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葉清歡不忍,低聲說:“你也很好?!?/br> 盛鴻年猛地回過頭盯著她,眼里乍然間滿是光,葉清歡心頭一顫,隨即說:“未來一定會有好女孩在等你?!?/br> 盛鴻年悲涼一笑,問:“你這是在給我發好人卡嗎?” 葉清歡咬住下唇,不吭聲。 盛鴻年長嘆一口氣,說:“明天我叫了幾個老同學到家里玩,你跟清洛也來吧。我那幾個要好的同學都跟清洛是同一所高中,他們是高三生。叫你們來是為了給你們牽線認識一下,因為他們家里親戚有的在學校當老師,有的當醫生,還有的在政府部門工作。清洛身邊沒有爸爸,我看你mama也不是太有能力的人。讓他多認識幾個人,以后遇到事兒了也好有個照應?!?/br> 聽他這么安排,葉清歡心里很感激,由衷地對他說:“謝謝你啊,替我們想這么多?!?/br> “這有什么?老同學嘛,應該的?!笔Ⅷ櫮暾f。 “我走了,你回去吧?!彼f,把手又抄進大衣口袋里面,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葉清歡也立刻轉身跑上樓,一直跑到五樓,她躲在走廊的窗邊一直等到感應燈滅了,才偷偷探頭往下看。她看到盛鴻年站在下面往樓上看。 他在明,她在暗,他看不到她。 過了十幾分鐘,他轉身走了,她一直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晚上回家,葉清歡把盛鴻年的話復述給mama聽,mama聽后頗感慨,夸盛鴻年年紀不大,心思卻深,更難得的是心術正,為人好。 “他以后會一直在美國嗎?不打算回來了?”mama問。 “不清楚?!比~清歡說,“這兩年我們很少聯絡了?!?/br> mama聽后若有所思。 正月十六的晚上,葉清歡跟葉清洛一起去了盛鴻年家。他家里來了十幾個同學,男生多女生少,所以葉清洛很快就跟他們玩在了一起。 晚餐是大伙兒一起做的,你一個菜我一個菜,加上盛鴻年提前燉好的一大鍋牛rou,倒也非常豐盛。吃飯的時候開了一箱啤酒,人太多椅子不夠,干脆把茶幾挪走了,在客廳地上鋪了一層野餐墊,大家席地而坐圍著十幾盤菜吃吃喝喝,漸漸的情緒都上來了,有人起哄讓盛鴻年承認在美國交了洋妞當女朋友。 “瞎說!沒有的事兒!”盛鴻年啐道。 “哎,別不承認??!你朋友圈里面那么多跟洋妞的合影,長腿細腰大胸翹屁股的,你連曖昧都沒曖昧過?”同學一扯著大嗓門質問。 “那都是同學,而且老外不講曖昧那套?!笔Ⅷ櫮昃椭桌藓攘艘豢诰?。 “哎呦哎呦,那就是看好了立刻就能提槍上馬嘍?那你有沒有對她們瘋狂輸出中國文化精髓?”同學二問。 盛鴻年捏扁了易拉罐揚手摔到同學二身上,喝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閉嘴!” “依我看洋妞哪兒有咱們馮楠好啊,對吧?”同學三用肩膀撞了盛鴻年一下。盛鴻年翻了翻眼皮,伸手又抓過來一個易拉罐打開了仰頭灌了一口。 “鴻年,馮楠也去美國了,你們見過面沒?”同學四問。 “我們不在一個州?!笔Ⅷ櫮暾f。 “我聽出來了?!蓖瑢W一賊笑,用筷子在空氣中點劃著,說,“你們聯系過了對不對?有~情~況~??!” 盛鴻年含著一口酒,瞇著眼瞅同學一,同學一拍手大笑。 同學五說:“對了,那個劉珊珊今年也說要去美國,還特意跟我打聽鴻年要考哪所大學呢!” 同學們發出“噢”的噓聲,盛鴻年嘖了聲,喝道:“有完沒完啊你們???” “肯定沒完啊?!蓖瑢W六說,“還有那個劉玲娜呢,她全家移民加拿大了,前陣子打電話問我鴻年的聯系方式來著?!?/br> “嚯!跨國戀耶!”同學七夸張地喊。 又一陣起哄,盛鴻年氣得很,又沒辦法堵住每個人的嘴,憤懣地抓抓頭皮,罵了句臟話,同學一大笑著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撲倒在旁邊一女生身上,女生驚叫一聲臉上瞬間紅起來。盛鴻年趕緊坐正回來,打了同學一一掌,同學一捂著嘴直樂。 同學二搖頭晃腦地說:“鴻年,你要是真沒女朋友,不如在老同學里面找一個啊。