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所以無論韓征是不是真太監,蕭瑯的決心都已下定了,更確定的說,今日之事,只是讓他的決心更堅定而已。 何況施清如與丹陽郡主都那樣哀求他,他怎么忍心讓她們難過? 他能因愛屋及烏,也因對韓征的惺惺相惜,一個多月以來什么都爛在肚子里,如今自然也能繼續當什么都不知道,不會去求證那個其實已經顯而易見的‘萬一’。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meimei竟然也會對韓征情根深種。 不怪她時常都郁郁寡歡,分明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問她她又什么都不說,還要裝出一副開心無憂的樣子來讓他安心;不怪她曾經那般支持他追求清如,那般為他著急難過,她分明是知道自己的愛情從來都無望,所以才由衷盼著他能得到真心相愛之人。 可惜他終究沒能得到,她更是比自己還要苦,若不是此番被逼到了這個地步,連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心意都不敢,——他們兄妹倒真是一對兒難兄難妹了! 不過認真說來,蕭瑯也不是什么要求都沒提。 只不過他的要求不是為自己提的,“韓廠臣,除了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遠離京城以外,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你以后不要做王莽霍光之流,不顛覆宇文家的江山,更不做禍國殃民,讓朝綱混亂,百姓食不果腹,流離失所之事;再就是,若將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若那時候我母親還健在,我希望你至少能留她一條性命,由我這個做兒子的替她母債子償?!?/br> 畢竟蕭瑯心里很清楚韓征肯定一直恨著他母親,偏偏他母親還一再的惹他,一再的在已有的舊仇上,不停的增添新恨,要讓韓征一直忍著,哪怕到了最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樣,韓征肯定不愿意。 可那終究是他的母親,再不好也是他的母親,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只能與韓征有言在先,將來母債子償了。 至于隆慶帝和太后,以前者對韓征的寵信和提拔知遇之恩,蕭瑯倒是仍不覺得韓征會對隆慶帝怎么樣;而后者,眼見身體都成那樣了,還不知頤養天年,一心只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就算大不孝蕭瑯也要說,又還能活幾年呢? 所以自然沒有他替他們有言在先的必要了。 韓征說到最后,有些悵惘,“他最后還讓我好好兒愛你,好好兒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因為你難得,更因為你值得……若他為自己提了要求,我心里都還好過些,可他什么要求都沒為自己提,想的始終是社稷百姓,我這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兒了??上н@么個難得的性情中人,我卻不能與之為友,實在遺憾!” 施清如聽他說完,心情也頗復雜,半晌方道:“他的確難得,尤其長在這樣的環境下,又有太后母女的耳濡目染,依然能這般出淤泥而不染,實在難能可貴了。不過督主將來也未必就沒有機會與他為友了,你們都還年輕,都還有好幾十年的光景兒呢,彼此本又暗中欣賞,惺惺相惜,將來只要有了合適的契機,成為摯友的機會還是很大的?!?/br> 頓了頓,“將來若督主……,更是需要大肆用人,難道還能白白放過這樣一個品德才干都上佳之人不成?肯定要委以重任啊?!?/br> 韓征點點頭,“這倒是,總歸也要不了多久了。只是今日算來終究、終究利用了他,我心里還是有些不得勁兒,覺得自己讓他的所作所為一襯,立時成卑劣小人了一般……” 他臨去仁壽殿前,雖有顧公公在場,不好與柳愚說太多話,更不好把話說明了。 可到底彼此主從這么多年,自有默契,很多事真的是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足以知道彼此的想法了。 是以到了仁壽殿,韓征與施清如進殿拜見太后后,柳愚雖就留在殿外候著,哪里也沒去,也足夠他把該安排的,都不動聲色安排下去了。 若殿內動靜兒小,到時間后,便會有人來請韓征,說是有八百里加急軍務到了,閣老們立等韓征去議事;不然就是隆慶帝立等著見韓征,有要緊之事吩咐。 