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于燃本想意思一下,幫父親說兩句好話,可憋半天也搜尋不出這男人的明顯優點,只說:“我爸長得挺帥的,不然也不會有阿姨對他心動,是吧?!?/br> 李桂蓉嗤之以鼻,嘟囔著“什么心動”。小孩子才追求心動,大人只要心安。 “反正我就告訴你,要會識人,別哪天看見個漂亮的就對人家俯首稱臣,倒霉催的像你爸這樣兒,能纏一輩子?!?/br> 于燃還沒跟父母提過自己談戀愛的事,他剝完了最后一枚豆莢,心情爽朗道:“那不也挺好?!?/br> “邊兒去,別擋這礙事?!崩罟鹑鼗仡^,“粥快冒出來了,關火,盛出來給你弟晾著?!?/br> 于燃晚飯吃得匆忙,因為還得端著粥過去喂于燼。男孩從昨夜開始上吐下瀉,疼得他抱著馬桶哭,擔心自己食物中毒一命嗚呼。 于燃看出他身子虛弱,拿不住碗,就親手一勺一勺喂,“還疼嗎?你怎么眼睛也腫了,別用手揉?!?/br> 于燼的腸胃此時一陣絞痛,他強忍著,告訴哥哥“不疼”。 但沒過多久,他又痛哭流涕地在床上打滾兒。一般人犯腸胃炎頂多喊一句“生不如死”,于燼則是有氣無力地模仿喝了雄黃酒的白素貞,翻來覆去地哭喊:“法海你干脆收了我吧……” 于燃上床扶住他,“別嚎了,喝碗粥吃點藥,慢慢就能好?!?/br> 于燼眼角淚跡未干,啞著嗓子說:“你看過《異形》嗎,我感覺我肚子里也要有一只沖出來了?!?/br> “噓——安靜點兒?!庇谌寂跗鹗謾C,撥通楚眠號碼,準備給他唱歌。 楚眠那邊很久沒接,到了第三次才有回應。于燃給他唱了一首童謠,順便問問他知不知道緩解腸胃炎疼痛的辦法。 楚眠這邊剛睡醒,幸好于燃堅持給他打電話,不然他得明早才能發現自己是趴在地上的。 于燼抓著哥哥手臂,問手機那端的人:“這個嚴重了會變成癌嗎?” 于燃幫楚眠轉達:“不會,兩三天就能好?!?/br> 由于還得照顧于燼,于燃沒空多跟楚眠說話,手機撂在一旁,幫弟弟蓋好被子,“你看你嫂子,懂得真多,哪像你跟個文盲似的,還怕這能成癌癥?!?/br> 楚眠正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冷不丁聽見手機里還有于燃說話的聲音。接著還有他弟弟在念叨:“我可不想英年早逝?!?/br> 看來是忘記掛斷電話了。 “哥,你過年要不要帶大嫂回家?”于燼問。 “著什么急,等畢業后再說?!?/br> 楚眠稍微清醒了,腦子里循環“大嫂”這個稱呼,顯然指代的是自己。 于燼說:“等畢業了,你還指不定喜歡誰呢,不如直接帶回來見家長,讓大嫂有心理壓力?!?/br> “去!什么壓力,我只想讓他天天開心?!?/br> 楚眠淡笑著,把手機挪得更近些。 “哥,你可真是一心一意啊……”于燼惋惜地嘆氣,“好吧,反正我對大嫂很滿意,我同意他來當你最喜歡的人之一?!?/br> 于燃問:“為什么是‘之一’?” “因為你還最喜歡我,最喜歡爸媽?!庇跔a理所應當道。 于燃思索著,說:“可最喜歡不應該只有一個嗎,如果全都并列了,那還有個‘最’字干嘛?發明‘之一’這個詞的人可真是做作,我不要這么稱呼你們?!?/br> 楚眠在電話另一端靜悄悄地聽,難得發現于燃正經了一點。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又在封閉智力隨意發揮:“我最喜歡的爸爸是于暉,最喜歡的mama是李桂蓉,最喜歡的矮子是于燼——” “我不矮!我已經一米六了!” 于燃忽略了他的反駁,繼續說:“我最喜歡的男生,是楚眠?!?