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他的牙齒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試圖用一點疼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卻徒勞無功。車廂里安靜的像墳墓,阿爾方斯一言不發地坐在對面,享受地觀看他被內疚折磨的樣子。 于是他的牙齒更加用力,舌尖鮮血的滋味愈發濃烈。阿爾方斯說的對,他想,這的確是我應得的。阿爾方斯撕下了他那偽善的面具,將他那腐敗變質的靈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良心燒灼他的心靈,他想要躲藏,然而阿爾方斯堵住了他所有的道路,逼迫他直面自己的良心,他已經無路可逃了。 馬車駛入了呂西安的宅邸,阿爾方斯沒有問名義上的主人的意思,徑直下了車,和呂西安一起走進了一樓的門廳。 “那篇文章——”當他們走到大樓梯一半的地方時,呂西安停下了腳步,他靠在鋪了紅色天鵝絨的扶手上,兩條腿又酸又痛,雖然他今天并沒有走什么路,“我不知道該怎么寫——我的腦子一團漿糊……” “用不著您來寫,”阿爾方斯挽住呂西安的胳膊,“有人會替您來寫,您只需要掛個名就是了?!?/br> “夏爾·杜布瓦?”呂西安想起他曾經給這位記者許下的承諾:等他成為部長以后,就任命夏爾做這個部門的國務秘書。沒想到這一天這樣快就來了,他就要成為部長——只是并非是以預想的那種方式罷了。 “這種重要的文章還是讓他寫比較放心?!卑柗剿裹c了點頭。 他們接著朝樓上走去,樓梯盡頭的大鏡子里,呂西安看到自己的身影越來越大,他驚恐地看到鏡中人的臉色白的像紙,一雙眼睛整個腫了起來,嘴唇因為剛剛流過血而紅的嚇人。鏡子里那個憔悴的年輕人兩條腿不受控制似的顫抖著,被阿爾方斯半拉半拽著朝前挪動。 當他們來到樓上時,呂西安快步朝前走了幾步,在阿爾方斯之前打開了自己臥室的門,“我打算休息了?!彼吭陂T框上,對跟在身后的阿爾方斯下了逐客令。 阿爾方斯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一把握住呂西安的手,將它從門框上掰了下來,而后輕輕往前一擠,就進入了呂西安的臥室,又用腳將房門關上。 他將呂西安抱在了懷里,脫下了年輕人的外套,而后那對敏捷的雙手就摸索著試圖解開套在呂西安脖子上的領帶。 “我今晚沒有心情?!眳挝靼才又弊?,試圖把阿爾方斯的手甩開,然而一只有力的手卻包住了那修長的脖頸,阿爾方斯的食指輕輕摩挲著呂西安的喉結,似乎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夠擰斷他的脖子。 “我堅持?!卑柗剿箲袘械卣f道,他輕輕一抽,那條絲綢領帶就從呂西安的脖頸上落了下來,接下來陸續落下來的還有馬甲,襯衣和褲子。當一切都被扯下后,阿爾方斯將呂西安攔腰抱起,朝著床的方向走去。呂西安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他如同駕駛著一葉孤舟,在漆黑的大海上漂泊著,而阿爾方斯正是統御這片海洋的海神。海神從水面下現身,獰笑著揮舞三叉戟,在海面上掀起狂風和巨浪,而呂西安閉上眼睛,決定隨波逐流。 第168章 懲罰與獎賞 當呂西安在第二天的上午醒來時,他感到比前一晚更加疲憊不堪了。阿爾方斯早已經離去,但銀行家所占據過的床的另一邊依舊亂糟糟的。 呂西安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感到腦袋有點昏沉,鼻子也堵住了,昨晚他吹了不少的風,加之情緒激動,于是今天早上他就毫不意外地感冒了。 他走到窗邊,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下,用一只手撐著窗臺,將他昏沉的腦袋放在自己撐在窗臺上的那條胳膊上,透過窗戶看向下面花園里那些大樹光禿禿的樹冠。在樹冠的頂端,那些彎曲的樹枝正隨著寒風輕輕搖曳著,肆虐的冬季已經告一段落,但春天卻還遠未到來。 當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昨晚的一幕幕就再次在他的腦海里放映起來,與它們一道席卷而來的,是無盡的疲乏,厭倦,惱怒以及懊喪,這些折磨人的情緒聯起手來,簡直就像是列強組成的反法大聯盟一樣,一齊向他襲來,令他完全無力招架。 對面的落地鐘指向十一點,想來早上的報紙幾個小時前就已經送到了千家萬戶的桌上,那么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他側耳傾聽,外面的街道如往常一樣傳來馬車和行人的聲音,甚至還混雜著出售檸檬水的小販推車上的鈴鐺聲——看來,布朗熱將軍昨晚什么也沒做,正如卡諾總統將要向全國聲明的那樣,‘巴黎城秩序井然’。 他看著墻上的電鈴按鈕,心里猶豫著要不要讓仆人送早餐和報紙來,他想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可是卻又不敢看那印在頭版的黑色標題。他像是一只將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似乎只要他不看報紙,那么一切就完全沒有發生過。 掙扎了不少時間之后,呂西安終于按了電鈴,過了半分鐘的時間,一個仆人推門進來,“先生有什么吩咐?” “請您給我拿早餐來?!眳挝靼矝Q定還是暫時先不看報紙,他感到身體實在是難受,的確是沒有精力在這個時候去直面現實了。 幾分鐘之后,仆人將早餐的托盤送來,然而那個托盤的邊緣,卻赫然放著幾份呂西安平常在早餐時候閱讀的報紙——阿爾方斯的《今日法蘭西報》,偏左翼的《每日電訊報》,還有以中立派自詡的《費加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