反之,若殿內動靜太大,時間也拖得太久,便得把蕭瑯引到仁壽殿了,反正也很好引,只要讓蕭瑯知道太后與福寧長公主一心逼丹陽郡主嫁給南梁太子后,他一定會立時趕到,質問阻止太后母女的。 在這一點上,韓征沒理由的堅信蕭瑯絕對做不出出賣自己meimei,踩著自己meimei的血淚上位之事,就像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清如,凡事都會以清如的安危為要一樣。 所以等蕭瑯到了仁壽殿后,勢必會與太后母女發生激動的爭吵沖突,屆時內憂當前,太后母女十有八九是顧不得外患了,少不得要先平定了內憂,才好一致對外。 那韓征便又爭取到一定的時間,足夠改變局勢了。 卻不想蕭瑯沒到,丹陽郡主先到了,還以那樣的方式為他‘作證’,甚至答應了太后與福寧長公主,她‘自愿’和親南梁太子,這下蕭瑯趕到后不用質問太后母女了,都是聰明人,僅憑一言半語,已足夠他什么都明白了。 自然韓征也沒時間趁機帶了施清如離開了。 之后蕭瑯忽然主動提出要親自給他驗身,他當時面上不動如山,胸有成竹,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慌的。 愛屋及烏與惺惺相惜在只是懷疑面前,能起到的作用,在確鑿無疑的事實面前,還能不能存在,誰都說不好,那么大的誘惑,誰又經得起呢? 可到了那個地步,韓征除了賭,除了趁機飛快的與蕭瑯談條件,也別無他法了。 萬萬沒想到,蕭瑯壓根兒沒想過要與他談條件,一開始抱的就是替他解圍脫困的心,與丹陽郡主的不求回報異曲同工……實在沒法讓韓征心里不因此大受觸動,進而覺得自己在胸襟品德上,實在差蕭瑯差得遠。 蕭瑯當時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必定有原因,他又是個聰明人,如何想不到這一層? 卻依然選擇了幫督主,幫他們,她只能再次感嘆福寧長公主也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有這樣一雙明珠清泉一樣的兒女了! 施清如因握了韓征的手,低聲道:“督主也別想那么多了,咱們也是為了能活著,不然誰不愿一輩子都光風霽月,問心無愧呢?” 韓征“嗯”了一聲,“我讓人送你回司藥局吧,我這兒還有一大攤子的事兒要忙,你留下我也沒法兒陪你。晚間也別等我了,肯定仍然回不去,但不許再胡思亂想,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記得萬事都有我?!?/br> 施清如知道他忙,尤其在這個當口,乖巧的應了“好”,又叮囑了他一番也要吃好睡好,照顧好自己后,才出了他的值房,由柳愚給安排的兩個小太監,給一路送回了司藥局去。 其時江院判已經在仁壽殿給太后診過脈了,因已經快一年沒給太后診過脈,他壓根兒不知道太后如今是什么體質,又沒有以往的脈案做參考,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面上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加倍小心翼翼的為太后施針,所幸江院判行醫這么多年,醫術本身也的確是太醫院數得著的,不然也輪不到他當這個院判了。 一番診治之后,總算讓太后慢慢醒了過來,卻是臉歪嘴斜,口不能言了。 直把福寧長公主氣急了個半死,指著江院判便怒罵起來:“你到底怎么能母后治病的,方才暈倒前,母后都還好好兒的,現在你幾針下去,卻成了這樣,你到底會不會行醫治???還是堂堂院判,卻只有這點微末本事,你這個院判到底怎么當上的?治不好母后,本宮要了你的命!” 唬得江院判忙忙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回長公主,太后娘娘這是急怒攻心之下的偏癱中風之兆,所幸如今還不算嚴重,可也要臣施針幾日十來日,再輔以湯藥治療,方有望好轉,實在不是臣無能,而是太后娘娘病情確實如此啊,求長公主千萬恕罪?!?/br>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若長公主不信,可以傳了太醫院其他太醫來會診的。不然,也可以請了恭定縣主和常司正來會診,長公主便知臣所言是真是假了?!?/br> 心里既有幾分好奇與幸災樂禍,為什么太后病了,仁壽殿不傳恭定縣主,卻忽然又傳了他,莫不是太后已不喜歡不信任恭定縣主了,司藥局也要跟著失勢了? 又忍不住擔心萬一太后回頭有個什么好歹,福寧長公主與皇上把罪都怪到他和太醫院的頭上,那豈不是當了恭定縣主和司藥局的替罪羊了? 福寧長公主聽他提到施清如,卻是悻悻的沒有再說。 眼下她哪還敢讓那個小賤人給母后治病,指不定她懷恨之下,一針下去,母后便沒了……她如今可萬萬不能失去母后! 蕭瑯在一旁打圓場:“江院判請起來吧,家母也是太擔心皇祖母了,才會口不擇言的。