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是的?!眳挝靼膊磺樵傅攸c了點頭。 “好極了,那么我很期待在明天早餐的時候讀報紙?!笨偨y站起身來,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您可以回去寫那篇文章了?!?/br> 呂西安和阿爾方斯一起站起身來,緩步從會議室里走了出去。 “為什么是那個部門?”他們剛一上馬車,呂西安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知道您會問這個問題,可沒想到您這樣著急?!卑柗剿挂馕渡铋L地看著呂西安,“說實話,我本以為您上了馬車還要再哭一場的?!?/br> “那會有什么作用嗎?” “沒有?!卑柗剿蛊擦似沧?,“不過我本以為您可能還有點心肝的?!?/br> “若是我之前有過心肝,現在也被您割的一點也不剩了?!眳挝靼怖湫Φ?,“現在告訴我,您為什么替我選擇了該死的文化,教育與宗教事務部?故意讓我坐冷板凳嗎?” “冷板凳?或許在絕大多數時候是的?!卑柗剿拐f,“但惟獨在之后的半年里不是?!?/br> 呂西安思索了片刻,“您是說世界博覽會?” “正是這樣,”阿爾方斯輕輕拍了一下手,“文化,教育與藝術部長主管世界博覽會的主辦工作,還兼任世博會籌備委員會的主席——而博覽會再過幾個月就要開幕,大量的籌備工作已經完成了。換句話來說,您無需做什么就能夠坐享前人的心血,等博覽會順利開幕以后,人人都會把成績歸到您的頭上。這樣一來,您的資歷上就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等下次內閣改組的時候,您就有資格被拔擢去主管一些更為重要的部門了——例如外交部或者是財政部?!?/br> 呂西安點點頭,他不得不承認阿爾方斯說的在理,“您考慮的很周全?!?/br> “在關于您的事情上,我考慮的總是很周全的?!卑柗剿馆p快地說道。 “您能不能讓人給德·拉羅舍爾伯爵送個信,”呂西安猶豫了一會,還是用哀求的語氣說道,“就說——”他的喉嚨突然哽住了,他想找到一個合適的說法,能讓德·拉羅舍爾伯爵明白他的不得已,最好還能夠原諒他——可他卻怎么也想不出來。 “就說——就說什么呢?”阿爾方斯的眉毛往上翹起,又露出那種令呂西安不適的嘲諷神態,“說您是被逼無奈?說您也沒有別的選擇?” “我總該給他道個歉?!眳挝靼侧?。 “大可不必?!卑柗剿馆p快地說道,“您有時候簡直就像個孩子一樣,難道您以為,在您從背后捅了別人一刀之后,只要說一句‘我很抱歉’,一切就能夠一筆勾銷嗎?即便是您打碎了一個罐子,將它修補起來以后也會留下裂痕的。您為了自己的飛黃騰達毀了那個人一生所效力的事業,這實在和殺了他無異,然后還要哭哭啼啼地跑去求他的原諒——說實話,我覺得您只是為了讓您那奄奄一息的良心好過一點而已?!?/br> “猶大出賣了耶穌基督,賞錢拿到了手,再去向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懺悔?!卑柗剿馆p輕吹了聲口哨,“如果我說您虛偽的話,是不是有些太輕描淡寫了?” 呂西安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燒紅的鐵釬捅了個對穿,猶大,這話說的真是刻薄,可又真是正確!他所做的可不就是猶大做過的事情么!“您說的對,我的確就是猶大?!彼雀械酵纯?,又感到難堪。 “猶大可是因為內疚而自裁了?!卑柗剿孤柭柤?,“您可不會自裁,您還要做部長呢?!?/br> 呂西安像是被打了一個巴掌似的,在椅子上抖動了一下,“您現在倒和德·拉羅舍爾伯爵站在一邊了,我可不覺得您之前有多么喜歡他?!彼痤^,斜了阿爾方斯一眼,強自回敬道。 阿爾方斯聳了聳肩,“我的確不喜歡他,但他也算是個值得尊敬的人——因此我請您別再用您那種可笑的偽善來侮辱他了。若是您曾經對他懷有感情的話,那么您至少可以為他做這件事,讓他安靜地退出歷史舞臺。您感到良心過不去?好辦得很——就像是犯了闌尾炎一樣,您要么就做手術把它割掉,要么就自己受著?!?/br> 呂西安呆呆地看著阿爾方斯,銀行家的語氣極為平靜,但其中自有一股斬釘截鐵的意味,令他絲毫也生不起違抗的心思。阿爾方斯不但要報復伯爵,還要懲罰呂西安,而懲罰的方式就是讓他后半輩子一直被自己的內疚折磨,用教會的話來說,這就是他要背負的十字架,他要一直背著它來贖罪,直到咽氣方止。 “再說,我覺得您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內疚?!卑柗剿雇蝗挥终f道,“似乎您對自己新職位的興趣遠遠比對德·拉羅舍爾伯爵的未來命運要更加關心呢?!?/br> 呂西安感到自己的臉開始發燙,“我——” “別解釋了?!卑柗剿古e起手,示意他打住,“把您的巧舌留給那些選民吧,您用不著在我面前遮掩什么——我可是見過您毫無遮掩的樣子的?!彼Z帶雙關地揶揄道。 “您真是一條漂亮的毒蛇,”他輕輕捏住呂西安的下巴,“我覺得德·拉羅舍爾伯爵倒在您手下,或許還是心甘情愿的呢?!?/br> “您真的這么想?” “當然不是?!卑柗剿狗藗€白眼,放開了呂西安的下巴,“不過如果這能讓您的良心好受些的話,您完全可以這么想?!?/br> 心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瞬間熄滅了,呂西安有些頹喪地靠在椅背上,轉頭看向窗外。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天空中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下起霏霏的細雨來,整個城市一片迷蒙,昏暗的煤氣燈化作一個個黃色的光團,在冷霧當中若隱若現。凄涼的感覺籠罩在他的心頭,他從未感到如此孤立無援過——他被阿爾方斯當作傀儡,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他剛剛親手砍斷了自己身上綁著的唯一一根安全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