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經過方方面面考慮,他才下定的決心。 如今聽到這么一句回話,他心中也稍安。因為安成公主只是威脅一般,往他心頭刺一句,并沒有直接一句讓他滾蛋,或是異想天開回絕。 這些就夠了,余下的,他明兒再登門和安成公主細說吧。 徐硯在上元節這天,對窗嘆氣。初寧卻在這宴會中收獲良多。 有著太后和安成公主在身邊,自然是所有人都討好著她,但越是這樣,她越能分辯得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全當鍛煉識人的本事了。 今晚吳馨宜也來了,還有上回在公主府算是結了仇的衛國公府莫大姑娘。她身上也有縣主封號,但這只是有封號,并無封地和食邑,是個虛銜。 皇家對封爵向來是嚴謹嚴肅的,給衛國公府封一個姑娘為縣主,只是顯示降恩,當然會與有皇家血緣的人區分開來。 有了這些種種,莫大姑娘見到初寧那是份外眼紅。如今她已經嫁人,嫁的是長平侯世子,算是門當戶對,又是掌五城兵馬司的實權,在京城是人人羨慕的。 可她這樣與一直被安成公主拉在身邊的初寧相比,只一個占封地和食邑就將她比遜色了,夫家再榮貴,又哪里有女子本身就尊貴來得叫人羨慕。雖說妻憑夫貴,但自己有勢,也能在夫家腰桿再直一些。 莫大姑娘心中不忿,不由得就起京城貴夫人私下傳開的,說搞不好宋初寧其實是安成公主的女兒,所以才能有封號有封地,與皇家沾親的一視同仁。 她就在心里暗中罵了句野種,好歹解了解氣,但面上一點兒也不敢顯,跟其它貴女一塊兒圍著她說話。 這間,初寧也還看到陳夫人,那個落井下石的刻薄婦人。 陳夫人見著她皮笑rou不笑,眼底藏著恨意,是不忿也有昨天被兒子氣的。 昨天兒子喝高了不說,還莫名其妙若上官司,和人打了一架。被打得鼻青臉腫不說,回到家里還醉醺醺地嘴里直喊初寧meimei,當年退親我不能作主,我好悔啊。 這話叫陳夫人聽得心頭冰涼,兒子下半年就要成親了,要這話被人聽去,傳到外頭去。她臉也不要找地方放了,就連這門極好的親事都可能變成黃花菜! 然后她就跑去跟丈夫抱怨,又被丈夫劈頭蓋臉一頓罵,都說以前就是她敗了事,不然他和兒子也不會被人詬病。 陳夫人險些沒氣歪鼻子,結果今天就見到以前把自己臉皮踩在腳下的丫頭。通身氣派,美得叫人不敢逼視,將滿場的姑娘都要比下去。 不過兩年功夫,就成了云端上的人,陳夫人哪里能好受,簡直就快要慪死了! 一通過場走下來,初寧發現跟她不對付的,個個都憋得跟個鵪鶉似的,想想心里都得要偷著樂。 好不容易熬到中場的時候,太子帶著眾皇子前來給太后敬酒。 宴會分開男女兩席,如今皇子們來了,收到風聲的一眾人都雙眼放光看向太子兄弟。一幫千金小姐,個個含羞帶怯,拿著帕子遮遮掩掩地也在偷看眾皇子的英姿。 初寧是跟在太后和安成公主身邊的,再邊上是皇后和皇帝的其它妃子及公主,她倒是不用偷偷地看,一眼就看盡這些個龍鳳中人。 當然,她也沒好意思直視,不過略掃一眼就垂頭,跟著眾人朝他們行禮,然后就站在一邊垂頭看腳尖。 不知是哪個皇子瞧見她,笑了一聲,指著她說道:“這便是姑母的義女,我們的新表妹吧,真是個標志人兒,今兒總算是見著了。怪不得姑母要將你藏得嚴嚴實實的?!?/br> 初寧聞聲,仍沒抬頭,只是朝說話的方向屈膝一禮:“您謬贊?!?/br> 說話那個人就爽朗地笑,太子對初寧也是有耳聞,未曾見過,如今聽到三皇子那么一提也看了過去。 發現宋霖的這個女兒,真是嬌滴滴的,五官精致,叫人一看便想憐惜的。 家中遇到那么些變故,可不是讓人覺得可憐。 他想到徐硯,順帶幫她解圍:“三弟你這話,什么新表妹,表妹就表妹,你這不得叫表妹多想嘛?” 三皇子突然關注到初寧,叫人一時也摸不清想法。 太子此言也沒什么不妥,半開玩笑,半斥他言語不當。安成公主此時笑著說:“你想喊表妹就喊表妹呀,那還得看我這當義母的,讓她應不應了。去去去,給你們母后和娘娘們敬酒去,欺負我家的小姑娘做什么!” 皇子們一哄而笑,都朝皇后那邊過去了。 初寧暗暗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那三皇子來者不善。 今晚的重頭戲,是讓各宮娘娘給兒子選定準兒媳婦,皇后那里心里早有定數,只是走走過場。其它幾宮娘娘卻是猶豫不決,看哪家都是好的,但心里又明白自己的兒不能越過太子去,看到最后竟是興致寥寥。 太后年紀大了,并不能應酬太久,初寧就和安成公主一塊兒送她回宮。 喧鬧的宴會場漸離漸遠,慢慢就顯出皇城的肅穆。 初寧坐在軟輦上,看著被月光照出霜色的屋脊出神。 等把太后伺候就寢,前頭也就散宴了。 安成公主帶著初寧出宮,才跨出與后宮分隔的宮門,便見到皇后坐著輦被宮人簇圍著從甬道那頭走來。 “安成,還好趕上了,我有事,想討討你的主意?!?/br> 皇后對安成公主向來親昵,安成公主見此便讓初寧稍等。 初寧明白姑嫂倆有話要私下說,索性也下輦,就避到宮門前邊不遠的一叢竹林邊上。 