您盡管給皇祖母治病,回頭等皇祖母大愈了,自然重重有賞,便是皇上,也定會重重有賞的?!?/br> 待問明白江院判太后要能說話,至少也得兩三日去后,索性讓江院判這幾日就在仁壽殿隨時待命,哪里都別去了。 又請段嬤嬤千萬帶著仁壽殿的宮人,加倍精心的服侍太后,他和丹陽郡主晚些時候再過來瞧太后后,方帶著丹陽郡主,回了她的寢殿去。 卻是一進了屋,便讓百香等人全部退下了,方看向丹陽郡主,沉聲道:“足足半個多月的時間了,為什么不告訴大哥,什么委屈壓力都自己一個人扛下?瓏兒,你心里還有我這個大哥,還拿我當大哥嗎?” 丹陽郡主沒有看蕭瑯,只是苦笑道:“告訴了大哥,讓大哥與皇祖母和母親大鬧一場,弄得母子之間越發的生分,徹底母子反目嗎?我實在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何況之后也沒有機會見到大哥了。好在是除了見不到大哥以外,其他時候我還是有一定自由的,不然真跟囚犯沒什么兩樣了呢……” “以后不想笑,就別勉強自己了!”蕭瑯見她又要故作開心無憂了,以前他不甚明白,如今卻是全明白了,哪里還忍得住心痛,“我meimei生來便是天之驕女,卻連苦笑都不能由己,足見我這個大哥當得到底有多失??!” 丹陽郡主便依言沒有再笑了,定定迎上了蕭瑯的雙眼,“大哥千萬別這么說,全天下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哥哥了,真的,這輩子我最大的幸運,便是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哥哥?!?/br> 她早早就沒了父親,以為自來疼愛自己的母親與外祖母到頭來待她也不過如此,若再連兄長也跟她們一樣,她就真只能心如死灰的去死了,萬幸兄長跟母親、外祖母終究不一樣,老天爺待她,終究還是有那么幾分善意的! 蕭瑯就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了她之前被簪子戳破的地方,“還痛嗎?你怎么那么傻,就算想要幫人,也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來兒戲才是?!?/br> 雖是兄妹,到底都大了,也要講究“男女有別”。 故蕭瑯很快便收回了手,話鋒一轉,“等過些日子,大哥定了去陜甘總兵府,或是云貴川總兵府后,你便同了大哥一塊兒去。路上好生看看咱們大周的大好河山,到了地方后,就每日想出門就出門,想騎馬就騎馬,怎么快活怎么過,等將來……再找個真心疼你愛你的夫君,給我生兩個白胖可愛的小外甥,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br> “當然,若你一直不想嫁人也沒關系,大哥養你一輩子便是了,我就你這一個meimei,難道還養不起了?所以,別再胡思亂想了,這些日子若要想,就想想要帶些什么東西出京吧,外面終究比不上京城繁華舒適,但大哥也一定會竭盡所能,不讓你受任何委屈的,你說好不好?” 丹陽郡主聞言,設想了一下那樣的日子,心里要說不期待,肯定是假的。 可她真不覺得事情能如他們兄妹所愿,也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已經決定要嫁給南梁太子,要去南梁了,所以大周大好的河山,只能大哥一個人去看了……” “為什么?”話音未落,蕭瑯已怒聲道,“為什么到現在了,我什么都已知道了,瓏兒你還說要嫁去南梁,你就這么信不過你大哥能護住你嗎?” 第二百二零章 更大的謠言 蕭瑯越說臉色越難看,“瓏兒,大哥在你心里,就那么無能么?還是你怕要不了多久,大哥也改了想法兒,與皇祖母和母親站到一邊兒了?當了這么多年的兄妹,你難道還不了解我么,若我真想要,早不顧一切去爭取,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了。那母親也不至氣成那樣兒了,不就因為我沒那個心,在她眼里,一直是那么的‘沒出息’么?” 長呼了一口氣,“算了,多的話我也不說了,終歸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就安心收拾東西,等著大哥帶你出京即可,旁的都別想了?!?/br> 丹陽郡主忙道:“大哥,你先別著急,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其實我并不是抵觸嫁給南梁太子,嫁到南梁這件事本身,我不到一歲便封了郡主,享受了這么多年朝廷給予的尊榮富貴,能為朝廷該為朝廷盡忠時,我自然也不能含糊退縮……大哥聽我說完嘛?!?/br> 說得蕭瑯只能悻悻的把已沖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后,方繼續道,“何況南梁與我們大周從風土人情到習俗,都迥然不同,若有機會了,我其實也想去見識一下,方不枉此生,所以我一開始抵觸的便不是和親這件事本身。