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初寧已經避了人兩天,這回遇上,也只能是站起來朝她福了福禮。 任氏看她分外眼紅,想到兒子,想到丈夫昨夜的斥責,到底沒忍住冷笑一聲:“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的姑娘家,天天想著攀高枝兒,我若是你,哪里好意思再賴在這里!” 初寧福禮的身子一僵,然后快速站得筆直,眼里已有了怒氣。 任氏見她居然還敢睜大眼看自己,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又是哼笑一聲:“你以為小叔能護你到什么時候,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嫁進我徐家!” “我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長輩。自己心思齷齪,就把全天下人想的都一樣,誰愛干攀高枝兒的事誰干,而且哪里有高枝兒像您這樣的。連腳都不用踮就能夠著的,能叫高枝兒?!” 初寧也學她冷笑一聲,把話還了回去! 她真是要被氣得想打人,她什么時候招惹過她了!上回冤枉她,如今還在這里陰陽怪氣。 任氏被她的話嚇得先是心頭一驚。 特別是那句誰愛干攀高枝的事誰干,這就像是在罵她,她腦子嗡的一聲,想到自己當年是怎么嫁進徐家的事。 這死丫頭是聽說了什么,專門譏諷她的? 任氏這一生,就是嫁進徐家用的不光彩手段最叫她心虛,被初寧那么一刺,五分的怒意變作十分,完全冷靜不下來。 “——你個賤丫頭!” 任氏厲罵一聲,抬手就要對初寧一耳光刮過去。 汐楠事先就見到不對,忙沖上前一把將自家姑娘護到懷里,自己的耳朵被任氏尖利的指甲刮了一道血痕。 綠裳看到汐楠耳后冒出的血,尖叫一聲,去抱了還不依不饒的任氏胳膊:“大夫人,您動氣歸動氣,您這動手是做什么?!” “你給我起開!” 任氏失心瘋一樣,心里想的全是初寧嘲諷自己的話。一個破落戶,敢譏笑她,她非得撕了這破落戶的嘴! 其它丫鬟也忙圍上前勸,余氏領著女兒已經遠遠走過來,看到游廊上一團亂,嚇得提著裙子就往這跑。 正是這時,管事領著一位穿著宮裝的女子前來,身邊跟著過年沐休去了公主府的賀女先生。賀女先生看到任氏居然是撒潑的樣,要追打初寧的樣子,她臉色一變,忙喝道:“大膽!” 賀女先生向來嚴肅,又是在安成公主身邊久呆的人,一聲厲喝自是極有威嚴。 徐家的下人都被嚇得一驚,怔愣了一下,賀女先生已經快步來到初寧身邊,一把將小姑娘拉到跟前。 初寧也沒想到任氏一個長輩居然會變成潑婦,說打人就打人,有些心驚,等看到賀女生先的時候才算定了定神。 ——總算又來個長輩。 余氏也終于趕來,眼尖先看是到陌生的女子,那女子還一身宮裝。 這是宮里來的?! 余氏忙拉住還欲要跟賀女先生理論的妯娌,扯出笑說:“賀先生不是陪著公主殿下過節嗎,怎么這會回府了?!?/br> “如若不是這會回府,又怎么能見識到徐家夫人的厲害,居然對著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又打又罵。嘖嘖,我這也算是開眼界了?!?/br> 不想,先開口的并不是賀女先生,而是那位穿著宮裝的女子,一張嘴就將任氏奚落個夠。 任氏臉色陣青陣紅,厲聲道:“哪來的人到我徐家撒潑!” 余氏真是要被她嚇死了,忙又拽她一把,低聲在她耳邊急道:“大嫂,您看清楚些,這是從宮里來的人!您先別說話了!” 宮里來的人?! 跳腳的任氏驚疑不定,噤聲片刻,在看清楚來人穿著的時候,腦子也清楚一些了。 那宮裝女子卻是淡淡一笑,即便帶著嘲笑,面上也不讓人抓住把柄。