/br> “對呀,所以說大嫂是你‘最喜歡的人之一’當然沒錯?!庇跔a向哥哥投去輕蔑的目光,“誰剛才說我文盲,你連小學生句型都不會?!?/br> 楚眠也忍俊不禁,結果他聽見于燃直截果決地說:“楚眠不是之一?!?/br> “他是唯一?!?/br> 第74章 內褲 “獨一無二”是最美好的定義,沒有之一。 雖然楚眠經常為了這個人傷腦筋, 但在某些方面, 于燃卻又讓他特別省心。他因為于燃口不擇言而產生的慍怒,全都會被對方脫口而出的溫柔逐一化解, 然后再也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冬天的早晨,玻璃上凝結一層白霜。年末瑣事繁多, 天氣又冷, 于燃終于肯老老實實地待在教室, 聽楚眠給他復習拋物線。 于燃心不在焉, 時不時被別的事吸引注意,捏著楚眠袖子問:“你里面穿了幾件啊,冷不冷?你怎么不買個羽絨坎肩穿上?” “難看?!?/br> “你怎么能為了形象不顧身體呢,反正你就算穿東北大花襖都帥, 還在意這個?” “你有資格說我?”楚眠反問,伸手去扯于燃挽起來的校服褲腿,把他露在外面的腳踝遮住了。 于燃笑了笑,一條腿蹬著椅子底下的架子,問:“跨不跨年???” “你想去?” “我隨便, 看你?!?/br> 于燃說著話, 摟住楚眠肩膀,情不自禁感嘆:“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我去年的今天頂多想跟你結拜, 現在卻現在卻想跟你結——” “拋物線的幾個標準方程, ”楚眠開口打斷他, “背一遍?!?/br> 于燃抱怨著摔筆,又趕緊在楚眠冰冷的注視下正襟危坐,沉思寫題。 楚眠偶爾也會懈怠,他通常選擇倒進于燃懷里閉眼休憩,就算被別的同學看見了,也能假裝是睡病發作,并非故意跟于燃大庭廣眾下親熱。 元旦放假前,于燃又收到了楚眠的禮物,是一套畫筆和米婭水粉顏料。楚眠對這方面不了解,都是姑姑幫他挑選的,他估計于燃寒假肯定不會寫作業,那倒不如幫他在繪畫方面進步。 于燃當然很高興,也不怕被旁人看見,仰頭親吻楚眠臉頰。 這些東西帶回家,只能先放桌上,兄弟倆的臥室除了床就沒有空余地方,于燃平常畫素描都趴在窗臺。他這邊正畫著,李桂蓉推門進來做掃除,一抬眼就瞧見桌上的紙袋。 她也不問是什么,直接打開看,“亂七八糟的……色兒這么多,果凍?” 于燼躺床上答:“我哥的顏料?!?/br> 李桂蓉一聽,馬上撂下掃帚清點水粉數量,然后皺著眉數落于燃:“這都多少錢啊,你看看你買這么多,一天到晚凈瞎花錢……買這些干什么?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堆玩意兒一共花了多少?哎呦,還有毛筆呢……” 李桂蓉心里預估了一個價位,等待于燃宣布結果后狠罵他一頓。 于燃支支吾吾,懶得編造謊言,就實話實說:“朋友送的?!?/br> “哪個朋友?你說說名字?!?/br> “楚眠唄,你知道的?!庇谌脊蜃诖采?。 “哦,上次送你玩具車的那個?”李桂蓉放下幾枚顏料盒,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怎么又收人家東西,非親非故的,也不是你生日,他送你東西干什么?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找人家要的?” 于燃真誠否認,于燼在旁邊聽著不由得替哥哥捏一把汗。 “不是?我怎么不信呢,他家里錢多燒的???” 于燃“哎呦”一聲,道:“你放心,我也總送他東西,禮尚往來嘛?!?