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李素娥見是王肖進來,臉色立馬多云轉晴,她立馬笑瞇瞇地放下手里的饅頭和筷子,樂呵呵地走進后屋,一手拎著四本,一手拎著五本,將那九本書全都拿到柜臺上,同王肖道:“這還用宋清和陳碩說?嫂子老早就給你留了,是嫂子挑出來的最好的那一套,你看看,滿意不?” 王肖大喜過望,迅速將九本書全都翻了一遍,臉色喜色nongnong,恨不得捧起書來親上幾口,從錢袋子里掏出銀兩來放到柜臺上,同李素娥好一通rou麻的道謝之后,抱起書一溜煙跑了。 全程都在圍觀的男生目瞪口呆。 不是說一本都沒有留下嗎?怎么這人來了就能買到! 稍微腦補一下他家那位戰斗力堪比母夜叉的未婚妻得知他沒有買到書后的情景,那男生嚇得臉都白了,凄凄慘慘地回到墨染齋中,語氣中滿是幽怨與悲憤,“老板娘,你騙人!墨染齋中明明就有書,你卻騙我說沒有!” 李素娥轉身回后屋用裝過紅燒rou的碗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出來,將那飄著紅色油花花的碗往柜子上一放,沒好氣地說道:“你知道剛剛來的那人是誰嗎?那人是算科博士!同我小姑子一樣的算科博士!你說我該不該給人家留?人家買來是自己用的,而你買來卻是送給你未婚妻,能一樣么?如果你是算科堂的人,我賣給你也就賣給你了,大不了一會兒吃過飯后加印一套書給那算科博士送過去,可是你買來卻是要送人的,我著什么急?” 那男生被李素娥懟的啞口無言,委屈巴巴地回去了。 李素娥看那男生離開時的背影太過悲壯,心一軟,道:“你過上半個鐘頭再來吧,我們有一套還沒有完全印完的,缺個三四本就湊夠一套了,我讓孩子他爹現在就開始給你印,耽誤不了什么事!” “爭光,趕緊將那一套書印好,有個哭哭啼啼的慫包非要買,賴在咱們墨染齋里不走了?!崩钏囟鸪吨ぷ宇^后院喊。 那個‘哭哭啼啼的慫包’聞言,驚得瞪大了眼睛。 …… 王肖捧著書回到夏蓮苑時,宋清正紅著一張臉,緊緊握著拳頭在院子里走來走去,速度極快,仿佛腳下蹬了風火輪一般,來來去去,晃蕩個不停。 陳碩被宋清繞到眼都暈了,出聲勸道:“宋清,你別急,不就是被一個學生告白了嗎?若是你喜歡,那就答應了他,我看你們倆站在一起倒也般配;若是你不喜歡,那就回絕了唄!至于糾結成這個樣子么?” 王肖:“……”他好像又錯過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 陳碩不說這番話還好,他一說,宋清的臉變得更紅了。 宋清又羞又氣,將手中的紙團朝墻頭砸去,氣得直瞪眼,手指反指著自己問陳碩,“你覺得我宋清會是那種人?” 陳碩見宋清誤會,連忙為自己辯解,“宋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讓你聽從自己的心,不管你做什么決定,兄弟們都支持你!” 想了想,陳碩又補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就答應了也沒啥,龍陽之好古來皆有,這不會影響咱們兄弟之間的情誼的!” 不提‘龍陽之好’四個字還好,陳碩一說這四個字,宋清當場就炸了,恍若被采到尾巴的貓一般,瞬間炸毛,“你才龍陽之好!我不好男風!我不好男風!我不好男風!” 重要的事情,宋清一口氣澄清了三遍。 王肖一臉懵逼,這信息量太大,他需要緩緩……慢慢地挪步到宋清丟出來的紙團旁,王肖將手中捧著的書放到一邊,撿起紙團,抖了抖紙團上的土,輕輕打開。 “宋師,吾心悅你。湯修?!?/br> 王肖心頭一跳,這湯修是算科堂的學生啊,長得文質彬彬,就是看著有些瘦弱了點。 問題是湯修是個帶把兒的! 帶把兒的! “宋清,湯修這是同你告白了?”腦子已經完全短路的王肖說話都不利索了,磕磕巴巴地問宋清。他沒帶智商的這句話仿佛一把尖刀,直挺挺地戳進了宋清的心里。 見宋清不答,王肖將抖干凈的紙條夾進書里,一抬頭就對上宋清那一雙快要噴火的眼睛。 