俗話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看看身邊,粉面桃腮,窈窕淑女,不比大城市的姑娘差哎?!?/br> 盛鴻年狠狠剜了同學二一眼,沉聲說:“我有女朋友了!” 一語落地同學們炸了鍋,逼著盛鴻年問到底是誰。盛鴻年擺出打死不說的架勢,期間拿眼朝葉清歡那邊瞟了數次,葉清歡默默地喝果汁。 葉清洛想替盛鴻年解圍,抓過一個易拉罐敬向盛鴻年,說:“鴻年哥我敬你一杯?!?/br> “你未成年呢,喝什么酒?”盛鴻年教訓道,下巴朝地上的果汁點了點,說:“你喝那個!” 葉清洛忙應著,放下易拉罐去拿果汁,結果忙中出錯把果汁撒到了葉清歡腿上,葉清歡驚叫一聲,坐在她旁邊的同學七立刻抽出紙巾幫她擦。葉清歡躲不及,臉上頓時紅了,忙用手擋了同學七,把紙接過來自己擦。同學七也發覺不妥,嘴上說著對不起,手里把整盒的紙巾托到葉清歡面前任由她取用。 盛鴻年捏著易拉罐的手停在半空,皺眉看著對面一男一女的互動。同學一眼珠子滴溜一轉,伸手掐了同學二一把,同學二領會意思后又推了推同學三,同學三朝同學四噓了一聲,同學四用腿碰了碰同學五,依次傳達下來,場面漸漸安靜了,大家都看著葉清歡。 葉清歡覺察到了什么,抬頭撞見盛鴻年尖銳的目光,弄得她心里一慌。 “葉清歡你在海城的時候跟鴻年是一個班的吧?”同學一八卦兮兮地問。 “是?!比~清歡淡淡回答。 “你現在還在海城嗎?” “我去澳洲了?!?/br> “留學嗎?” “移民?!?/br> 同學一用余光撩了盛鴻年一眼,問葉清歡:“那你有男朋友嗎?”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等待葉清歡的答案。 葉清歡微微彎起嘴角,平靜地說:“他在墨爾本?!?/br> 眾人分別雙雙互看幾眼,又都偷瞄盛鴻年。盛鴻年勾起嘴角,晃了晃腦袋,口氣很沖地說:“怎么都不說話了?剛才那勁兒哪兒去了?來呀!繼續整我??!” 同學一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鴻年,你是有點醉了吧?” “誰特么醉了!”盛鴻年喝道,“來,清洛,接著剛才,你喝果汁我喝酒,咱倆走一個!” 葉清洛趕緊端起果汁杯子伸出胳膊跟盛鴻年手里的易拉罐碰了碰,盛鴻年仰頭大口把一罐啤酒全灌了進去。 場面有些尷尬。 葉清歡說:“我去一下洗手間,清理一下?!闭f完她起身走開了。 她把自己關在衛生間里面,打開了水龍頭,然后她趴在了洗手臺上。良久后她抬起頭,吸吸鼻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看。 眼睛有些紅,鼻子也有些紅。她捧起涼水洗了把臉,用毛巾仔細地把臉上的水擦干,又對著鏡子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從衛生間里出來。 外面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仿佛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大家的話題已經轉移到了緬懷初中舊時光上。 原來同學七坐過的地方,換成了一個女生。 葉清歡過去重新坐下來,女生友好地問她:“葉清歡,你喝不喝果汁???”葉清歡說了聲:“謝謝?!?/br> 進行到晚上九點的時候女生們便都走了,葉清洛跟那幾個男生玩得正high,葉清歡只得留下來陪他。mama打電話來問幾點回去,她說了當下的情況,mama覺得讓葉清洛跟大家走得近乎些有好處,就沒催他們,只囑咐她不要喝酒,看著清洛也不許喝。她答應了。 剩下一群人鬧騰到半夜,也都醉了個七八成。有人喊餓,葉清歡去廚房給他們煮面。 她打開煤氣燒水,又從冰箱里拿出一包菠菜在水槽里沖洗。 廚房門開了,有人進來,她回頭,看到盛鴻年靠在門邊。 她心里不由地一凜。 “有事嗎?”她佯作鎮定地問。 他臉上帶著酒醉的紅暈,身子歪歪斜斜地靠著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嘴上卻說:“沒事?!?