/br> “那不還是瞎花錢?你們平時出去吃吃喝喝就夠了,別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回來,像這個什么顏料,你說你能玩幾次,不還是丟這兒生灰?” 凡是沾了金錢的話題,李桂蓉就停不下來那張咄咄逼人的嘴,按于暉所說,她最大的缺點就是摳門。其實家里經濟條件還算可以,起碼是普通家庭里的中上。但畢竟養活了倆正長身體的男孩子,李桂蓉早就習慣處處精打細算,平常買菜都能為了多便宜五毛錢而繞遠,任何支出都得花在刀刃上,家里抽屜也塞滿了毫無用武之地的雜物。 李桂蓉批評完于燃,痛快地舒口氣,說:“反正我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跟那個楚什么瞎買東西了,人家是什么條件,你是什么條件,這總得掂量一下吧?下次他再送你東西,你就說‘我不要’,記住了沒?” 于燃緘口不言,沒有表態。李桂蓉又問一遍:“說話,記住了沒?” “這不是記不記住的問題……”于燃面露難色,“我跟楚眠現在互相送點東西是很正常的?!?/br> “我看你就是太久沒被打了,腦子不正常。甭廢話,就告你一句:懂得拒絕?!?/br> 于燃倒在床上,振臂一呼:“我怎么拒絕得了楚眠呀!你可真會難為人!” “他還能逼你收東西不成?” “那倒不會,但我怕他不高興?!?/br> 于燃翻了個身,凝望著李桂蓉,說:“媽,你不知道,楚眠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現在可以把他當兒媳婦看?!?/br> 李桂蓉聽了莫名其妙:“干嘛,你倆還能搞對象???” 于燃一時語塞,沒想到母親竟然這么快就識破了他跟楚眠的關系??諝饽桃粫?,于燃無奈地大方承認:“是,我跟楚眠早戀了,雖然我覺得也沒多早?!?/br> 李桂蓉一愣,于燃的話令她匪夷所思。 “他不是男的嗎?”李桂蓉嗓子像是快被堵住了。 “嗯?!?/br> 李桂蓉又愣了,站在原地琢磨半天,問:“你跟男的搞對象了?” 于燃點頭。 李桂蓉倒吸一口涼氣,反復欲言又止,最后她指著臥室角落的碩大玩具車,尖著嗓子對于燃說:“你是著了他的道了是不是,天天跟人家鬼混還混出這種關系來了?!你說,你都給他花了多殺錢,瞎買過什么?” “也沒瞎買?!?/br> “這堆,”李桂蓉抓起幾枚顏料盒,“純屬浪費?!?/br> “那都有用的……” 于燃盯著楚眠買的那些繪畫材料猶豫道:“媽,我想學畫畫?!?/br> 李桂蓉沒特別反應,只說:“你就想一出是一出,樂意畫自己趴窗臺畫去?!?/br> “我的意思是,藝考,你懂吧?” 李桂蓉遲疑地思考幾秒,瞪大眼睛像要發火,“你想干嘛,你不高考了???我天天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供你上學,你、你——” “高考也要考,也要考的?!庇谌剂ⅠR解釋,“就是以后念畫畫而已?!?/br> 李桂蓉臉色迅速垮下來,醞釀情緒,準備發作。她看于燼還在屋里盯著他們,就上前一步抓住于燃衣服,“你出來,咱倆好好說說?!?/br> 于燃沒表現出任何抵觸,聽話地下床,出去后還順手關了門。 于燼豎著耳朵想聽mama是怎么罵哥哥的,然而這倆人音量都壓得很低,隔太遠也聽不清什么。 過了半小時,于燃才揉著頭發回來。 “媽怎么說?讓你分手?” “那倒不是,她剛才差不多忘了楚眠的事了?!庇谌紦蠐媳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