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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燁雖也覺得,未免太燒銀子,卻說,“北項的軍隊就這么不見了,其中一定有鬼?!?/br> 眾人離去之后,唯獨謝靖留了下來,仔細看了看皇帝臉色,才說,“您放心,李顯達他心里有數?!?/br> 皇帝說,“我知道,顯達一定得勝還朝,”說著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就有點像他小時候,謝靖一見,不禁也微笑了。 皇帝自議出兵一事起,面容便一直憔悴著,謝靖看了,心下不忍, “皇上,臣在南京時,遇到一個瞽目僧人,教了臣一些按蹺的功夫,謝靖不才,愿為陛下一試?!?/br> 好啊好啊,朱凌鍶一聽謝靖會按摩,剛想答應,又覺得不太妙。 他喜歡謝靖,現在也還是喜歡,若謝靖在他身上按來按去,難保又要生出些曖昧的小心思。 這邊謝靖說過,就當皇帝準了,把袖子疊了三疊,手指輕輕放在皇帝肩上。 朱凌鍶肩膀輕輕一抖。 謝靖便按下去,他的力道,透過衣料和皮膚,直滲進去,的確是有些講究。 謝靖手里按著,覺得皇帝還是太瘦了,骨頭在皮膚下邊輕輕打滑,又不免埋怨皇帝身邊近人都虧待了他。按過了肩膀后背和脖子,手指在皇帝額頭旁邊輕柔地按壓。 一旦習慣了這種力道,朱凌鍶覺得舒服極了,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謝靖口中說著“皇上感覺好些了么”,已經是放開了手,朱凌鍶如夢方醒,慢慢睜開眼睛,像一只瞌睡的貓兒。 “謝卿……”他輕輕叫了一聲,并沒有什么下文。 他可能有很多話要說,但也只能這么叫一聲。 謝靖卻已經習慣了,被他這樣一叫,便去想他要什么,還想要什么。 于是謝靖迷惑了。 皇帝半睜著眼,黑漆漆的眼珠躲了一半,費力去看謝靖,那樣一籌莫展的神氣,包含憂傷的柔情,叫謝靖心里,半是酸澀,半是清甜。 他緩緩伸出手,不知不覺,靠近皇帝的臉頰。 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仿佛心里有誰教他這樣做。 謝靖的手指走到離皇帝臉邊,還有一些的地方,幾乎要停下來。朱凌鍶趕緊把臉湊過去,免得謝靖手指落了空。 謝靖早已不是第一次,觸到皇帝的皮膚,只是這一次,氣氛顯得尤其不一樣。 光滑柔軟,微微發涼。 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是這樣,然而最近的記憶,卻是三年前的夏夜,那樣翻攪著人心的記憶,謝靖原本以為自己應該忘掉了。 再次觸碰他的臉頰,被深埋心底的往事,就解開了封印。少年迷亂時頰上晚霞的顏色,還有腘窩里細汗的微熱。 謝靖的指節在皇帝臉上輕輕移動,“皇上……”他感到一陣虛弱。 朱凌鍶把臉又靠過去一些,因為謝靖,嗯,他總是,有點兒想跑。 他閉上眼睛,讓謝靖大大方方,不必害怕去摸自己的臉,他已經等了這么久了,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時間。 “皇……”盧省才說了一個字,就閃了出去,但是已經造成了,不可逆的后果。 謝靖果不其然縮回了手,臉上是nongnong的不可置信,他的樣子看起來,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臣告退,”謝靖狼狽地退出去,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朱凌鍶都來不及喊一聲。 過了半晌,盧省才小心翼翼地進來,看到皇帝有氣無力趴在桌上,低聲下氣說了句,“怪臣來的不是時候?!?/br> 皇帝說,“有你什么事兒?!?/br> 盧公公第一次,覺得天心難測,也不知道皇帝是怪罪他,還是寬恕了他。 李顯達沒遇上北項的大部隊,反而跟他們玩起了游擊戰,這樣又過了大半個月,朝臣們緊繃的心弦,便都松下來,潘彬又干起了老本行。 他之前本來打算,皇帝結婚就退休,可能是大婚比他想象的更有成就感,于是他又開始cao心起另一樁大事。 催婚之后,就是催生,歸根到底,都是為了繼承人。 對于潘彬的做法,周斟很不以為然,皇帝大婚已經兩年,按說皇后還沒動靜,皇帝幾乎不去坤寧宮,又沒有別的妃子,確實是個問題。 但是人和人睡不睡得到一起這件事,是不可以勉強的,比如他和徐蕙妍,已經有三個孩子了,依舊蜜里調油,這種事,有感覺的話,根本不用人催。 不過這個皇后,也是皇帝力排眾議決意要立的,應該十分喜歡才是,怎么就睡不到一起了呢?周斟眉頭一皺,想到一個盲點。 說不定,不是心的問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周斟見了皇帝,就十分委婉地表示,其實太醫院有很多不錯的藥方,還有幾名男科圣手,皇上不要害羞,治好了的話大家都好。 他這隨口一說,把皇帝嚇出一身冷汗。 謝靖最近都躲著他。 那天以后,謝靖幾乎都避免和皇帝單獨待在一塊兒,文華殿碰頭會開完之后,從前總是單獨留下,現在也跟大家一起走。 原先在武英殿百官議事,皇帝總是習慣去找謝靖的位置,多數時候他的面容平靜無波,如果他感到高興或者覺得皇帝做的好,還會對他微笑。 現在再看過去,謝靖總是垂著眼睛,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好一個忠順的臣子。 朱凌鍶覺得很無奈,每次他想要靠近一點,謝靖就會離遠一些,就好像是同正負極的磁鐵,怎么都沒法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