/br> 葉清歡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面很快就好,你出去等吧?!?/br> “好?!彼f,伸手去握住門把。 葉清歡偷偷松了口氣,轉回頭繼續洗菜。 她聽到門被輕輕關上了,她以為他出去了,可是他卻從后面抱住了她,特別特別緊。 她的身子整個地僵了,死死地攥緊了手里的菠菜。水龍頭的水沖在她的手背上,水花濺出來弄濕了她的袖子,一股濕意沿著手腕往上蔓延。而他炙熱的呼吸就在她耳邊,他嘆息著說:“清歡啊……” 她掙扎了一下,他把雙手扣在一起,像鎖扣那樣緊,讓她掙脫不開。他的手用力壓在她的小腹處,壓得她很疼。 “鴻年!”她小聲呵斥他。外面是他的同學們,她不敢弄出太大動靜。 “清歡,清歡,清歡……”他一直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她偏過頭,艱難地把手從他胳膊下抽出來,去擋他的臉。 他的呼吸噴在她脖子上弄得她很麻,很不好受。 “你醉了?!彼f,雙手都壓在他的臉上,扭著身子還是想掙脫。 “我很清醒,清歡?!笔Ⅷ櫮暾f,他擺脫了她的雙手,又把臉埋入她的頸窩里,咕噥著,“這兩年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醒?!?/br> “你到底想干嘛??!”葉清歡難堪得很,只好提醒他,“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他的聲音霍然大了,就在葉清歡耳邊,震得她耳膜疼。 想是外面的人也能聽到,因為空氣瞬間安靜。 葉清歡死死咬著嘴唇,不再掙扎了。 盛鴻年在她耳邊喘著氣,壓低了聲音,嗓音粗啞苦澀,他問她:“清歡,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跟他分開了的話……你能再考慮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防止被削我飛速來更了 后來葉清歡常常會在心里做一種假設。她設想如果那天盛鴻年沒有進到廚房找她, 沒有說那句話,事情會怎么發展。 大概會是大家玩鬧到很晚, 她跟清洛深夜才回家, 被mama訓幾句。當晚她會失眠,盛鴻年應該也會。接著她回澳大利亞,他回海城,他們帶著對彼此的眷戀分隔兩地,互不聯系。 他們之間沒發生過什么刻骨銘心的事情,一切都是淡然瑣碎的,起碼對他而言是如此。故事又特別老套, 她始亂終棄, 非常決絕又不道德地拋棄了他,作為無權反駁的受害者, 他應該忘記得比她容易些。 她應該也會忘記的。 人一輩子能活多少歲, 得什么病,愛幾個人, 都是未知數。爸爸mama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是真愛, 后來爸爸跟商妙清在一起也是真愛, 爸爸的錯是在道德層面。 所以事情的發展應該是在接下來的漫長的時間里,眷戀慢慢變成遺憾,遺憾再變成回憶,最后回憶漸漸被淡忘了。 這樣子的話,十年后,他事業如日中天, 偶爾想起她的時候,會對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說:“當年啊有個女的,傻了吧唧的……” 然而他來了,把自己的驕傲跟自尊踩在腳底下來向她示弱,求她給他一個當備胎的機會。 有些話應該埋在心底不能說出來的,因為說出來了會讓人心疼到失去理智。 葉清歡被盛鴻年抱著,“不可能”三個字在心里頭來回滾了幾滾,到了嘴邊又被牙關擋住,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都要把嘴唇咬出血了。 良久,盛鴻年放開了她,慢慢地走出了廚房。葉清歡覺得渾身虛軟,像是被丟進熱水里撈出來又浸到了冷水里,她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才站得穩。 水龍頭依然開著,涼水嘩嘩地淌,菠菜被她撕成幾段,菜葉子堵住了水槽的下水孔,水槽里的水半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