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換句話說,這到‘女工染布’的題還屬于這個時代的未解難題,難倒了一大片國子監的算科博士和監生,雖然答案已經做出來了,但那卻是經過龐大的合作計算之后,根據‘累舉法’一個一個推出來的答案,尚無簡單方法可解此題。 宋清等人不會知道,他們手中拿著的這些題目已經被算科博士定為‘監生能夠做出來就算我輸,難不哭監生算我輸’的題目,他們這些人在算科考核前做這些題目,純粹就是自己找虐。 白言蹊看著面前的三人,個個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頹喪,嘀咕道:“這題目很難嗎?這女工染壞了二十五匹布,一點都不難?!?/br> 王肖震驚。 陳碩驚恐。 宋清目瞪口呆。 還是宋清反應最快,轉身從王肖的書箱子里拿出那卷寫滿參考答案的書來,翻開一看,兩行淚直接落下,握著‘參考答案’的手有些抖。 “真是二十五匹布!真是二十五匹布!” 王肖與陳碩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顫著心肝兒跑過去看了一眼,格外地激動。 已經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宋清終于收起心中那點兒對白言蹊的不屑,將‘參考答案’塞到王肖手中,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彎腰對白言蹊施了一禮,誠摯道:“姑娘大才,宋清之前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br> 白言蹊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無妨無妨,你祖母為人寬厚,我不會和你計較?!?/br> 王肖掏了掏耳朵,只覺得白言蹊這番話似乎話里有話,陡然間就想到她親娘給他找了一個小姨的事情,如今再看宋清,他的臉色變得格外有趣起來。 “宋兄,我母親讓我喊這位姑娘小姨,已經讓我矮了一個輩分,沒想到你的祖母對你更是狠心,直接給你找了一個小奶奶,這樣想來,我母親對我已經是格外的寬厚了。噗哈哈哈……” 王肖見死黨入的坑比他還深,一個沒有憋住就笑出了聲。 宋清幽怨地沖王肖翻了一個白眼,一想到‘小奶奶’這個稱呼就嘴角直抽抽,索性不同王肖這個幸災樂禍的損友多爭辯,直接將人給忽略了過去。 “相識也有數日,宋某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姑娘,望姑娘恕罪?!彼吻蹇聪虬籽怎璧哪抗庵袔еz絲渴求,不過此種渴求并非那種男女渴求,而是單純的、純粹的,對于‘達者’的渴求。 在宋清的心里,白言蹊已經從一個水平和他差不多的‘算學愛好者’變成了‘通達算學的達者’。 差點將他們三個人難哭的題目放在白言蹊手中,只是閉著眼睛稍微沉思片刻就得出了答案,這樣的水平怕是已經能夠追上國子監的算學監生了吧! 白言蹊見宋清露出這樣的眼神,頓時就頭大了,像宋清這樣已經年近二十的人突然露出這種純潔的小眼神,實在是讓她無法拒絕。 此刻的宋清,完全就是一個放大版的白清源??! 讓白言蹊心驚的是,宋清和白清源的名字里都帶著一個‘清’字,該不會名字帶‘清’的人都比較傻白甜吧! 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瞬間就占據了白言蹊的大腦,嚇得她連連搖頭。 堪堪將那些有的沒的想法都拋在腦后,白言蹊答道:“白言蹊,青天白日的白,桃李不言的言,下自成蹊的蹊?!?/br> 陳碩聞言,眼睛‘唰’一下就亮了,猛地一拍大腿,驚喜道:“王肖他小姨,你這名字起得真好!” 躺雷的王肖無話可說,看向陳碩的眼神格外復雜。 宋清亦無話可說,甚至他還突然有點慶幸,幸虧陳碩此刻還稍微有些理智,沒有喊成‘宋清他小奶奶’,不然他就真要跪了。 白言蹊微微一笑,“家里人起的名字,只是圖個吉利罷了?!?/br> 見白言蹊這般淡然,宋清發現他自己越發看不清楚白言蹊的底細了,明明在飯桌上看著是一個俗人,如今再看,卻又像是一個游戲人間的高人。 “我看白姑娘算這道題的時候頗為輕松容易,可是之前見過這道題?還是算過同類型的題目?”宋清問。 白言蹊搖頭,言簡意賅,“無?!?/br> 宋清倒吸一口涼氣,心中的震驚更甚,雙眸死死盯住白言蹊那張云淡風輕的臉,又問,“那姑娘可能同我們說一說,這題目究竟應當如何破?如何解?” “有何不可?” 白言蹊聳肩,條理清晰的解釋侃侃而來。 “染坊的女工染布一千,獲得工錢三千五百二十五文,這是已知條件。此處的三千五百二十五文并非是純粹染布成功后所得的工錢,而是在減去染布失敗之后賠給染坊的十五文之后所得。能夠想明白這一點,這道題目就已經成功破了,余下的解法沒有任何難度?!?/br> 王肖撓頭。 陳碩抓耳。 宋清掰著手指頭皺眉苦思。 三人皆是差點就要想破腦袋,可還是想不通這道題還如何解。白言蹊說的東西不難,他們也都能想到,可只是想到這一點題目就能破了? 既然這題目已經破了,為何他們還沒有看到任何解題的眉目? 白言蹊看著宋清、王肖、陳碩那三個人單純中略帶迷茫的眼神,無奈地攤手道:“看你們那單純的眼神,我便知曉你們還未想明白。罷了,我還是給你們講的通透一些罷!” 宋清等人很受傷,他們從白言蹊輕描淡寫的語氣中感受到了自己與白言蹊的差距,這何止是一條鴻溝啊……若是想要趕上白言蹊的水平,怕是比奔月還難。 宋清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施禮,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道:“還望白姑娘明示?!?/br> 白言蹊索性將解法都講了出來。 “其實想要解開這種題目一點都不難,單是我現在能夠想到的就有兩種方法?!?/br> 宋清等人聽著‘不難’二字,心頭再度中箭,內心血流成河。 “第一種方法,可以假設女工一千匹布全都染制成功,那女工應得的工錢為四千文,與現在所得的三千五百二十五文整整差了四百七十五文。而這四百七十五文就是染壞布匹之后賠償的錢。每染壞一匹布,女工不僅白干一場,無法得到應得的四文工錢,還得倒賠染坊十五文,女工實際損失為十九文錢。用四百七十五除上個十九,可不就是二十五嗎?” 白言蹊說的簡單,可這一串又一串的數字落在宋清等人耳中,已經將這三個原本信心滿滿的算科苗子繞暈乎了。 陳碩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小算盤來,噼里啪啦一通敲打,總算循著白言蹊所說的方法得出了正確結果,那臉上的表情,比出門撿到一千兩銀子都要高興。 宋清見友人這般表現,便知道白言蹊所說的沒錯,向前微傾的身子又低了幾分。 “白姑娘在極短的時間內,不用借助算盤就能將如此龐大的計算量算出結果,算學水平遠超宋某,宋某拜服。只是不知白姑娘口中的另外一種解法是何等意思?姑娘能否明示?” “有何不可!” 白言蹊還未說出的那第二種方法才是她最喜歡用,也是最常用,最實用的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答應小可愛今日加更,最晚七點,第二更奉上! 感謝‘就是喜歡你’小天使的抓蟲,比心! 摸爬滾打求收藏! 第21章 虛實結合解題法! 白言蹊還未說出口的方法,正是后世將一眾邏輯廢從數學應用題中解放出來的方法。 解方程! 普通問題一元一次方程,稍微難的問題二元一次方程,再難的還有一元二次方程,積分方程,微分方程,甚至還有參數方程! ‘方程’一道,那絕對當之無愧地占據了數學領域的半壁江山,只要能和數學計算掛上鉤的,幾乎都有‘方程’的身影。 這個朝代還沒有誕生‘解方程’這種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算學方法,實在是一眾算學愛好者的遺憾之處。 白言蹊感覺自己似乎在做一件改變歷史的大事! 說不定能夠被載入史冊! “呵呵……” 一想到后世那些學生被算學題目為難哭的樣子,白言蹊的心情當下就變得格外復雜。 對于算學愛好者來說,她的出現就等于是掉入清水中的一滴墨水,注定要將這個風平浪靜的算學界搞得烏漆嘛黑,但對于算學的推動那絕對是前無古人的,能否后無來者白言蹊也說不準,萬一來一個比她更厲害的穿越者呢? 