這里再往前去,就能通到西化門,這一片種了不少草木與竹子,再往前走一些,還有一個不小的湖。 初寧每回都經過這里,記得十分清楚。 她抱著手爐,身邊有一位宮人就跟在她身后五步外。宮里的人都精乖,會下意識去按主子的喜好做事,極有眼色。 這宮人是公主府的,對初寧還算了解,知道她向來不喜歡人貼得太近。 初寧回頭看了眼門洞,隱約看到宮燈下安成公主那帶笑的面容,她便繼續站著。一陣風吹過,她忙把手爐往懷里再揣了揣,寒冷中,似乎又聽到腳步聲與說話聲。 她往那叢竹子里看了看,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誰在后邊。后邊還有一條道,能通到另一處的宮門,但那處就是往太和殿中間的庭院去了。 一般只有朝臣或皇子們在上朝的時候會走。 這個時辰,又散宴了,肯定不會有朝臣走這條道才是。 難道是巡守的禁衛軍? 她正疑惑著,就聽到熟悉的人名:“當初宋閣老倒臺時,誰能想得到他女兒還有這樣的好造化,入了公主的眼?!?/br> “可不是,但她卻是眼瘸,認了個出賣兄弟的人當叔父。嘖嘖,宋閣老要是知道自己被兄弟出賣,恐怕能氣死?!?/br> “這些當官的,哪個是簡單的,快走快走。怎么又刮風了,凍死了,這個時候給守夜的人送宵夜最要命了!” 說話聲越來越清晰,初寧也終于看見說話的人,就從竹林后邊的路出來的。兩手都拎著食盒,似乎很沉,走得氣喘吁吁,都穿著內侍的衣服。 初寧看見人,腳步不由自主往前追去??勺妨藘刹?,她又停了下來,心臟咚咚咚的激烈跳動著,神色驚疑不定。 那兩個說嘴的內侍很快就走遠了,根本就沒有回頭看一眼。 初寧站在原地許久,手腳冰涼發僵,等到身后傳來安成公主的喊自己聲音的時候,才發現嘴里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咬上了唇,連破了都不知道疼,腦海里只有那一句—— 宋閣老要是知道自己被兄弟出賣,恐怕能氣死。 作者有話要說: 初寧:徐三叔,他們說你出賣了我爹爹! 徐硯拉著宋霖:宋兄,你快解釋,當初是你叫我賣你保太子的! 宋霖抹了一把眼淚:閨女啊,你爹苦啊,識人不清??!【內心jian笑:讓你拱我閨女,等老子收拾你!】 徐硯:????。?! 第72章 初寧回到徐家的時候, 徐硯就在垂花門處等著她。 他一手執燈籠, 一手扶著她下車, 胳膊有力, 握著她的手力度卻十分溫柔。 初寧仰頭看他,光線昏暗, 他清俊的面容卻在眼前無比深刻。眼眸里映著微光, 映著她,一如既往的對她專注。 她心中微動,無意聽來的事情在腦海里反復,讓她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比以往都沉默, 徐硯打量她兩眼,眼神毒辣,看到她下唇咬出的紅痕。 他視線就凝在那里,話也脫口而出:“在宮里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初寧思緒還處有些混亂,她在拼命理清事情,聞言明顯一驚,瞳孔微微地收縮著。 她表現得有那么明顯嗎? 徐三叔一眼就看出她有心事。 徐硯沒等到回答,還見著小姑娘垂了眼, 長長的睫毛不斷顫動著。 看來,果然是出了什么事。 他幫她理了理斗篷的系帶,牽著她往里走:“風大, 我們回去?!?/br> 并沒有強迫她現在就說出來。 初寧也沉默地跟上他的腳步,走到游廊上,她發現了挨邊放有一把椅子和一個炭盆, 炭盆里的火已經十分微弱。 她步子一頓,停在這兒,眸光隨著不時彈起的火星閃動著。 “卿卿?” 徐硯見她停在這處,又去拉了拉她。 初寧卻是突然的,順著他的力道,將他拽向自己。 小姑娘平時軟軟弱弱的,這一使勁,徐硯真被拽得真踉蹌了一步,然后就是被她扯著走。 走向那把椅子,最后被她往椅子里一推。 暗夜里,那把椅子因為受重,發出嘎吱地聲響,有種老舊不堪重負的錯覺。 徐硯聽到聲音,想說什么,要站起來,結果小姑娘已經直接撲到他懷里。 說是撲還有點不合適,初寧是直接坐到了他腿上,雙手圈頭他脖子,將頭埋在他頸窩里。 她從來沒有這樣大膽過,饒是徐硯也愣神半會。 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慢慢抬起來,然后落在她腰間:“卿卿?” 初寧抱著他,還挪了挪身子,似乎情緒不安??蛇@么一來,兩人貼得更緊密了。 跟在后邊的汐楠和綠裳瞧見,忙轉過身,視線再也不敢落在兩人身上。 “——徐三叔?!毙」媚镌谒麘牙镉峙ち艘幌?,總算是說話了,“我有話要跟你說,現在,很重要的,你必須要聽我說?!?/br> 她聲音軟軟糯糯的,用一種嬌嬌的腔調來不容他去反對,卻比任何厲聲厲色都有效果,徐硯哪里舍得去拒絕! “你說,我聽著?!?/br> 初寧嗯一聲,然后又沉默了,似乎是在整理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