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第17章 徽猷殿是皇后的宮殿,因為圣上沒再立后,又寵愛韓娘子,所以身居四妃之首的韓貴妃現在住在里面,除了沒有后宮實權,其地位待遇形同皇后。 只可惜,韓貴妃沒有子嗣,鄂王生母在他五歲那年病逝,圣上便讓他認在韓貴妃膝下,六歲就封為王,可見圣上對貴妃有多寵愛。 韓貴妃已經等候多時,待他行過禮罷,就立刻讓他入座,道:“二娘的事多謝青郎了?!?/br> “貴妃折煞微臣了,此乃舉手之勞,貴妃請勿放在心上?!壁w懷瑾道。 “知恩圖報,我雖身居高處,但也不認為臣下所做的一切都理所應當,凡事都要有回報,”韓貴妃說著,揮手讓宦官拿過來了兩個匣子,“還請青郎收下?!?/br> 趙懷瑾沒有動,只道:“微臣并不求回報,貴妃好意,微臣心領?!?/br> 韓貴妃也不在意,只讓宦官把匣子放下,屏退了宮人,眼里泛起笑意,道:“聽聞青郎此去揚州為著二娘的事情沒少cao心,是為何?” “韓娘子是貴妃的侄女,韓家是圣上的親家,是定國公府的親家,于情于理微臣都應相助?!壁w懷瑾淡淡的說。 “可是,聽聞你為了救二娘還受了傷?傷勢可嚴重?現在如何了?”韓貴妃的視線落在他略顯僵硬的右臂上。 趙懷瑾恭敬道:“多謝貴妃關心,微臣已無大礙?!?/br> 韓貴妃等了一會兒,沒見他再有其他回答,斜眸看向他,帶著些打量:“茜茜近來對你的態度,你可有覺得不同?” 趙懷瑾微頓,點頭。 他雖承認,但面上依舊沒有多大情緒。這些小輩小小年紀就這般沉穩,以后豈會平庸? 韓貴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問:“那你呢?你對茜茜,又是如何?” 趙懷瑾眉頭微動,沒有立刻回答,此次召見,是她的意思,還是圣上授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家父如何安排,微臣自當順從?!彼袅藞雒嬖捳f,不愿在上座之人面前表露什么。 韓貴妃愣了一下,眸中帶著審視,實在看不出這個年輕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道:“既然你已察覺茜茜有所不同,那么我告訴你,不止茜茜,連楚老的態度也變了。如果茜茜是年少鬧別扭,但楚老幾十歲的人了,豈會短短幾日也忽然變了主意?” 定國公也改變想法了? 趙懷瑾面上露出一絲訝色:“請問貴妃,楚公是怎么說的?” “楚老沒說什么,只是不像以前那樣,認為你是茜茜可托付之人?!表n貴妃仍有些迷惑,莫非是因為茜茜從樓梯上滾下,讓楚老不愿同太后作對?所以想劃清界限? 趙懷瑾垂了眸,隱過去眼中的幽暗,嗓音平淡:“長輩有自己的思量,懷瑾做好本分便可?!?/br> 韓貴妃嘆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我不知楚老是怎么想的,但我這個做長輩的,只希望茜茜過得幸福安穩,整個東都能讓我放心的人,只有你。二郎,算是我的請求,希望你不要讓茜茜失望?!?/br> 趙懷瑾平放于膝上的雙手微顫,失望……他已經讓人失望過了,生生的讓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女,在冰冷的后宅中日益沉寂,與他之間疏離起來。 不,不是疏離,大概是為了僅剩的尊嚴,她不再想著靠近他,與他井水不犯河水。 走出徽猷殿,看著外面艷麗的太陽,他閉了閉眼,不再思慮那么多,還是盡快讓父親登門求婚為妥。 對于兒子的請求,趙九翎相當驚奇,他時時都想兒子早點同意,早點定下婚事,奈何趙懷瑾一直不愿意,此刻突然提及,他愣了許久,雖不明白兒子為何這么急,但還是去拜訪了定國公,只是定國公的回應讓他錯愕不已。 他遲疑的問:“楚老是何意?” 