但是一想到前世學生對于歐幾里得、牛頓、傅里葉等人的憎恨,白言蹊就有點慌,她這擺明了是要和學子們過不去??!怕是以后就算她兩眼一閉雙腿一蹬嗝屁了,也會被人扎小人吧! 這妥妥就是一個遺臭萬年的機會! 白言蹊尬笑著看向宋清,她仿佛已經能夠看到宋清沉迷算學不能自拔,而后發際線漸漸后移,由正常變成高聳再變成地中海的樣子了。 那樣子,那造型……想想就覺得丑萌丑萌的! 宋清見白言蹊臉上的表情格外精彩,看著他的目光更是夾帶著不懷好意,后脊一涼,試探著問白言蹊。 “白姑娘,可是那第二種方法不方便講?若是不方便的話,姑娘大可不必這樣為難。宋清還是知進退的,能夠得姑娘解惑已經是此生幸事,怎敢貪心?” 白言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宋清! 時至今日,白言蹊好像發現了一個規律:似乎這個時空的人都比較含蓄害羞,有什么話都喜歡憋在肚子里。 拿宋清舉例子,明明宋清眼中的渴望毫不掩飾,卻偏偏嘴上說著‘不著急’,這不是表里不一嗎? 啊呸,偽君子! 啊呸,戲精! 原來并非整個白家村的人是戲精,宋清也是,都是內心戲格外豐富的戲精! 想想王肖、陳碩、王劉氏等人,白言蹊又默默將這些人劃入愛給自己加戲的戲精行列。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個時代的人十有**是戲精! 得出一條具有普適性規律的白言蹊真相了。 “白姑娘?白姑娘?” 宋清見白言蹊不答,還以為是白言蹊心中正在進行天人交戰,心里像是住了一百頭野豬般糾結地亂撞! 一方面,宋清十分想知道白言蹊口中所說的第二種方法有何等奧秘,他甚至還有一點奢望,說不定他在算科考核中就能現炒現賣,利用白言蹊教給他的法子解題呢? 另外一方面,宋清自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又告訴他,強人所難是極不道德的事情,故而他有些羞于開口。 白言蹊遲遲沒有糾結出一個結果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明天的問題交給明天去愁,何必和頭發過不去,今天就把自己愁禿頭呢? 前世鳳凰傳奇在國內稱霸廣場舞軍團,招來的罵聲絕對不比牛頓傅里葉等人少,可人家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沒有什么好為難的?!卑籽怎杪柤?,解釋道:“只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這種方法比較離經叛道……唔,好像用離經叛道來形容有些不大合適?!?/br> 宋清心里亂撞的野豬在聽到‘離經叛道’這四個字后,都不幸得暴斃當場。 王肖冷不丁地嘟囔了一句,“幸虧白姑娘你是要參加算科考核的,如果你要參加禮科考核,那絕對考不上??!” 白言蹊:“……干外甥你閉嘴!” “這種方法確實與常規解題方法不同,但是可以簡化很多種算學題目,只是有點不走尋常路罷了。你們如果能夠理解,那就聽聽,能不能接受再說;若是無法理解,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br> 宋清、王肖、陳碩等人聽白言蹊這么一說,以為白言蹊要說她解題的獨門秘技了,當下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生怕錯過白言蹊口中的重點。 就連一臉生無可戀的沈思之都悄悄摸摸支起耳朵來,別看他的算學水平不如宋清等人,但放在縣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他最大的目標就是成為一個大商戶,賺許多許多的錢,再也不受他娘的控制! 想要成為大商戶,不會算賬怎么行?想要算賬,必須精通算學??! 然后……白言蹊就在這四人的翹首期盼中華麗麗地卡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