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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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山驟然回神,對啊,我他娘的還沒上車??!    您可真是我親哥!    他拔腿就跑,追著慢吞吞起步的牛車大喊,“牛,牛啊,等等我……鶴哥兒,鶴哥兒停下!”    一陣丁零當啷之后,牛車里傳來支離破碎的喊聲,“你~覺得~我~會eieiei~嗎aaa?”    第4章 軟柿子    回到白云村已是深夜,秦放鶴又被留在秦山家里喝了一碗野菜糊糊,這才放回家去。    當日也有其他村民去趕集,第二天一早,便陸陸續續去找秀蘭嬸子碰頭。    有的是二尺新布,有的是一捧新棉花,還有幾卷粗線,林林總總,堆了半個炕頭。    秀蘭嬸子盤著腿兒,拿著炭條仔細計算,神情肅穆而莊重,仿佛在進行一項十分了不起的任務。    半日后,她才在一干大姑娘小媳婦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中用力吐出一口氣,難掩喜悅道:“夠啦夠啦,夠給鶴哥兒做一身新棉襖不說,剩下的拼拼湊湊還能縫一床被,糊一雙新鞋哩!”    就連剩下的碎布條,也可以打成漂亮的繡球扣,正襯年紀。    “呀真好!”    “是呀!”    眾人便都忍不住高興起來。    冬日陽光甚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難得沒有風,大家伙兒就在院子里開工,裁剪的裁剪,鋪棉花的鋪棉花,一時飛針走線,好不嫻熟。    偶然誰說笑兩句,眾人便都笑得前仰后合,身體晃動帶出的氣流卷動蓬松的新棉,輕飄飄飛起老高,云彩也似。    墻頭幾只麻雀歪著腦袋探著脖子,滴溜溜打轉,好奇地看著院中人類奇怪的舉動,間或抖動翅膀,用尖尖的鳥喙梳理羽毛。    和煦的陽光落在灰突突的羽毛上,勾勒出朦朧的光暈,毛茸茸小球兒也似,不多時,這些小東西便瞇起眼睛,睡了過去。    布是粗布,顏色也是最老氣最便宜的青色,但裁剪細致,針腳細密,邊緣都用心掐了細細的牙兒,一針一線都是質樸的關心。    很暖和,暖和得秦放鶴心口都燙了。    面對秦放鶴的感謝,村民們卻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甚至有點對方太見外的羞惱。    這難道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嗎?    就像野外族群遷徙中,成年巨獸發現了孤苦無依的可憐小獸,哪怕出于一種本能,也要協力將其撫養長大。    誰也沒想過回報。    看著離去的村民,抑或說是長輩們的背影,秦放鶴就想,這輩子他或許無緣父母親情,但整個村子的人又何嘗不是親人?    他會用心銘記,來日十倍百倍償還。    接下來的幾天,秦放鶴的生活迅速規律起來:    每日早起一個雞蛋,一小碗雜糧面糊糊。    家里還剩一點豬油,細膩如膏,潔白如雪,正好應付小小少年三不五時泛濫的饞蟲:偶爾挖一點在鍋底暈開,再打雞蛋時,便能得到一個漂亮的金燦燦的焦圈兒。    拿走雞蛋的鍋底不用刷,借著鍋壁上粘的一點油花下雜糧糊糊,整碗都能嘗到葷腥兒,簡直跟吃rou似的,美極了。    簡單用過飯,用秀蘭嬸子送的麩糠喂雞,待到飯食穩穩落下,正好打太極,額頭見汗便停。    初時他身子弱,才到野馬分鬃便覺渾身酸軟,少不得量力而行。    等身體熱起來,通體舒泰,腦子也靈光,正好練字,熟悉四書五經。    世人皆以為寫毛筆字風雅,而真正練過字的人才會明白,這其實也算體力活。    懸腕,提筆,運筆,又要身體端正,沒一會兒功夫,身上就酸痛起來,架筆的手指內側更是磨得紅腫發疼。    為了來日能夠真正舉重若輕,揮灑自如,有的人甚至還會故意在手腕上懸掛重物,專為練腕力。    原身早年就在秦父的教導下學過“官文”,也就是科舉考試硬性要求的官方字體,但筆力尚淺,還很稚嫩。    這會兒手累了發起抖來,越發橫不平,豎不直,彎彎曲曲蚯蚓也似。    寫到最后,秦放鶴自己都笑起來。    技巧可以繼承沿襲,體力上的差距卻無法一口氣彌補。    罷了,急不得,練字畢竟是日復一日的水磨功夫。    單看前半截體力充沛時寫的字跡,倒還不錯,甚至結合了秦放鶴本人的理解之后,還多出幾分克制的凌厲,顯出一點年輕人特有的生氣和沖勁兒。    但還不夠。    出名要趁早,如何出名?    他無過人家世,更無潑天富貴,能利用的只有自己,只有那顆頭腦和上輩子以命相搏換來的經驗教訓。    秦放鶴查過,大祿建國以來最年輕的秀才是十二歲,他決意創造新的紀錄。    世上從來就不乏天才,莫說小小秀才,便是舉人、進士,乃至狀元又如何?左不過三年一個罷了。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好到令上位者過目難忘。    