第95章 宋清心中最怕的不是如何面對湯修, 他是怕白言蹊知道了這件事。萬一白言蹊笑話他怎么辦?萬一白言蹊也撮合他和湯修怎么辦? 他可是老宋家的一只獨苗!寧折也不能彎??! “把那張紙條扔掉, 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們就當沒有看到, 也沒有聽到。知道了嗎?”宋清說話的語氣突然平靜地有些嚇人。 陳碩與王肖見宋清是動了真格, 也不再故意拿這件事調笑刺激宋清了,王肖乖乖地將夾在書中的那張紙條抽了出來,遞到宋清手上,嘴中忍不住嘟囔,“其實這也沒什么, 我和陳碩又不會笑你!相信就算白言蹊知道也不會笑你的!” 一聽‘白言蹊’三個字,宋清的臉色就越發黑了,體內的洪荒之力蠢蠢欲動。 偏生王肖還特別沒有眼色地杵在一旁繼續吧啦吧啦地說,“我覺得在有些方面,白言蹊比我們都要開明,比如男女大防,為人師表等。就算她知道你同湯修走在一起, 相信她也不會嘲笑你,而是會真摯地祝福你?!?/br> 宋清的臉色黑成了鍋底, 他好想卷起手中的書來塞進王肖的嘴里, 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做, 只能生生忍著,差點憋出內傷來。 “大外甥, 你說我什么呢?” 說曹cao曹cao就到, 白言蹊的聲音在夏蓮苑外響起的那一刻, 宋清感覺全世界都黑了。 誰能告訴他白言蹊究竟在門外聽了多長時間? 誰能告訴他白言蹊聽了多少? 天地良心, 白言蹊是真的只聽到了最后一句,她連湯修是誰都不知道,怎么會嘲笑宋清。 “湯修是誰?是宋清你相看中的姑娘嗎?這姑娘的名字還挺……別致的?!卑籽怎柘胝f‘爺們’,但是覺得當著宋清說人家姑娘的名字不好有些不大妥當,于是便想到了‘別致’這兩個字。 確實挺別致的,湯修這個名字雖然比湯鐵蛋,湯大柱這些名字要好聽不少,可是也未免有些太過中性了,給人一種雌雄莫辨的感覺,若非宋清是男的,白言蹊真會覺得‘湯修’是個男人的名字。 畢竟前世以‘修’為名的人大多都是男的??! 歐陽修!楊修! 哪曾想到宋清看上的姑娘名字叫‘湯修’,想來這姑娘肯定英姿颯爽,做事干脆利落,那樣的性格同宋清倒也挺般配。 已經腦補出‘湯修’長什么模樣的白言蹊拍了拍宋清的肩膀,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宋清,能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對方喜歡你,你也恰好喜歡對方的人不容易,且行且珍惜?!?/br> 宋清:“……” 王肖和陳碩都不厚道地笑出了聲,他們覺得白言蹊一定是故意來給宋清添堵的。 白言蹊一臉嫌棄的瞥了瞥笑得最大聲的王肖,道:“你笑什么?宋清的功名已經考到手,衣食無憂,現如今又抱得美人歸,你還好意思笑?看看你自己,可別宋清的娃兒都能出去買鹽巴打醬油了,你還孤零零的一個人!” 王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那個不由衷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白言蹊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語,卻將王肖嚇出一聲冷汗來。只聽得白言蹊道:“哎,看來我得抽時間給你娘寫一封信過去。身為你的小姨母,我看著干外甥的婚姻大事遲遲沒有著落,心里痛啊……”白言蹊雙手捧心,若非她眼中滿是幸災樂禍,王肖估計都會相信白言蹊是真的替他cao心了。 王肖吃癟,小聲咕噥道:“宋清那哪是抱得美人歸,湯修是個帶把兒的,你沒看到宋清都愁成那個樣子了嗎?” 白言蹊:“???????” “?。。。。?!”白言蹊滿頭黑線,連著叫了兩聲才將心里的震撼表達出來,感情‘湯修’這個人并不只是名字爺們,還真是個爺們??! 一想到自己弄出這么大個烏龍,白言蹊連忙出聲澄清,“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宋清你別見怪。