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而在所有的經紀人當中,喊聲最猛烈的當屬杜·瓦利埃先生,此公挺直了胸脯,把一只胳膊舉起來指向天空,發出獅子一樣的咆哮聲。平日在議會里他都不怎么發言,即便必須發言時,也是帶著一副眼鏡,四平八穩地念著手里的稿子,像是索邦大學的一位老學究在講臺上作報告??稍诮灰姿@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他倒是真找回了當年那個揮舞著馬刀,大吼著沖入普魯士軍隊側翼的龍騎兵的風度,呂西安也有些理解當年母親為何會傾心于這個人了。 “俄國債券,我有俄國債券!”他大聲喊著,試圖吸引買方的注意。 經紀人圍攏在一起,跑街的從四面八方送來五顏六色的簽條,經紀人們接過這些委托,掃一眼,然后將這些簽條分門別類地夾在自己手中拿著的筆記本里。 “什么價錢?俄國債券什么價格?”一位買方的經紀人開始詢價了。 “一張俄國債券的面值是一百法郎?!卑柗剿箤挝靼埠土硗鈳讉€人說道,“讓我們看看開盤價是多少?!?/br> “兩百一十五法郎,買俄國債券!”有一個經紀人喊道,跑街的已經送來了場外市場的交易價格,在場內的大鱷開始交易之前,場外的小魚小蝦們已經把俄國債券的價格炒到了面值的二倍。場外市場一貫被視作場內市場的晴雨表,現在這塊表的指針指向“買進”。 “兩百二十法郎,我買俄國債券!”另一個經紀人下了單,這正是場外的牌價。之前下單的那個經紀人沮喪地合上筆記本——如果他能夠以兩百一十五法郎的牌價在場內買進,然后立即在場外賣出,那么一張債券他就能賺到五法郎。 “兩百三十法郎!”這時候又有了新的報價,“請您按照兩百三十法郎給我送來吧!” “您要我送多少?”杜·瓦利埃先生問道。 “一千張!”這就是二十三萬法郎的債券,雙方達成了交易。 “所以現在他要把債券送過去嗎?”呂西安問道。 “不,他們雙方會分別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一條,那幾個交易記錄員也會登記下來這筆交易,這就算交易達成了?!卑柗剿怪噶酥父吲_上那三個正在一絲不茍地在登記簿上寫寫劃劃的登記員,他們面無表情,就像在紡織命運線的命運三女神一般,周圍亂糟糟的一切對他們毫無影響。 “現在俄國債券的開盤價就定下來了,兩百三十法郎,比面值高了一百三十法郎?!卑柗剿拐f道,“二十分鐘之內,其他股票和債券的開盤價也都會確定下來?!?/br> “太奇妙了,太奇妙了!”萊蒙托夫將軍捏著他的胡子尖,不住贊嘆道。 大廳里的喧嘩聲此時正變得越來越高,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在喊著價格,這聲音有的低有的高,就像是一群搶食的野狐貍在互相嚎叫,新的簽條和電報雪片一樣地落在經紀人們的肩膀上,這些是來自于巴黎和外省的無數委托單子。 “伊倫伯格先生!”一個個子矮小的年輕人從人群當中突然鉆了出來,他有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可頭發卻已經開始變得稀疏了,頭頂上剩余的姜黃色毛發就像是災年地里的莊稼,雖然還不至于全軍覆沒,也比正常光景要少了不少。 他諂媚的朝阿爾方斯鞠了一躬,像是一條等著主人夸獎的獵犬,呂西安一瞬間甚至懷疑他要開始吐舌頭了。 “俄國大使想和您聊聊?!?/br> “是這樣嗎?”阿爾方斯抬了抬眉毛,“好吧?!彼挚聪騾挝靼驳热?,“很抱歉我不能陪諸位了,這位是皮羅特,他是一位杜·瓦利埃經紀商行里的優秀雇員,我讓他來帶領諸位游覽這個有趣的世界?!?/br> “我非常榮幸?!逼ち_特因為銀行大王親自給他下了吩咐而受寵若驚,通常情況下,像他這種人連和阿爾方斯說話的機會也不經常有。 阿爾方斯和每個人握了握手,當和呂西安握手的時候,他湊到年輕人的耳邊,“我明天下午去找你?!?/br> “干什么?”呂西安問道。 “帶你去看看那座送給你的新房子,我聽說很不錯?!?/br> “好吧?!眳挝靼哺杏X到周圍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兩個,他連忙點了點頭。 阿爾方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人群當中走去,他一路橫沖直撞,而面前的所有人都連忙閃到一邊給他讓路,同時還要點頭哈腰地向他問好,而他卻對此視若無睹。 “您在杜·瓦利埃先生手下干了幾年了,皮羅特先生?”當皮羅特先生殷勤地帶著幾位游客開始參觀時,呂西安問道。 “五年啦,男爵先生?!逼ち_特先生想必是看到了阿爾方斯對呂西安的重視態度,他對呂西安也表現的很恭敬,“我最早在馬賽的一家銀行當伙計,后來去了里昂的交易所做事。五年前我來了巴黎,就進了杜·瓦利埃先生的經紀商行,那時候杜·瓦利埃先生的經紀行已經是巴黎最大的經紀商行之一了?!?/br> “我聽說這位杜·瓦利埃先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偉人?!卑⒘锌酥x說道。 “您聽說的沒錯,他原來是個騎兵軍官,在1870年戰爭時候受了傷,傷愈之后就退役了。當他來到巴黎的時候,身上除了自己的皮箱子,外加兩千法郎的退役金之外一無所有?!?/br> “那他是怎么賺到這些錢的呢?”呂西安試探著問道。 “他最早是在交易所做跑街的,這行當的名聲可不好聽,但好處就是有時候能比其他人更快接觸到信息,于是他就靠這些信息賭交易所,過了沒幾個月就成了一個場外的經紀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