她見任氏不說話了,這才轉向初寧,居然是直直就跪倒在她跟前。 初寧嚇一跳,要往后退,賀女先生扶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讓她沒能躲過去。 那女子已說道:“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前來跟縣主轉告,安成公主殿下已經請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旨意,要收您為義女。太后娘娘明日要在宮中為您設認親宴,陛下的圣旨已經擬好,給您加封安寧縣主的封號,奴婢沒帶旨意前來,是因為陛下說要親自把旨意給您。奴婢在這兒先恭賀縣主了?!?/br> 初寧被太后、陛下、公主、縣主鬧得有些懵蒙。 余氏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震驚地看向小姑娘。緊接著是任氏,腳一軟,連丫鬟都沒能扶住直接坐倒在地上,在驚駭中腦子只盤恒著一句話。 ——她剛才聽到了什么? 宋初寧這破落戶被封為縣主?! 她剛才還在罵要攀高枝的破落戶,成了縣主?! 任氏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第66章 前來的宮人原來是太后身邊的大宮女, 名喚翠喜。 她伺候太后近十年, 熬到前一批宮人到齡出宮, 順勢成為太后最信任和得力的, 說話做事向來進退有度。 她見初寧驚怔在地,又笑著再高聲道喜。 小姑娘這才終于緩過神來。再是從容, 也不過將將十四, 仍是震驚又忐忑,指了指自己說:“殿下要認我作義女?我只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哪就能叫殿下這般抬舉?!?/br> 翠喜抿唇直笑,這宋姑娘還挺有趣的, 別人不應該是直接高興謝恩嗎? “這種事情,向來只說緣份,縣主不要妄自菲薄。能入殿下眼的人,自然都有過人之處的?!?/br> 初寧這才想起來自己該謝恩,忙跪地上朝皇城方向磕頭。 賀女先生將她扶了起來,她又要去把翠喜扶起來,一點架子也沒有。翠喜可不敢叫她真扶,忙先自己站直了, 說道:“明兒過了早飯的時分會有馬車來接縣主,奴婢就先行回宮復命了?!?/br> 說罷,又朝初寧福一禮, 離開前側頭看著臉色陣青陣白的任氏微笑,直把任氏嚇得險些又要軟倒在地上。 任氏知道自己要打初寧的事情會落到宮里幾位貴人眼里了,一道清潤的聲音又在她身后響起:“看來大嫂現在想謝罪也來不及了?!?/br> “——徐三叔!” 初寧瞬間就聽出來人, 踮著腳往后看,果然見到一襲寶藍錦袍的徐硯款步而來,面容帶笑銳光卻異常銳利。 任氏聞聲回頭,見到小叔那副似笑非笑,十分危險的表情,終于再一口氣再沒有喘上來,兩眼翻白直接不醒人事! 余氏跟著丫鬟們又是按人中,又是扶人坐到美人靠上,各種一團亂。 徐硯徑直越過她們,牽著小姑娘的手,朝她笑得溫柔:“我們走吧?!?/br> 根本就不管任氏是死是活。 初寧坐在馬車里多少還有些恍惚,一直抓著徐硯的袖子,想了半天后才他說:“徐三叔,這個縣主是有封地,有食邑的對吧!” 徐硯點點頭:“怎么問這個?” “我好像能有自己的家了!”也有食俸! 徐硯一怔,想到她現在是寄住在徐家的事,委屈受了不少,明白她為什么會在意這個了。 他心里發酸,還是沒能護好她。徐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是的,縣主能自己立戶,就是看看你封地在哪,食邑多少戶。往后,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做主了?!?