不過……”白言蹊話鋒一轉,又道:“如果宋清你真的喜歡湯修,那也無所謂,好男風并非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會支持你的?!?/br> 宋清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無力地辯解,“這都哪里和哪里?我怎會喜歡上一個男人!我喜歡的明明就是……”宋清的話音戛然而止,讓他如何同白言蹊說,我喜歡的是你。 “哎,不提這件事了。新買回來的習題集那么厚,我回去做點什么事情不比在這種破事上糾結強?”宋清氣鼓鼓地將湯修寫給他的那張紙條死撐粉碎,隨手丟進了燈盞里。 白言蹊:“……” 見宋清將門關上,白言蹊這才悄咪.咪地問王肖,“大外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難道不是宋清看上那湯修了嗎?” “怎么可能。是湯修給宋清寫紙條表明心跡了,你是沒有看到那張紙條上的內容,嘖嘖嘖,那叫一個感天動地,誠摯感人!”王肖語氣與動作都極為夸張,聽得白言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白言蹊懶得再看王肖這個戲精在那里自娛自樂的表演,她問陳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陳碩忍俊不禁道:“就是那個學生看上宋兄了,偷偷往宋兄的書里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宋師,吾心悅你’,這不,王肖在這里吃醋了么……” 王肖:“……”他吃的哪門子酸醋!他這分明就是在幸災樂禍好嗎? “嘖嘖嘖,大外甥,看來我真得給你娘寫封信說說你的事情了,你現在很危險啊……”白言蹊睨了急得跳腳的王肖一眼,正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不論宋清作如何選擇,我們身為朋友,支持他就對了。不扯這些事,我們說說正經事?!?/br> “什么事?”宋清頂著一張陰沉沉的臉打開門走了出來,仿佛每個人都欠了他八百石糧食一樣。 白言蹊一看到宋清就想笑,可是此刻笑出來著實有些考驗友誼小船的堅固程度,她只能強行忍住笑意,談起了正事。 “《新式算學習題集》你們都買了吧,里面的題目都試試,不過你們的任務不僅僅是做題,還有重新編寫題目,就和我們當初參加考核時的最后一道題一樣,不過你們需要做的是依托《新式算學》中講到的知識點將題目編出來,可以參考《習題集》中的出題思路,不過盡量換點兒花樣?!?/br> 宋清腦子有些懵,“你的那《習題集》中題目那么多,猴年馬月才能做完?你那么著急干什么?” “那些《習題集》又不是只有你們能夠買到,徽州書院算科堂的學生能夠買到,其他書院的學生和授課先生也能買到。那些題目只是幫助學生更好的掌握知識點,可是考試的題目該怎么弄?總不能將《習題集》的原題搬出來直接考試吧?再者,有《習題集》輔助學習,旁人掌握《新式算學》只是遲早的事情,算學遲早會迎來大繁榮發展期!徽州書院在起點上快人一步,之后必須更加努力,不然如何保證第一的位置不動搖?國子監那么多算科博士都盯著徽州書院算科堂的這塊肥rou等著下嘴呢!” “會解題只能證明學會了知識點,會出題才能證明已經對知識點融會貫通了。再者,你們多出一些題目,到時候也印制一兩本《習題集》拿出去售賣,為自己多掙點錢不好嗎?徽州書院如果想要成為天下算學的領頭羊,那必須在方方面面都領先于別的書院,才能保住現在的地位。學會出題剛好就是牽著別人鼻子走的一條好辦法,都加油吧,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一步了?!?/br> 白言蹊可不想以后每次考試都得她親自出題,那還不將她活活累死?