定國公笑了一下,道:“你也知道,遲遲沒有與令郎議親,是因為我一直猶豫,我擔心連累到你,也不想二郎勉強,如今我算是想開了,精心安排不一定盡人意,道法講求自然,我又何必刻意強求?!?/br> 趙九翎啞然,須臾道:“哪有什么強求的,二郎是要面子了些,其實我看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而且這次是他主動跟我說的,讓我來求婚的,我想著先過來跟你談談,這才沒有讓抬著聘禮過來?!?/br> 定國公揚眉,露出訝異之色:“二郎的意思?” “正是?!?/br> 在后堂聽他們談話的楚言也愣住,趙懷瑾讓趙相公來商議婚事?他……怎么回事?自己不再糾纏他,他不應該感到輕松自在嗎? “這事不急,這么早定親,茜茜就不能隨便出門了,總歸還有一年的時間?!倍▏?。 趙九翎不再說什么,瑤光殿的事情也是因他的兒子而起,若定國公擔心楚言的安危,不愿楚言與二郎再有聯系,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盞茶后,趙九翎告辭,楚言從后面走出來,定國公挑挑眉:“都聽到了?” “嗯?!?/br> “自從你重——重新來過,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趙二郎是怎么了?突然開竅了?”定國公不得其解,灌了碗茶。 楚言淡道:“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現在也沒必要去探究?!?/br> 定國公默然,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殺了你的會不會是趙二郎?” 楚言想也沒想的搖頭:“不會是他,沒有理由?!?/br> 她回答的太快,讓定國公想笑、想嘲笑,好容易忍住笑,卻沒管住嘴:“瞧你還那么信任他?!?/br> 楚言不悅的叫了聲:“阿翁!” 定國公咳了一聲,正經起來:“你可知道姚老的三孫子?” “知道?!贝蠹叶际且粔K長大的,怎會不認識。 “這孩子我挺中意,也是一表人才,英朗不凡……” “打住,”楚言截住他的話,“他與武陽有姻緣,后來一塊去了封地,生活美滿?!?/br> 定國公滯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說:“那有什么,除了你沒人知道?!?/br> 楚言懶得理祖父的無賴行為,別人是不知道,但武陽是她的朋友,她哪能去搶朋友的良緣。 “我回去了,阿婉的病情好了些,今天胃口不錯,我去陪她了?!闭f完,她不想再跟祖父閑扯,回了屋。 定國公翻了個白眼,倒想把這事促成,姚老一家子很和睦,兒媳溫良恭順,將來相處著也不會像趙周氏那樣起矛盾,不正合她意?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著安排一下。 ** 皇城憲臺,趙懷瑾正在整理卷宗,阮珩匆匆跑了進來,喘著氣說:“趙二,我聽說了一件事?!?/br> “說?!?/br> 阮珩被他一個字弄得想罵他,但還是忍了,道:“六葉亭,今天楚公會帶著茜茜去那里?!?/br> 第18章 六葉亭不是一座亭子,而是一座小山,位于洛水南岸上游,與上陽宮遙對,山上建有數個庭院,是專門供勛貴游玩的地方。 定國公沒有提前知會楚言,搞得她一頭霧水,韓婉宜的病才有了起色,她一點兒也不想出門,上次鄂王叫她游船她都沒去。 定國公哪能告訴她,告訴她事就成不了,他莫名有些心虛,希望孫女不要給他大白眼。 于是,等在竹簾后看到了姚奎后,楚言暫且忍住了,什么讓她陪著去山上轉轉,原來搞得這么一出! 只聽定國公語含笑意的說:“咱們在這里喝茶,讓孩子們去后院走走?!?/br> “好好,三郎快去?!币μ痛叽俚?。 姚奎也是被祖父瞞著帶來的,事先并不知道老人家的安排。他尷尬的看著前方,目不斜視,哪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跟東都明珠明河郡主相看呢?