我抵觸的是母親的態度,我從來都以為,旁的不論,至少在做母親這一點上,在對我們兄妹的心上,這世上再無人能出她之右。我還在心里同情過恩陽表妹她們幾個,慶幸我們的母親絕不會做那樣為了權勢利益,出賣自己親生骨rou之事?!?/br> “卻不想,現實很快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原來我們的母親為了權勢利益,一樣能推自己的親生女兒入火坑,一樣能惘顧自己親生女兒的意愿,一樣能逼迫她……這些日子還惟恐我跟你見面,向你告狀,把好事給她攪合了,一直有意困著我,實在令我心灰意冷……” 蕭瑯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打斷了她:“就算心灰意冷,你也不能自暴自棄??!你不是還有我嗎?你要是早點把事情告訴我,事態根本不會發展到今日這般地步,你也不會受這么長時間的委屈了?!?/br> 丹陽郡主苦笑一聲,“大哥,你和母親之間除了孝道,本就已不剩多少情分了,我若把事情直接告訴了你,你們之間僅剩的母子之情豈非也要蕩然無存了?母親這輩子不容易,哪怕她這樣對我,我也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br> “可我終究會知道的,屆時不但母子之情蕩然無存,我還會因為沒能護住自己唯一的meimei,痛苦自責一輩子!”蕭瑯沉聲道,“你也別想什么孝道不孝道的了,‘小受大走’的道理你不知道?‘亂命不從’的道理你不知道?分明母親就糊涂了,你本就不該瞞著我,更不該想著聽她的,就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嘆了一口氣,“大哥也不多說了,反正事情就這么定了,你只收拾行李即可,旁的都不要想,更不要管了,凡事自有大哥?!?/br> 丹陽郡主卻仍堅持道:“大哥,我心意已決,真要嫁去南梁了。若能以我一己之力,便讓兩國之間再無戰事幾十年,那我這輩子便也算活得有價值,死得無遺憾了?!?/br> “兩國之間怎么可能幾十年無戰事!” 蕭瑯急道,“這一仗遲早要打的,最遲也不過十來年,若早些,更是三五年內,只怕就要開戰,你若真去了南梁,屆時要如此自處?連命都沒有了!何況那南梁太子聽說早已姬妾無數,兒女雙全了,這樣的男人豈是良人?屆時你一個人遠在異國他鄉,受盡了委屈,甚至死了都沒人知道,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絕不會讓你去的!” 丹陽郡主反問:“如果不是我去,便是恩陽表妹幾個中的一個人去,難道她們就該過方才大哥說的這樣的日子不成?她們去得,我自然也去得。何況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越是逆境,我反倒越要過好了,我也自信自己有那個本事過好,大哥難道這般看不起自己的meimei不成?” 蕭瑯冷著一張臉,“其他人去不去得我管不著,反正我meimei說什么也去不得!” “再說方才皇祖母可與韓……與韓征有言在先,不會再逼你的,這事兒也不是由得母親和皇祖母說了算,最終得司禮監和內閣都認可,皇上再最終拍板,才能定下來。我才賣了韓征一個天大的人情,你也才為了他那樣的奮不顧身,我相信他也絕不會讓你嫁去南梁的,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糊涂念頭的好!” 丹陽郡主不說話了。 想到了方才韓征同意驗身之前,與太后的有言在先,雖然如今看來,結果是好的,可當時他到底冒了多大的風險,只有他和清如,還有她才知道,萬一大哥沒站到他那一邊,沒放他一馬,或是太過震驚之后,臉上露出了什么端倪來,眼下后果根本不堪設想。 萬幸大哥事先只怕也早猜到了幾分,對清如的感情亦沒有讓他失了本心,變了一個人……但終究,韓廠臣還是冒了巨大風險的,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在他心里,終究還是有了那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位置呢? 只為了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位置,她都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護住韓廠臣和清如都好好兒的! 半晌,丹陽郡主終于低低又開了口:“大哥,你事先也早就有所懷疑了么?先前之事,不但韓廠臣與清如感激你一輩子,我也感激你一輩子?!?