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舒公子此言差矣,區區六十兩,老子自然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舒公子莫要忘了,咱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郝瑟朝著舒珞一挑眉。 “是……什、么?”舒珞怔然。 “湊熱鬧??!”郝瑟一拍舒珞的肩膀,“既然是湊熱鬧,那跑到那高處不勝寒的雅間孤零零坐著有何意趣?自然是要深入群眾投身大廳狂接地氣才能妙趣橫生??!” 說著,不等舒珞反應,就拖著舒珞見縫插針鉆入人群。 只是這大廳之內,賓客早已滿員,轉了好幾圈,竟是沒尋到半個座位,唯有最角落一處圓桌有兩個空座,只是那圓上已經坐了三名眉目兇狠的大漢,一身匪氣,看起來甚是不好招惹。 郝瑟目光在那三人身上一掃,立即喜笑顏開迎了過去,拱手抱拳,提聲笑道:“三位大哥,不知我兄弟二人可否與你們拼個桌???” 三個大漢正喝酒喝在興頭上,猛得聽見旁里有人高喝,這一扭頭,不禁都愣了。 眼前這二人,一個是身著華貴紫衣、身系金玉石帶的三白眼青年,另一個則是純色藕衣,風姿翩翩的溫潤公子,無論怎么看,都和自己這一桌不是一路人。 可那藕衣公子一臉溫和笑意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更別提那個紫衣青年,笑意盈盈,一眼看去就猶如全身上下都沐浴在午后暖陽之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敷貼。 “額,這個……”三大漢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二位公子,請便?!?/br> “多謝三位大哥!”郝瑟歡快落座,招手高呼,“小二,再上幾盤小菜,兩盤瓜子,一壇好酒!” “好嘞!”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小二高呼一聲,不消片刻就將郝瑟點的菜齊齊送了過來。 “幾位大哥,不用客氣,一起吃一起吃!”郝瑟一臉熱絡招呼。 三大漢對視一眼,也是豪爽一笑,端起酒杯自我介紹起來。 “哈哈哈,這位小哥年紀不大,性格倒是頗合我們兄弟的性子!我是老大,名叫任武?!睘槭状鬂h朝身側二人一指,“這兩位是我的結拜兄弟,任柳和茍四。不知二位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郝瑟,這位是舒公子?!焙律矘泛呛嵌似鹁票?,朝三人一敬,“所謂相逢即是兄弟,來來來,一起干一杯!” “好,干杯!” 不料美酒即將入喉之際,一只如玉手指卻冒了出來,擋住了郝瑟酒杯。 “諸位,我這個小弟不勝酒力,這杯我替了?!笔骁笮Φ?。 【喂喂,舒公子,你這可就太掃興了吧?!亢律谘?。 【你若是喝醉了,舒某回去如何向微霜兄和千竹兄交待?】舒珞微笑。 【天高皇帝遠,他們如今可管不著老子!】郝瑟鼓起腮幫子。 【小瑟若是喝醉了,稍后如何觀賞這望舒閣的美人?】舒珞眉峰一挑。 郝瑟抓著酒杯的手僵硬了。 舒珞趁機一把將酒杯奪下,向著那任武三人一拱手,仰首灌酒。 “好!想不到這位公子斯斯文文的,也是個豪爽的漢子!” 任武、任柳、茍四頓時來了興致,又和舒珞連飲了三輪才罷休。 郝瑟喝不到酒,只能半蹲半坐在椅子上,一邊憤憤然嗑瓜子,一邊打量著整個大廳,突然,眼睛一亮,指著大廳中的高臺問道:“舒公子,你猜那臺子是作啥子用的?” “這個……舒某也是初來乍到……”無所不知無所不聞的意游公子有些尷尬。 “怎么,二位兄弟還不知道這兒的規矩?”任武道。 “哦,有何規矩?”郝瑟饒有興致問道。 “嘿嘿,這望舒閣可是南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每逢初一十五,閣里的花魁便會登上這高臺獻藝,待表演完畢,在座所有人皆可出價,出價最高者,便可與這位花魁共度**!”任柳笑道。 “**一夜競價拍賣??!”郝瑟抓過一把瓜子,“不知這望舒閣的花魁是哪位美人?” “這你都不知道?!”茍四高叫一聲,“這位花魁可是十芳圖里排名前三的美人!” “十芳圖?”郝瑟嗑開瓜子,“怎么聽著有點眼熟?” “就是斂風樓每年為天下美人做出的排名榜單??!”任武咋呼?!八^——那個……‘花鳥魚蟲帶酒水’的十芳圖!” “咳,是‘花鳥月玉冰秋水’……”舒珞干咳。 “對對對,就是那個!”任柳樂道,“這望舒閣的花魁,就是十芳圖的榜眼,宛蓮心?!?/br> “原來如此!”