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再踏進京城的那一刻傅宴存依舊忍不住捏緊了韁繩,其實京城于他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只是故地重游難免回想起許多不敢回想的往事,于是他目光所及的每一處都像利刃,毫無防備地在他心口留下深深淺淺的傷痕。 傅宴存看著黃昏灑下的暖光鋪灑在整齊嶄新的石板街上,突然想起岱鎮的街,坑坑洼洼的縫隙里還有新長出的青苔,不像這里新的像是從未來過的痕跡。 一旁的陸子禾見傅宴存興致不高的樣子,連忙喊他抬頭看,“指揮,這就是陛下下旨專為鄢朝公主和三皇子修建的大新婚府邸,看著氣派吧!” 視線內突然闖入一座嶄新的建筑,門口停了輛裝著盆栽的板車,花匠們正搬著花盆進進出出。 傅宴存看著這座氣派的府邸點了點頭,這座府邸位于城中最繁華的地段,亦是進城出城的必經之路,可見陛下對此次聯姻的重視,也算是給足了鄢朝公主的面子。 “但愿此次聯姻,真能使兩國化干戈為玉帛?!?/br> 陸子禾聞言轉過頭來看著傅宴存,有些訝然,傅宴存說完便移開了眼睛,他知道陸子禾在驚訝什么。 從前他面對鄢朝深惡痛絕,也絕不會支持兩國言和,一定是要大勝鄢朝才最稱他的心??伤@兩年跟著何叔手底下的人一起做著漕運的活,他干的活越臟越累便越能看見黎民的艱辛,看見無數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的權貴口中的“螻蟻們”。 也是在那些勉強和心酸的笑容中,傅宴存才真正的意識到,他們最大的愿望不過是好好的活著,可眼下一觸即發的戰爭已經讓這破破爛爛的一切岌岌可危了。 ………… 聶舒領著一群人才抄完貪官的府邸,后面跟著押送國庫的錢財和等著被發配的官眷,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二人一時有些愣神。 “聶舒,傻了?指揮回來了!”陸子禾說著就跳下了馬。 余下的幾人聞言先是一喜,接著又覺得有些許的不妥,有人低聲地說道:“您現在才是指揮,傅…傅大哥已經不是了…被人聽見就不好了……” 陸子禾掃了一眼只覺得掃興,于是并不理會他們,上去兌了聶舒一拳,還在他眼前晃了晃傅宴存的包袱。 傅宴存看著聶舒傻站著的模樣也覺得好笑,下馬走到他眼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沉聲道:“好久不見?!?/br> 方才冷臉抄家的聶舒眼眶已然有些紅了,他沒說話只是抓著傅宴存的手臂狠狠地拍了拍。 陸子禾知道聶舒比自己更期盼著傅宴存回京,在見到傅宴存的剎那肯定也比自己更為激動,于是他看著指著一人下達了命令,“你帶著人回去 ,該送去國庫的送去,該關押大牢的也別留著?!?/br> 話音落下,被押送的家眷們傳來前途未卜的哭喊,傅宴存看著她們中還有年齡尚小的孩童,一時有些不忍,卻也知道自己無法,只得別過眼去。 等到陸子禾把圍在身邊的人都遣散地差不多了,聶舒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原來你昨晚偷偷摸摸是去做這事?!闭f話時已朝陸子禾飛去了無數的眼刀。 陸子禾也不惱,笑道:“嘿嘿,要是我同你說了你不也會跟著來嗎?我偏不?!?/br> 聶舒一聽這話就捏緊了拳頭要揍陸子禾,傅宴存伸手攔了攔,說道:“我聽師傅說你將司里打理得好,兄弟們也很服你,今日一見果真是這樣的?!?/br> 聞言陸子禾與聶舒對視一眼,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也就空有指揮的名頭,司里的事都是他在打理,弟兄們也都知道我管不了這么許多事,曲大人一定是給您面子才這樣說的?!?/br> 傅宴存心里很清楚這是自謙的話,聶舒和陸子禾的能力才干他一直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只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聶舒打量著傅宴存,見他只帶了一個癟癟的包袱,于是問道:“指揮你此次回來所為何事?” 陸子禾看了眼周遭來來往往的人群,示意二人打住,“此處不便說話,先去我府上?!?/br> 傅宴存點頭應下,看著二人又說,“我早已不是朔衛,你們也不必再叫我指揮,免得被人聽去了再鬧事?!?/br> 傅宴存這一句讓陸子禾一時有些心慌,他試探地看了傅宴存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傅宴存抬腳走了,他只得咽下話頭繼續往前走著。 三人在陸子禾的府邸落了腳,草草應付了晚膳便如臨大敵地坐著敘舊。 “我此次回京是師傅的意思?!?/br> 曲天縱的意思?陸子禾與聶舒對視一眼,傅宴存看著他二人困惑的神色一時也有些苦惱,這些事太復雜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兩年前何叔過世后我便接手了他手下的商船,去年年底正是貨運繁忙的時候,我們從邑城的立港拿了貨后船上幾個船員想著回家團年去便沒再跟這一趟,因為近年關少了也一直招不滿人手,所以也就在邑城滯留了兩三日?!?/br> “船員們見久不開船便都下船買了酒來喝,有兩個人起了口角便推搡起來,加上喝了酒一時火氣更大,打起架來便不小心將船上的貨物推翻了?!?/br> 陸子禾突然覺得此事好像有點耳熟,腦海中劃過一絲回憶,卻又記不清楚是什么。 傅宴存接著說道:“這一趟我們運的是大米,像大米這種貨物,稍有磕磕絆絆就會灑落幾粒,可是那幾人這樣大力地打斗都沒見一粒米的痕跡,我擔心出紕漏便讓米莊跟船的人跟我一起撬開了貨箱查驗,卻發現里面放著的都是書簡,根本不是大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