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周覺山拿了一個飯盒,將自己的飯菜倒了進去,又拿了一個新的飯盒,到鍋里盛了一些新鮮的飯菜。 人很快就又走了。 炊事長鼓著兩個腮幫子,放下雞大腿,伸長了脖子悄悄地看他,確認這人是往他每天睡覺的二樓去了。 街邊的小竹屋,康嫂在后院干活,在思在悶頭吃飯。為了養傷,她每天都喝黑魚湯,眼看著魚湯已經見底,不經意間一瞥,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門口。 …… 比每天回來的早了一些。 在思心忖,慢慢地將視線移遠一點,心情莫名地有點不錯。 周覺山走過來,坐到她床邊,他拿起她的筷子,翻了翻她吃剩的東西。 在思微笑,有點得意地看他?!拔医裉焓裁炊紱]偷吃?!?/br> 沒有辣椒,也沒有生冷的東西,她想通了,還是養傷要緊,最近胡一德那邊遲遲沒動靜,周覺山說不定哪天就會離開這里,她要抓緊時間恢復身體,可不能拖大部隊的后腿。 再說她父親那邊,她還沒聯系上,她得等身體好了才能繼續跟周覺山斗智斗勇,不然憑這家伙的心計,她覺得她近一個季度都很有可能會聯系不上。 “想不想換個口味?!?/br> 周覺山眉梢微動,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在思偷偷地覷他一眼,沒懂他什么意思。 他哂笑一聲,望著窗外,從身后拿出了兩個飯盒,新的那個給她,打開,最上面那層是一份撈面。 “……” 在思怔然,低頭,心里面暖融融的。猶記得,她小時候在云南,父親經常做撈面給她。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我喜歡吃撈面……” “雞rou和牛腩不喜歡嗎?” 他將飯盒依次打開。 在思笑了笑,點頭,喜歡,“可是我吃飽了呀……” “多少吃點,炊事兵做的,很健康。你的魚湯吃膩了,偶爾換下口味也可以?!敝苡X山一邊說著,一邊把在思的托盤給端遠了。 美食當前,食欲也涌了出來,在思看看眼前的飯菜,她拿起筷子,猶豫一下,先夾了一塊椰汁雞。 清湯爽口,椰子的香味濃郁悠長。 她又夾了一塊,快速地咀嚼。 “好吃嗎?” “比魚湯好吃?!?/br> “以后把魚湯給你換成這個?” “……”在思咬著筷子頭,臉色驟然變差了一點。實話說,不管是多好吃的東西,如果像黑魚湯一樣連著吃一個星期那也不好吃了啊。 “我、我能不能……” 周覺山看懂了,輕笑,點點頭。 “行,換著吃吧,再堅持兩天?!?/br> 在思緩緩地點頭,行,退一步海闊天空,這也總比再連著吃兩天魚湯強吧。 周覺山走到衣柜前,拿出了第二個沒用的泡沫箱,他將中間掏空,留著四角,擺到在思的旁邊,將她床上的小桌加長。 兩個人面對面地吃飯,很安靜,其實他私下里話也不是很多,只不過在思性格更安靜,所以兩個人聊天時,往往還是他更主動一些。 周覺山夾起一塊牛腩薄餅,“今天跟湯文都學了些什么?” “min ga lar ma ne khin pa?!保ㄔ缟虾?。) “還有呢?” “ne kau la?!保眢w好嗎?) “還有嗎?” “sa pyi pyi la?!保ǔ粤藳]。) “其他的呢?” 在思停住,想了想,“33個字母發音和默寫,再多的我就不記得了?!?/br> 周覺山點頭,教她一句方言?!皀garsai saiain?!?/br> “什么意思?” “我想你了?!?/br> “……” 空氣里靜默了一瞬,在思眨眨眼,莫名地,臉紅,耳根子也發燙,她悄悄地低下了臉。 “s ngya s nyya a kyahanyaupya ko lo hk ngyaya par nae?” 在思抬頭,怔然地望著他。 周覺山漫不經心地給她夾了一塊椰汁雞,翻譯過來,“你想我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會說緬甸語,都是百度來的……錯了不要打我。昂~ [1]表音文字:使用少量的字母記錄語言中的語音,從而記錄語言的文字。 第二十一章 筷子落下, 滑嫩的雞rou靜靜地趴在了碗底。 周覺山收回筷子, 深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在思, 他目光灼灼,將人看得心慌意亂。 