郝瑟一臉激動連連點頭,瞪著那高臺的眼珠子隱隱發綠,“老子這次可真是來著了!” 舒珞看著郝瑟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手指悄悄探進袖口捏了捏自己隨身的那幾張可憐銀票,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眾人幾句話之間,便就到了花魁登臺的時間。 整座大廳的光線一暗,瞬時,便靜了下來。 郝瑟抬頭一看,竟是四墻之上的燈壁,層層遞次熄滅,最后只留了雅座上方的一圈紅籠,勉強照亮廳內境況。 一束明亮如月的螢光,從大廳正中的屋頂直射而下,正好將中央高臺籠罩其中,下一刻,又有數道緋紅輕紗薄帳從半空卷落而至,形成一圈帳幔將高臺罩住。 銀光透帳而出,夢幻又朦朧,唯美又充滿遐思。 “哇哦——” 郝瑟三白眼圓瞪,和廳內眾人一般激動模樣,將目光盯在那紗帳之中。 突然,帳中熒光一暗,整座大廳陷入了黑暗。 大廳眾人先是一怔,緊接著便是一片吵吵嚷嚷。 “怎么回事?!” “這黑了吧唧的讓我們看什么?” “宛蓮心呢?怎么還不出來?” “叮!” 一聲清脆悅耳的鈴聲從帳中傳來,如同一道鳥吟穿透嘈雜叫嚷。 那鈴聲一聲接一聲,不急也不緩,卻恰如響在眾人的心跳之上,將眾人的心揪了起來。 “叮、叮、?!?/br> 伴隨著鈴聲,周廊曲妓彈唱曲調隨之一變,仿若鳴笙吹起秋風,滴酒飛起冬雪,凄美纏綿。 曲聲流淌之中,束光漸亮,透過紅紗帳耀亮全場,映出一道曼妙身姿。 細腰如柳,玲瓏有致,脖揚如鶴,婀娜多姿,只是一筆剪影,就令人遐想無限。 整個大廳倏然安靜,所有人都直勾勾看著那一剪妙影。 “叮!”一聲鈴鐺脆響。 樂聲漸奏漸快,如春水融雪,聲聲湘綠,紗帳中妙影隨之翩然起舞,袖影翻飛,裙袂旋云,飛絲拂雨,婉如游龍。 輕紗幔帳隨著臺上之人的搖曳舞姿,曼飄而起,仿若青煙晨云,霧度曉風,欲遮還羞。 偶爾,能透過那紗霧間隙,窺得舞者一瞬驚鴻之影,或是翩飛的廣袖,或是凝霜晧腕,或是如瀑布青絲。 可越是看不見,眾人越是想看,越是看不清,心里就越癢,一眾尋歡客看得是百爪撓心,抓耳撓腮。 尤其郝瑟,脖子伸得老長,就差沒把眼珠□□塞到那紗帳中去了,看得旁側的舒珞是哭笑不得。 曲聲越發湍急,如春水激流,舞步更為旋彩,勝飛鸞展翅。 但見那蹁躚妙影,繁姿入曲,低回破風,凌舞縈雪,飛去逐鴻,看得眾人如癡如醉。 突然,樂聲在最激昂之時,啞然而止,紛飛紗帳豁然從從空中墜下,顯出舞者的真容。 眾人只覺眼前一耀,不禁驚艷瞠目。 高臺之上,是一剪亭亭似蓮的妙姿。 荷袖如煙簌簌垂地,素腰細裹蓮紋絲帶,上粉下玫舞裙清透,隱隱能看到裙下若隱若現的腳踝;羅衫半褪,香肩半露,膚若凝脂,眉若秋黛,唇紅若櫻,眸瑩凝情,嬿婉如春。 猶如一朵清秀娟麗的菡萏仙子踏波盈立,傾國流芳。 “奴家宛蓮心,見過諸位公子?!?/br> 女子福身一禮,聲若黃鶯,悅音撩心。 “好!” “好一個一舞傾城!” “太棒了!” 尋歡客中迸出一片歡呼之聲。 “先人板板!美!太美啦!老子第一次看到這么美的舞!”郝瑟噌一下跳上凳子,使勁鼓掌,一臉激動,拍的兩手通紅。 “好看!真好看!” “大哥,不枉咱們花了三十兩的銀子??!” “值啊,真值!” 同桌任武、任柳、茍四也拍手歡呼。 舒珞掃了旁側四人一眼,含笑頷首,輕輕搖起了玉扇。 大廳之內,歡呼鼎沸,人心激昂,高懸燈墻又依次亮起,再次將整座大廳照亮如晝。 樂聲再度恢復成歡快曲調,數名龜奴抬著一張軟塌登上高臺,放在了宛蓮心身側,又有數名丫鬟在臥榻旁邊擺上了熏香、清茶、茶點,還有兩個專門打扇的,早早站在了臥榻之后。 宛蓮心盈盈一笑,轉身支肘臥榻,一襲蓮色紗衣仿若一層水光蓋在身上,裙擺之下,一只□□玉腳露顯而出,腳踝之上,掛著一串銀鈴,隨著燈火光華變幻其色,熒熒惑人。 大廳自之內頓時響起一片吞口水的聲音。 “諸位大爺,所謂**一刻值千金,今日月圓花美,正是與蓮心賞月談心的黃道吉日??!” 一個又瘦又高濃妝艷抹的老鴇搖著團扇奔上高臺,朝著四周福了福身,高聲笑道:“望舒閣還是老規矩,今日與蓮心姑娘春風一度的起價是,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一百八十兩!” “二百兩!” “兩百二十兩!” 老鴇這一喊,數道喊聲立即從大廳四處傳出,此起彼伏,競爭甚是激烈。 但細細聽去,皆是以二樓雅座的叫價聲最多,而大廳一層的叫價聲,卻是寥寥無幾。 舒珞緊張盯著身側郝瑟,袖中捏著銀票的手心滿是冷汗。 可再看郝瑟,自打那老鴇提出“競價”之后,竟又是一屁股坐了回去,一邊嗑瓜子一邊興致勃勃看起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