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什么…什么都不要再想……” 暮靄沉沉的天構成了思緒里的所有,或沾染血色或朦朧纏綿,或冷靜自持或歇斯底里。玉回心里的密云深厚低沉地籠罩住一切,并不直白的將所有坦露在眼前。 將最后的那場滂沱大雨驅逐,玉回抬手將珍珠手串取下,伸手圈住手腕,像是為自己再套上了禁錮。 最后他漸漸松開了手,蜷縮在棉被里,目光灼灼地盯著手腕上早已在兩年前消失的,一條細長的,黯淡無光的疤痕。 兩年,玉回為這飛速流失的時間感到茫然,一切的變化都讓他覺得無力,可突然間他又陷入了自省內疚的僵局。 他讓自己看起來拒人千里卻又謙遜有禮,他把自己丟進枯燥乏味的佛經中打發當時漫長的時間,他漸漸斷絕了與外界的密切聯系,于是所有人都說九皇子玉回既孤傲又冷淡。 當九皇子的身份逐漸豐富和立體之后,玉回便完全沒有機會回想從前的事了,隨著他的認同,那些偶爾閃回的從前也不被他承認了,于是從前的記憶像是泥地上被搬走的巨石,留下深刻而顯眼的空缺。 其實那段面對空缺,玉回并不覺得痛心,他重新將手串戴上,當九皇子有什么不好呢?從他選擇忽視從前開始就已經覺得快樂了。 第90章 今日住了雨,只余下微風輕柔地拂過絲綢般的河面,引得停在港口的船身晃動,留下一疊又一疊的水波。 幾個彪形大漢抬著載貨的箱子下船,神色間藏著怒意,像是發泄一樣將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頓時掀起了一地的灰塵。 “這說好的明日卸貨,怎么就突然變了卦!”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面容不善地看著遠處站著的一個四處張望的男子,說話時憤憤地拿汗巾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總管不是說了么……那鄢朝的公主要來了,這泳洲港的船一溜兒地都得起開?!?/br> 聞言大漢將汗巾甩到脖子上,瞇著眼打量著那幾人,“那男的杵在那里做什么?礙手礙腳地看得人心煩!” 一旁的幾個男子也喘著粗氣,順著漢子的話轉過頭去看那人,最后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來,只得面面相覷。 “不曉得不曉得,咱們還是趁著日頭不大把貨卸了吧,走走走?!闭f罷,幾人便又折返船上去搬貨箱了。 大漢口中礙手礙腳的男人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港口看,來往的人群和龐大的貨物幾乎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焦急地從縫隙里去尋人,恨不得長十只眼睛去看,生怕自己看漏掉錯過了。 從港口的貨船上走下來一個高大的人影,肩上挎著一個布袋,正不疾不徐地朝港口走來。 “那兒…在那兒!”陸子禾在看清那人大瞬間便騰地蹦了起來,朝著遠處喊道,“指揮!指揮!我在這兒!” 傅宴存聽見陸子禾的聲音后嘴角勾起微笑,見狀陸子禾飛快地朝他走去,“指揮!我可算等到你了!”說著沖上去一把抱住了傅宴存。 傅宴存被突如其來的沖擊撞得后退幾步,他看著陸子禾有些失笑,伸手將他推開,笑道:“子禾,好久不見?!彼穆曇綦m然聽起來悶悶的卻也實在難掩重逢的喜悅。 陸子禾用力地拍了拍傅宴存的背,激動地聲線都高昂了不少,“指揮你可算回來了!這都兩年沒見了?!?/br> 傅宴存低頭略顯苦澀的笑了笑,在陸子禾看向他時又恢復了風輕云淡的模樣。 “指揮你…看著變了許多……”陸子禾順手將傅宴存的包拿了過來。 在聽見陸子禾這話傅宴存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笑了笑說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先回了京城再敘舊?!?/br> “對對對!聶舒還等著呢,咱們快回吧?!标懽雍踢B忙走在前面帶路,引這傅宴存往馬棚走去。 傅宴存看著他的背影說道:“辛苦你特意從京城趕過來,其實也不必這樣的?!?/br> “京城到泳洲不過半日的路程,眨眼便到了,說什么辛苦不辛苦?!标懽雍掏蝗活D住,轉過身來看著傅宴存,“不過眼下泳洲港不許停船,指揮你的那些弟兄呢?” “船上還有送去豐州的貨,只將我放下來便走了?!?nbsp;傅宴存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問,“鄢朝公主何時抵達?怎么泳洲也不見前來接待的官員?” 這些事陸子禾壓根就不關心,要不是因為傅宴存要回來了,他還不知道鄢朝眾人要走水路過來。不過聶舒好像是同他說過的,陸子禾又仔細地想了想,不確定地說道:“怕是還有五日吧?昨日…昨日好像聽禮部的何大人提起過…” 傅宴存點點頭,沒再多問。 到了馬棚,陸子禾將韁繩遞給傅宴存,突然不懷好意地笑道:“指揮這幾年在河上飄著可還記得怎么騎馬嗎?” 聞言傅宴存一愣,接著也跟著笑了笑,“說的是,這幾年確實騎得少了?!闭f著安撫似的摸了摸馬的鬃毛,下一秒利落地翻身上馬。 “既然這樣,指揮不如來跟我比比?!标懽雍舔T著馬經過傅宴存眼前,指著遠方道,“看誰先到京城?!闭f罷便一馬當先的跑了。 陸子禾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視線中,傅宴存凝視著身下的馬匹,試著抓握了幾次才捏緊了韁繩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疾馳,本就不遠的路程更是壓縮得厲害,硬是趕在日落前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