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薛見頷首,眸光微閃,不知在想些什么。姬貴嬪不難解決,但比起解決此人,他更想知道的是她身上的隱秘。 ...... 姬貴嬪那邊暫且不提,皇上沒病多久下午就能起床處理政事了,他卻干了一件讓人莫名其妙的事。 先贊譽了五皇子這些年勤勉克慎,下旨封了他為郡王,連帶著他的生母楚貴妃都受了封賞?;首又兄挥卸钕潞脱σ娛强ね?,現在又多了一位五皇子,皇上這般作為無異于在朝中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彈,朝中格局怕是又要變動一番。 阿棗也被這波saocao作震驚了,簡直不能理解:“皇上這又是想做什么?難道嫌兩個人斗的你死我活還不夠?!” 她對朝中局勢也比較清楚,目前來看三殿下無心朝政,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五殿下倒是有進取心,可惜性子太過板正冷漠,迂腐不靈活,當王爺當屬下都是好料子,皇上很難做得來,剩下的六七八都屬于吃瓜群眾。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太子之位肯定是從二殿下和四殿下中出一個,其他人都是陪跑,可皇上突然抬舉五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阿棗突然冒出個腦洞來,嚇得臉都白了:“皇上不會真正屬意五殿下,拿你和二殿下當擋箭牌吧?” 她越想越覺著有可能:“皇上眼看著你們機關算盡,斗得兩敗俱傷,他再輕輕松松扶五殿下上位,還替五殿下鏟除了絆腳石?!?/br> 薛見無奈地笑了笑:“別總想眼前看見的?!?/br> 他道:“從政績看自然是我當仁不讓,其他方面卻分不出高下來,而且我們三個都沒子嗣,年齡差距也不大,楚貴妃當年雖然得寵,但沒得寵到能左右朝政的份上,皇上沒必要偏袒哪個?!?/br> 阿棗也想不出別的了,不管是姬貴嬪那邊還是皇上的用意,她都云里霧里的,苦著臉一籌莫展,薛見不想她太過煩憂:“我陪你去岳母家散散心?” 她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她剛進沈家就見堆著大小包賀禮,還有各樣品種的傷藥,李氏讓丫鬟揉著紅腫的手腕子,阿棗嚇了一跳:“娘,您怎么了?!” 李氏嘆道:“在宮里的時候不慎扭傷了手腕,開始的時候沒覺著疼,回到家才發覺越來越疼,讓丫鬟給我揉點傷藥?!?/br> 阿棗揮退了丫鬟,親自給她揉藥,隨口問道:“那些賀禮怎么回事?家里有什么喜事嗎?” 李氏面有疑惑地搖了搖頭:“是姬貴嬪讓人送來的,她不知怎么知道了我扭傷的事,就命人送了東西和傷藥過來?!?/br> 她說完又壓低聲音:“還有件事得跟你提一提,那位姬貴嬪還是阿尋的時候,就對沈家很了解似的?!?/br> 阿棗心里一緊:“是您無意中告訴她的嗎?” 李氏搖了搖頭:“我豈是那等不知輕重之人?!彼f著又是一嘆:“不過她當時待我待你哥都不差,怎么就想不開呢?!?/br> 阿棗問道:“您打聽過那位尋姑娘是什么人嗎?” 李氏道:“我沒有細問,瞧她穿著打扮應該不是尋常人家?!?/br> 阿棗給這事鬧的,回娘家一趟不但沒有抒懷,反而更鬧心了。她鬧心到第二天,齊皇后又下了通知,宮里要舉行春耕農祭,讓她提點準備著。 第118章 沒過幾日就到了農祭的日子,阿棗當初當長史的時候還吃瓜圍觀過薛見下地干農活,沒想到因果報應,現在也輪到她自己了,她特地換了身簡單的布衣裳,齊皇后見她這樣有眼色,心下滿意,難免贊了句:“咱們雖出身宗室,但也不能忘記克勤謹慎是祖訓,尤其是今日農祭,你這樣打扮就很好?!?/br> 才被解禁的齊悠照舊穿了身華服,聞言面色微僵,她受批評阿棗被表揚,她心里難免不忿,心里念頭一轉。 齊皇后就是說給幾個沒穿戴好的妃嬪皇子妃聽的,淡淡一眼掃過去,嚇得她們慌忙退下換衣裳了。 齊皇后脾性不錯,不大喜歡人前給人難堪,今兒這樣看來是心里憋了一股火,阿棗悄悄抬頭看過去一眼,就見皇后面色疲憊,眼底還有淡淡的焦慮,看起來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 阿棗低頭暗忖,果然朝中最近暗流涌動,想必皇后也難做的很。 她坐上馬車之后跟薛見:“這幾日皇上病了,皇后想必也沒少cao勞?!?/br> 薛見閉了閉眼,許久才道:“我打探到,父皇并非是生病,似乎是...中毒?!?/br> 阿棗臉色微變,又小聲道:“是誰干的?”她不解道:“可是給皇上下毒又有什么好處?那人難道不怕給他人做嫁衣裳?” 