淵撐身坐起,握著手臂把人擁進懷里,安穩恒定的心跳透過胸膛,在暗淡光線里悄然應和。 陸燈順著力道伏在他懷中,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仰頭:“要活著?!?/br> 胸口輕顫,顧淵落下目光,迎上懷中水洗般的清潤黑眸。 雖然名義上還是包養的關系,陸執光卻懂事得過了頭,極少會向他提出什么要求。第一次聽到少年用這樣的語氣開口,居然是要他活下去。 心底涌上清晰痛楚,顧淵撫上他的額頂,收緊手臂,微笑起來:“好,一起活著?!?/br> 少年的眉眼心滿意足地彎起來。顧淵眼里沁過柔光,在濃長的眼睫落下輕吻。攬著他靠在臂間,抬手覆上他的智腦。 陸燈心領神會,立即將智腦開啟共享,一片半透明的光幕投影下來。 顧淵在光幕下畫出簡單的監牢地形圖,布防概略,巡邏的路線和頻率,細細同他講解著自己這幾天的所見所查。 懷中的身體溫熱安穩,顧淵腦海中浮出的卻是叢林邊沿的舍命相護。 陸執光有這個習慣,一旦遇到危險,會毫不猶豫地撲到自己面前。自己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在反應速度上注定不及對方,卻至少能在這之前未雨綢繆,盡力排除所有可能的危機。 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活下去。 必須是一起活著才行。 * 陸燈在牢里陪了顧淵三天。 監控有系統幫忙偷換圖像,重囚的牢房本就少有人來,瓜爾星人被進退兩難的局勢攪得頭昏腦漲,這幾天里也暫時沒顧得上再對顧淵拷打用刑。 戰局還在拉鋸,瓜爾星不舍得把已經占據的優勢退讓出來,加黎洛星要求的卻是完整的主權,要拖到雙方談判,加黎洛星的代表飛臨瓜爾星,至少還要十天。 可顧淵等不了十天。 隨著戰局的越發惡化,瓜爾星人的暴怒會加倍的傾瀉下來,如果不盡快把顧淵帶出去,下一次的拷刑很可能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為了讓顧淵恢復得快些,陸燈兌出了幾款上等的恢復藥劑,攙進牛奶里讓他服下。幾天下來,終于讓顧淵的生命水平從五十提到了八十上下。 只是雖然傷勢恢復得迅速,這些藥劑的副作用卻都是無一例外的頭昏嗜睡,直接導致顧淵大部分時間都被睡意墜得昏沉,每天能保持清醒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要是再睡下去,你怕是要扛著我想辦法越獄了?!?/br> 多少猜得出對方給自己喂了些什么,顧淵將牛奶喝下去,在倦意涌上的間隙無奈輕笑,抬手將少年攬進懷里,揉了揉頭發:“這幾天都只見你給我吃東西,自己夠不夠吃?” 他是見識過陸執光那個不大的書包里能裝下多少東西的,可對方能接觸到食物的機會畢竟有限,他清醒的時間不多,也沒辦法判斷少年自己是不是偷偷餓了肚子。 “夠吃的?!?/br> 迎上漆黑瞳底漸漸凝聚起的亮芒,陸燈終于放心,彎起眉眼靠近他懷里,又在口袋里摸出塊巧克力,剝開包裝紙喂到他嘴邊。 他的少年喜歡的都是這些沁著甜意的小零食,在這種時候,卻也恰好能提供給身體最充分的能量。 這些天下來,顧淵倒像是被在糖罐子里泡過了一遍,竟也開始漸漸學得會品出各類甜味的區別。接了巧克力咬下一半,略帶苦澀的香醇甜意慢慢化開,含笑點頭:“好吃?!?/br> 他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陸燈放心地偎在依舊寬闊結實的胸肩上,仰頭望著他,眼里拂開清澈笑意。 顧淵挑起唇角,把剩下的半塊巧克力喂到他唇畔。等著少年慢慢吃下去,才滿意地微微頷首,把糖紙仔細展平疊好,收進貼身的口袋里。 在牢房里確實不宜留下多余的痕跡,陸燈擁著他躺下,將手在胸口焐熱,幫他慢慢推拿著前幾次熬刑在肌rou筋骨間落下的暗傷:“還疼不疼?” 顧淵枕著手臂側過目光,搖了搖頭,輕握住他的手:“我都好了,陪我歇一會兒?!?/br> 少年從來了就替他忙里忙外,每次相擁著睡去,醒來就又看到那道身影忙碌在身側,仿佛始終都不知道疲憊一樣。 對于他而言,身體只要恢復了七八成,行動力就已不至于受到影響。那些暗傷或許會在日后留下些要調養的麻煩,可陸執光這樣不眠不休地辛勞下去,卻總是叫他有些隱約擔憂。 迎上黑徹瞳底透出的和暖光芒,陸燈略一遲疑,還是停下手中正忙碌的動作,替他重新披好衣物,順著顧淵的力道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