自古以來,人才的數量和質量都被視為衡量國運和君主賢明與否的標桿之一,令人遺憾的是,大祿朝建國至今,尚未有一人連中三元!    這正是秦放鶴的目標。    別人的遺憾,恰恰就是他可以利用的機會!    現在的他剛滿九歲,身體很弱,四書五經也不夠通達,正好休養生息一二年。    若十歲下場,次年再準備一年,便是三年一次的縣試、鄉試、會試連軸轉,一氣呵成。    科舉成本太高,穿過來的時機也不夠早,沒留給秦放鶴多少容錯的機會。    最晚十一歲,他必須下場,誓要一擊即中。    十二歲的秀才么?    那么,十一歲,甚至是十歲的案首又當如何?    一想到這里,秦放鶴就充滿干勁,渾身的血液都隨之沸騰。    卷吧,這個我在行。    他向來很擅長以小博大。    午間休息,略用了午飯,下午就開始充滿銅臭的活動:寫話本。    這會兒秦放鶴甚至連毛筆都不舍得了,只取家中最便宜的草紙,將燒過的木炭削尖了用。    “話本嘛,”他抱著胳膊在屋里兜了幾個圈子,略一沉吟,就總結出亙古不變的真理,“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情字,往小了說,親情、愛情、友情,往大了說,家國情、天下情……”    很好,擁有成年人內核的他決定都要。    不過,古代話本小說固然大膽,局限性也不少。    打怪升級是不能寫的,小人物崛起也不可以。    君不見古代文人sao客最喜歡隱喻,也很擅長聯想,黃花對昏君,怨婦對愁臣,十分工整,不乏惹怒君王,落得作者一家都整整齊齊下去的結局。    秦放鶴準備開兩個馬甲,一個叫笑長生,專寫狗血的下里巴人,什么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或是男女主歷經千辛萬苦在一起后突然發現一方得了絕癥,好不容易求得名醫治好了,另一方又失憶了之類的。    縱橫數十年的韓劇曾以輝煌的戰績證明人人都愛狗血,錯不了。    另一個馬甲叫川越客,主打俠客,搞搞什么人鬼情未了,妖魔橫行一類。    世人最是口是心非,最愛看叛徒死于忠誠,浪子葬于忠貞,本質上,與狗血愛情劇并無區別。    簡單粗暴定好基調后,秦放鶴就興致勃勃開始動筆。    “俠客嘛,必然要行俠仗義,道德標準很高,眼里不容砂,已降妖伏魔為天職,可偏偏這天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是人……”    瞧瞧,貫穿全篇的矛盾沖突這不就有了?    既然是兩個馬甲,勢必文風字跡不同,這難不倒秦放鶴。    小時候家里很窮,一度連書包都縫不起,后來他考上縣城的初中,頃刻間,撲面而來的嶄新世界如巨浪沖刷,幾乎將他的三觀顛覆。    他的故鄉人均年收入不足兩千元,可有的同學卻能眼皮不眨地踩著四位數的鞋子打鬧……    也就是那一刻秦放鶴才忽然意識到,哦,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這么活。    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    為了湊生活費,秦放鶴開始替同學們寫作業、寫檢查,一份十塊。    怕老師認出來,他硬生生練出左手書,在模仿字跡方面無師自通。    沒想到這會兒倒是又用上了。    一連幾天,秦放鶴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掙錢,秦山怕他又出什么事,第八天時硬闖進來,生拖硬拽上了后山。    “書也不是這么個讀法,人都傻啦!走走走,我帶你抓兔子去!”    一出門,秦放鶴就被陽光晃得雙眼泛酸,一眨眼,幾乎流下淚來,瞇著眼緩了許久才堪堪對焦。    確實有些cao之過急,也罷,耍就耍。    白云村周遭山脈不高也不大,與其說是山,倒更像綿延起伏的小土包。    遠遠望去憨態可掬,怪可愛的。    冬日漸深,草木越加稀疏,仿佛秦放鶴記憶中某位主任锃亮的腦門,令人擔憂。    然后就在這滿目蕭瑟中,他望見了下方崖邊的野柿子樹。    火紅火紅的小球,高高掛在樹梢,在大片大片的土灰和枯黃之中分外顯眼,好似憑空燃起來的火,又像用力甩出來的血點,引來鳥雀競相啄食。    白云村一帶柿子樹不少,大部分剛成熟就被人摘光了,這一棵樹斜斜生在崖邊,地勢陡峭。饒是這么著,中低層的柿子也被吃個精光,只剩下頂端幾支,耀武揚威地挑著。    那是一種蓬勃的鮮活的生命力。    多美呀,叫人忍不住想要寫點什么。    秦放鶴忽然就有些理解古代文人們隨時隨地想作詩的心情了。    他不禁吐了口氣,久違地感性起來,“七哥,你說嗯?七哥?!”    一扭頭,他才發現自己身邊空無一人,愣了下后環顧四周,愕然發現方才還跟自己站在一處的秦山不知什么時候連滾帶爬下了山坡,狗攆兔子般矯健地朝著柿子樹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