/br> 初寧聽著終于露出燦爛的笑來:“我一定要好好謝過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居然憐惜她至此,第一回 見她的時候就提過這樣的事,居然當真認了她為義女。 徐硯也笑,靠著車壁卻在想別的。 安成公主按理算是小姑娘表姨母,認義女恐怕也是無奈之舉,這說明小姑娘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提起了。 而且來得突然,是哪里有什么變故嗎? 他不由得再想到宋霖,眸光閃動著。 初寧一抬頭,就見到他一副出神的樣子,神色還有幾分嚴肅,有些不明所以。 “徐三叔,這事情我要跟爹爹說,能再幫我送信嗎?” “自然?!毙斐帍乃季w中脫離,一伸手,把小姑娘攬抱到腿上,圈在懷里。 小姑娘成了縣主,她的親事,安成公主是不是要插手? 徐硯發現自己又多了一個苦惱的事情。 初寧被他抱個滿懷,還是這種坐姿,臉蹭一下就紅了,推了推他:“徐三叔,衣服會起褶子的?!?/br> 她跟他說話向來都是嬌嬌的,即便是拒絕的話都無比溫柔婉轉,總會勾起他更惡劣的想法。他一低頭,先去親了親她的眼角,初寧果然就開始全身僵硬,然后卻又乖乖地閉上眼。 好像她閉上眼,他就不欺負她似的,可這明明更像任君采擷,誰能抗拒得了。 于是,初寧的耳朵又被含住了,徐硯還摘了她耳墜,一點點的親吮。讓她只能顫顫地喊不要,明明什么也沒有做,那聲音卻媚得直撩得人發酥。徐硯閉著眼在想,若真到那種時候,自己恐怕死在她身上愿意! 他一下把持不住的后果,便是小姑娘下馬車時腿都是軟的。面若桃花,眸神迷離,這種仿佛承受雨露后的風情太過扎眼,他心里免不得后悔,把斗篷上的兜帽給她戴好。 “這一路風涼?!?/br> 他此地無銀一般的解釋,初寧緊緊挨著他走路,臉越發的guntang。 吳懷慎和吳馨宜都來迎兩人。 吳馨宜許久未見初寧,見到直接便是抱著她又叫又跳,小姑娘的帽子都被她抱掉了。吳馨宜看清初寧越發明艷的五官,又是驚叫:“天??!初寧你越長越漂亮了!我要是男的,非得把你搶回家不可!” 吳懷慎聽著meimei的豪放之言,被自己口水嗆得直咳嗽。徐硯站在邊上,臉有些黑,心里有一股自己的寶貝被人盯上的不爽。 “走,后宅搭著戲臺子,吵死了,我們到西邊的偏院去。我讓人收拾了那邊的暖閣,外頭有幾株梅樹,風景還不錯,主要是清靜!” 吳懷慎拍了拍好友的肩頭,引著兩人往西去。 結果一眨眼,就看到多年不見的小丫頭自己先跟上來,把手塞到了徐硯手里。就這么跟在他身側,也不用看路,就側頭跟meimei高興地說話。 而徐硯會穩穩扶著,遇到顆石子,都會抬腳踢一邊,生怕硌著小姑娘似的。 吳懷慎睜大了眼,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樣溫柔過,有些膽顫心驚。 到了西院的暖閣,初寧已經把這兩年的事情和好友說了大概,吳馨宜一臉感慨:“我也想出門去別的地方住,多好啊,在京城呆煩了?!?/br> “我明兒就叫爹娘給你說門親,把你嫁得遠遠的?!?/br> 吳懷慎聽見,插了一句。吳馨宜當即就被點炸了一樣,朝著兄長就咧嘴呲牙:“你們就是想早點把我嫁我,我就賴著不嫁!誰也看不上!” 初寧忙把她拉回,吳馨宜哼一聲,挽著她的胳膊往暖閣里的次間去:“你不要來煩我們說話,進去后碰一聲把槅扇甩上了?!?/br> 初寧看得目瞪口呆,隱約聽到吳懷慎在和徐硯說:“看吧,寵過頭了,都能上房揭瓦了?!?/br> 她轉頭再看吳馨宜,卻見她已經悶悶坐到臨窗的炕上。 “到底怎么了,你們家給你說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