/br> 蕭瑯沉聲道:“你又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的?不,我應該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對韓征……從一開始你和他就不可能,如今他還有了清如,你們就更不可能了,還是趁早都忘了吧,不然不管你是嫁給了南梁太子,還是將來嫁給了別的男子,你這輩子只怕都過不好!” 丹陽郡主苦笑道:“我之前也勸過大哥不止一次,把清如忘了吧,可大哥至今忘了嗎?今日若只是我哀求你,你未必會放韓廠臣一馬,說到底,你為的還是清如,為的還是她能過得好,不恨你,不是嗎?我們兄妹也真是有夠可憐的,多少俊杰美人等著我們挑,管保個個兒都受寵若驚,百依百順,偏偏我們卻非要去喜歡一對兒相愛之人,注定付出再多,也什么都得不到!” 蕭瑯道:“所以我才想帶了你出京,離得遠遠的啊,只要離得遠了,我相信我們終究都會忘了的。人這一輩子又不是只有愛情,除了愛情,能擁有的東西還很多,等去了外面,更是天高地闊,等你見過最美的風景后,便會覺得,其他那些小情小愛,都不值一提了?!?/br> 丹陽郡主品咂了一下兄長這番話,點頭道:“大哥能這般想,我心里很開心,也能放心了。但我還是要嫁去南梁……你先聽我說!既然我本來就要離開的,是遠是近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了,又何必再多一位表姐妹痛苦呢?旁的理由我方才也已說過了,但還有一點我要說?!?/br> “既已有了有關韓廠臣的那些謠言,那總會傳到皇上舅舅耳朵里去的,別人或許不敢或是沒那個本事,皇祖母與母親卻是既有機會也敢的。屆時皇上舅舅對韓廠臣勢必心生猜忌,繼而多番打壓,乃至……可韓廠臣掌大權這么多年,又豈能任人宰割?逼急了少不得要背水一戰,魚死網破,那就真是兩敗俱傷,漁翁得利了,大哥難道就想看到那樣的結果不成?” 一邊是自己的至親,一邊在自己心愛之人,反正她寧死也不愿看到那樣的結果。 蕭瑯沉默了,以皇祖母尤其是他母親如今的瘋狂,激動氣急之下,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來的,才不會去想后果呢! 他低聲道:“那也不用你委屈自己啊,總有旁的法子,你只管交給我去辦便是,我總會想到法子的?!?/br> 丹陽郡主苦笑道:“大哥也是人不是神,哪能事事都如你所愿呢?這次就聽我的吧。待過兩日皇祖母好轉些后,我就會去告訴她和母親,我愿意嫁去南梁,但條件是此番之事到此為止,她們不要再想著算計拿捏韓廠臣了。如今皇上舅舅不管事,朝政到底都由誰在cao心,她們心里難道不知道,是想弄得朝中大亂,內憂外患齊至不成?” “那也不必你這樣犧牲自己,委曲求全??!”蕭瑯還是不肯松口,“這些事都是該我們男人家來cao心的,你一個姑娘家,想那么多做什么?” 丹陽郡主嘆道:“難道大哥以為,我心里只有小情小愛,就沒有半點大局意識不成?我也是盼著大周能千秋萬代,繁榮昌盛,百姓能安居樂業的,所以我并不只是為了誰,或是賭一口氣,才堅持想嫁去南梁的,我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br> 蕭瑯皺眉道:“可就算如此,謠言也遲早會傳到皇上耳朵里的,哪怕皇祖母與母親不說,也架不住旁的有心人會說,韓征本就樹大招風,早已樹敵無數了?!?/br> 丹陽郡主道:“那就要看韓廠臣的本事了,我都已盡可能為他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他若還不能把事情平定于無形當中,我也愛莫能助了。不過想來應當難不倒他,畢竟他能有今日,都是憑的自己的心計與手段,以往也定然不是沒有過比這兇險的時刻,他都能過來,這次自然也能過去……總歸我們兄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br> 頓了頓,嘲諷一笑,“何況大哥以為,母親會同意不讓我嫁去南梁嗎?經過今日之事后,她已經恨透了我,哪怕對自己沒有好處,她也定要送我去和這個親了,又何必弄到最后母女徹底反目,僅剩的情分都消耗殆盡呢?” 蕭瑯咬牙道:“皇祖母都已經答應了,難道母親還想出爾反爾不成?” “大哥也說了,是皇祖母答應了,可不是母親答應的,她這輩子又最受不得別人違逆的?!钡り柨ぶ鬟有?,“如今皇祖母又病成了那樣兒,我怕回頭真氣出個什么好歹來……總歸大哥就別勸阻我了,我也是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選擇意味著什么,更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論結果好壞,都自己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