再加上倆人自幼相識……他嗓子眼里癢,想咳一下都不好意思。 楚言何嘗不是如此?除了知道他將來會跟武陽成親,還有就是,所有人都認為她喜歡著趙懷瑾,姚奎恐怕也是這么想的,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相看…… 無處不在的尷尬籠罩著二人,終于,姚奎開了口:“是我祖父唐突了,郡主莫怪?!?/br> “哪里,”頓了頓,她又道:“三郎可以喚我楚娘,不必稱郡主?!?/br> “啊……嗯?!彪m然小時候不懂事,大家都叫她茜茜,他也一樣,但長大后,男女之別,便客客氣氣的。 “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一會兒吧!”楚言提議,想要遁走不太禮貌,還是坐一會兒,熬過去。 姚奎連連點頭:“好好,聽你的,聽你的?!?/br> 他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早些結束,以免被人看到傳出去,說他橫插一腳,意圖破壞憲臺青郎和東都明珠之間的感情,想想雙肩就要被壓垮了,祖父是怎么想的?楚公是怎么想的? 楚言感受到了身邊人的壓力,又好笑又無奈,這愣頭青,難怪前世被武陽吃的死死的。 山上涼風習習,眼看再走一段就到亭子里了,轉個彎卻迎面碰到了趙懷瑾。 姚奎有種被抓包的感覺,沒有碰到別人,倒是直接被“撞破”了……他渾身不自在,僵著臉笑道:“二郎,你也在這里呀!” 趙懷瑾走到他們面前,語氣客氣,不見異樣:“恰巧來此乘涼,不想遇見了二位?!?/br> 楚言垂眸,看著青石路上的綠色落葉,看著投在路上的斑斑光跡,就是沒看他。 姚奎見她沒有搭理趙懷瑾的意思,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便沉默不語,當自己透明,隨之發現對方穿著官署的常服,是從憲臺匆匆趕來的嗎? 趙懷瑾掃了垂頭看地的人一眼,擅自做了決定:“既然遇見,那一同坐一會兒?!?/br> 這話說的,沒半點自覺,全然不知他對面的兩人是來相看似得。 楚言剛欲拒絕,姚奎就胡亂的點頭同意了,她只得忍耐。 亭子里的石桌上早已備好了茶水點心,三人一人坐了一個方位,姚奎坐在中間,欲哭無淚,那倆人倒是很淡定。 趙懷瑾是一貫的能鎮得住尷尬場,永遠都能從容自若。 楚言則是在趙家通過趙周氏練就了微笑以對,不問她她就不啃聲,從頭到尾保持沉默。 姚奎沒這本事,只能喝茶,一杯又一杯,終于一壺茶見了底,他笑的滿意,道:“茶喝多了,我失陪一下,見諒?!?/br> “請便?!被卮鸬氖勤w懷瑾。 姚奎尿遁而去,腳步急得好似這里有洪水猛獸。 楚言慢了一步,原本她也是想找這個借口的,不禁在心里啐了姚奎一聲,只好道:“出來許久,明河先回去了,待姚三郎君回來,煩請青郎告知?!闭f罷,起身欲走。 “郡主為何避著在下?”趙懷瑾開了口。 楚言微笑:“青郎誤會了,我只是不想給你惹麻煩?!?/br> “沒有麻煩,從來都沒有?!壁w懷瑾盯著她,目光灼然。 楚言已經沒有詫異感了,這些日子來,與他接觸雖少,但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同。難道是因為她忽然放手不再追逐,他不習慣,面上過不去,心有不甘,所以想要挽回面子? 除此之外,她是想不到了,趙懷瑾再沉穩持重,那也是還未弱冠的好顏面的男子。她不愿多留,直覺留下來會發生什么事,趙懷瑾不像是碰巧出現在這里的。 “青郎不必寬慰我,明河有自知之明,告辭?!彼觳阶叱鐾ぷ?,想盡快離開這里,然而剛到路上,就被抓住了手腕。 躲在樹后的姚奎看到這一幕,連連咂舌,本著非禮勿視悄悄的離開了,嘴里碎碎念叨著什么。 “注意腳下?!鼻懊嬗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