在思害羞,她低頭, 用勺子剜起碗里的雞rou,眼望著桌面……不一會兒,點頭。 又搖頭。 周覺山不以為然。單手挑起她下巴,“沒學會?” 她答, “學會了?!?/br> “那你是不想我?” “也不是……” 在思赧然, 微垂下眼睫, 嘴角蘊含著一點甜甜的微笑。實話說, 她想了, 只不過最近總是并非本意地想起——記得他對她的好與壞, 往事一幕幕, 讓她偶爾會暢想也不禁好奇起她與他的未來,又或者她和他之間究竟會不會真的存在著一種未來。 兩個人鼻尖對著鼻尖, 嘴唇近在咫尺,小女人濃密纖長的眼睫毛好似夏日里的兩把小扇子一樣,忽閃忽閃,純真、誘惑。 一片冗長的安靜過后。 周覺山喉頭微動,松開她下巴,他垂眸,緩緩地將頭低下, 配合著她接吻的高度,漸漸地將嘴唇湊了過去。 “ngarsai saiain?!?/br> (我想你了。)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溫柔、復古,像是十八世紀的留聲機。 桌邊的臺燈昏黃幽暗,他脫掉外套,慢慢地將擋在二人之間的東西挪開。 在思破天荒地沒躲。 她低垂著眼睫,眼看著周覺山一點一點兒地靠近過來……她很緊張,嘴唇像兩片柳葉那樣微微地顫動著,心臟砰砰地跳動,桌子下,白皙的小手也忍不住抓緊了柔軟的床單。 柔嫩的唇瓣緩緩地貼在了一起…… “團長,部長那邊來電話……” 兩個人瞬間分離,在思蒙著被,躺在了床上。周覺山轉身坐回來,他雙腿跨開,低頭,扯了扯軍裝上的領帶。 馮連長來的不巧。 他手里捏著一張傳單,看看屋里的情況,膽怵地退后一步,“團長,我、我剛剛看這門沒關,所以我這一著急就……要不我等會再來?” 周覺山瞪他一眼。 “快tm說!” 在思臉都快燒紅了,她藏在被子里,將自己縮得更小。 馮連長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走到跟前,瑟瑟地將傳單遞了過去?!皥F長,部長交代,如果這一批傷員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就需要我們盡快回到軍區,補充裝備,接受新的任務?!?/br> 上一周,11月5號,就在床上的女人出事的那一晚,緬甸政府軍249營一支部隊與南撣邦軍在東枝市以北20英里處的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之間爆發遭遇戰,雙方持續交火約80分鐘。 當晚,周覺山一夜都沒合眼,他當時接到的指令是和談,部長的命令親自下發到他身上,他只能選擇服從,那一夜跟政府軍協商了十數個小時,最后以互相發布暫時?;鸬墓鏋榻K。 “指令有變?” 周覺山沉眸,強壓下火,將拿反了的傳真擺正回來。 傳真原本沒什么稀奇,黑白兩色,只是一張普通的南撣邦地區的法定行政區域地圖。 馮連長上前一步,歪頭看看傳真,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紅油筆,循著記憶,在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一帶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周覺山瞳孔驟縮。 馮連長還算平靜地說道,“那次沖突之后,我們的軍隊當時為了積極應對政府軍,沒有及時地對這一帶加強控制。東側南佤的人趁亂占領了萬崗邦哈村和萬凱村一帶,那里有一座礦山,屬于班畢礦場,部長特意強調,命令我們一定要‘不擇手段’地拿回當地的實際控制權?!?/br> 在緬甸,森林資源和礦產資源就相當于一個行政單位的經濟命脈。南撣邦內部山嶺眾多,森林資源遍地,但是礦產資源還亟待開發,目前已經開發出來的且能出產優質礦產的礦山幾乎用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班畢礦場盛產鐵礦和鎷,據傳聞有人最近在那里發現了黃金,但這也只是流言傳說,并沒有切實的證據。 周覺山緊攏著眉頭——部長的話,他聽得懂。 不擇手段…… 就相當于要清剿屠村。 “我知道了,你出去通知全體士兵,明早四點準時在村口集合?!?/br> “是!” 馮連長不敢怠慢,利落地立正敬禮,快步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