反正她的知名度已經嗖嗖嗖地漲起來了,等《大乾公報》一發行,她的名氣定然還會再上幾個臺階,到時候的她便可以放心地過米蟲生活了。 錢多事少離家近,那才是白言蹊最理想的生活。 至于算學將來的發展方向,白言蹊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年代的人只是思維被束縛住了,并不代表這個年代的人腦子不靈光,她需要做的只是在這些人心中種下一顆算學的種子,往后這顆種子該如何長成大樹,那是這個時代的算學愛好者的事情。 有那么多視算學為生命的算科博士子在,她只要時不時給提供一兩個新穎的思路就好了。 …… 四月下旬,由快活林和墨染齋聯合發行的《大乾公報》正式面世,一張方方正正,疊成四疊的紙在整個大乾王朝的各大州府齊齊上市。 京城,一個背著麻布包的少年郎手中拿著一大疊《大乾公報》,在最繁華的街上不斷叫賣。 “賣報!賣報!一張報紙只需要一個銅板,足不出戶就能知道天下之事!” “贛州災情加重,民不聊生,路有餓死骨!關中地區小麥產量喜人,預計今年將迎來大豐收!” “徽州書院算科堂正式更名為算學院,白博士繼《新式算學》后,又有算學大作《新式算學習題集》問世,物美價廉,預購者從速!” 一個擺攤賣包子的中年郎花錢買了一份報紙,見報紙上面真的寫著關中地區小麥長勢喜人的消息,樂得合不攏嘴。他做的是面食生意,關中地區小麥收成好,他到時候買面的時候就能省上不少錢,就能給媳婦兒買城南脂粉鋪里的胭脂,給自家兔崽子買城西糕餅鋪里的云片糕了。 一個銅板不算太貴,尤其是在京城這種富庶的地方,大多數人還是能夠負擔得起的。 賣報的少年郎背著麻布包在街上走了一圈,包里的報紙就都變成了一兜沉甸甸地銅板,他樂得眉開眼笑,喜滋滋地回去再拿報紙了。 國子監算科堂的監生們都在上課,但是架不住白言蹊特意叮囑過桃李,一定要免費給國子監送上幾份《大乾公報》,當他們下課的時候,國子監的門房已經將報紙送到了算科堂一眾算科博士手中。 “白博士又編寫出一套與《新式算學》相匹配的習題集?”謝崢嶸聽了這個消息之后,幾乎沒怎么思量就做出決定來,“告訴算科堂的那些監生,明日來的時候每人都帶上買書的錢,必須人手一本,用心、用腦子去做題!” 國子監算科堂的監生們得知這個消息后,個個如遭雷劈,那本寒假作業就已經快將他們全都逼的上吊了,現在居然又來一本《新式算學習題集》? 這怕是白言蹊不想讓他們活了吧! 得虧這些監生不知道那一套《新式算學習題集》有多么厚,不然估計得相約城樓上走一波。 白發三千丈,一躍解千愁! 第96章 京城中的風吹草動自然不可能逃過皇帝唐正德的眼睛, 次日一大早, 文武百官就收到了皇帝的最新詔令——凡供職于京城者, 務必購買《大乾公報》。 一張《大乾公報》內的東西不算多, 根據疊痕分為四個大版塊八個小版塊,正面的四個小版塊上寫的都是大乾王朝中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諸如關中糧食長勢喜人,贛州百姓生活水深火.熱等等,后面的四個小版塊則是白言蹊特意預留出來的‘廣告版塊’。 皇帝唐正德讓曹公公將提前買好的《大乾公報》給文武百官發了下去,冷聲問道:“諸位愛卿都來看看, 這《大乾公報》上所說的贛州一事可有虛假成分?朱愛卿, 你剛從贛州回來不久, 朕也看過你呈上來的奏折,怎么和這大乾公報上所說的完全不同?” “你在奏折中說贛州蝗災與水災已經得到遏制, 因為朝廷賑災及時,所以贛州百姓的損失并不大,可為何《大乾公報》中說百姓食不果腹, 流離失所!究竟是《大乾公報》嘩眾取寵,靠騙天下人來霍亂人心,還是你朱敏德故意欺君, 存心騙朕!” 被點名的欽差大臣朱敏德額頭上布滿冷汗,哆哆嗦嗦地將《大乾公報》打開,翻到專門報道贛州水患的那一個小版面, 看著上面報道的那一筆筆詳實的數據, 與他在贛州中的所見所聞完全相同, 甚至有不少東西是他都未看到,但是他知道《大乾公報》里提到的問題一定存在,比如流民與官兵的矛盾,自古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