現在朝中沒立太子,就算皇上死了誰也不可能直接登基,而且二殿下和薛見羽翼豐滿,皇上一死花落誰家也說不準,誰這么大膽子? 當然也不是皇上不想立,當年原皇后生了嫡長子,立為太子之后卻不慎早夭,齊皇后也誕孕過兩子,都在立太子之后相繼夭折,請國師來占卜過,說是莊朝大福大運,稚兒無法承受,年長者要是福薄也受不起,皇上就再不敢立了。 薛見沉吟片刻:“皇上怕是把我和老二都懷疑上了?!碑斎换噬峡隙ㄒ矐岩蛇^其他皇子,只不過這兩人的嫌疑最大。 阿棗憂心忡忡:“難怪皇上開始提拔五殿下了,你打算怎么洗清嫌疑?” 薛見淡淡道:“不可能洗脫,就算這件事讓皇上信了不是我做的,以后其他的事他總會懷疑?!?/br> 他不顧皇上的意思強要求娶阿棗這件事就是□□,原來他對皇上百依百順,皇上或許還沒這般忌憚,這件事讓皇上終于對他起了警覺,意識到這個四兒子并不像從前那樣由他擺布了,再加上他和沈家結親,皇上的忌憚難免添了一重。 而老二則更簡單,老二看似內斂其實張揚,從上回他用太子儀仗出城就可見一斑,皇上對他早就有提防之心,要不然也不會扶植薛見了。 皇上的心態其實很微妙,兒子們如果優秀,皇位后繼有人,但兒子們太優秀,他的皇位他的權柄就不會穩固,所以他既是父親,也是對手。 阿棗低頭想了想,握住薛見的手:“會不會是因為你要娶我,才惹惱了皇上?” 薛見輕拍她的肩頭安慰,不欲她多心:“沒有的事,君防臣父防子自古有之,就是沒有你,皇上照舊會防備我們?!?/br> 阿棗嘆了口氣:“好歹是親生父子,何必如此?”皇上也是失敗,教的兒子一個個離心。 薛見微微一笑:“也不一定,以后你生的孩子,我必不會如此,巴不得他早日繼位,你我暢游天下?!?/br> 阿棗沖他一笑,有點不好意思。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農祭的地方,阿棗站在薛見身后向皇上行禮,她大略一眼掃過去便皺起了眉,后周使節團居然還在。 要說這后周使節團也是一朵奇葩了,他們是過年的時候來的,如今已經五月份,他們居然還沒走,而且上回壽陽死了,他們也只派了個人回去報信,賴上莊朝一般!每次后周有重大節慶他們必然要出席,蹭吃蹭喝了小半年,仍舊還不提走的事!好在莊朝不缺那點銀子,把這群貨一個個養的膘肥體壯紅光滿面。 皇上為了表示親民,特地挑了鄉間的彎曲小道走,阿棗想著想著有點走神,腳下一個趔趄,后周使節團就在她身后,一個婢女打扮的女子伸手要扶住她:“郡王妃小心?!?/br> 薛見反應更快,一把扶住阿棗,淡然瞥了那婢女一眼,婢女瑟縮地收回手,倒是婢女身前的使節沖薛見和氣一笑:“不留神沖撞郡王妃了,真是該死?!?/br> 那使節俊秀溫雅,可惜阿棗對后周整體都沒什么好感,臉色淡淡的:“無妨,下次注意?!?/br> 使節哈哈一笑,又轉向薛見:“說來我們太子和郡王的大舅還是舊識,我應該騰出空來拜見郡王的,奈何郡王貴人事忙,我十分遺憾?!边@里的太子指的是李蘭籍,大舅指的是沈入扣。 薛見唔了聲:“沒聽大舅提起,想來這舊識是李殿下自以為的吧?!笔构澞樕唤?,再不好說話。 齊悠轉過頭把兩邊各瞧一眼,她認定沈絲絲和李蘭籍有染,卻無奈薛見被沈絲絲迷去了心竅一般,怎么都不肯信,就連后周使節都認定李蘭籍和沈家有關系,偏偏四殿下鬼迷心竅,這時候還護著她! 薛見風流蘊藉,美名早已傳遍京城內外,齊悠未嫁之時未嘗就沒有一分傾慕,就連她潑沈絲絲臟水,都覺著自己在拯救這位四殿下,因為這個被禁足,簡直委屈至極,更恨沈絲絲。 她看了后周使節一眼,心里又生了一計,笑容又殷切起來,她趁人不注意,叫來幾個忠心的狗腿吩咐下去。 皇上帶領眾人叩拜農神,祈求風調雨順,然后就是慣例的干農活,皇上因為身體不適就只在涼棚里,農活分為上下午兩場,她上輩子雖然沒下過地,但看過農業頻道,拿起鋤頭擺架勢還像那么一回事,但開始鋤地播種就不行了,用十分的力卻只有五分的成果,皇上瞧得蹙眉不已。 其實京中貴女里哪個真的會干農活呢?但是皇上對在她嫁入宗室之后對她一直不滿,一旦對一個人不滿了,她做任何事都會有意見,他面色一沉:“廣賢郡王妃可是對農祭不滿?” 薛見正要開口,李氏見女兒被訓也按捺不住,姬貴嬪往這邊瞧了眼,放下鋤頭嬌聲道:“陛下天賦異稟,真龍天子,不管什么事都不點就透,您用真龍的眼光看人,天下還有能入眼的嗎?” 齊皇后本也想張口相勸,姬貴嬪先開了口,她略有不滿。這本只是小事,皇上被姬貴嬪嬌聲說了幾句,火氣也消去了,暫且放過阿棗。 阿棗暗自訝異,她沒想到姬貴嬪突然出言相助,而且從某種程度上,會引得皇后不快,等于她自己的利益受損,她對這位姬貴嬪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薛見一眼掠過,垂眸不再言語。 齊悠撇了撇嘴。 等熬到晌午太陽最烈的時候,皇上終于松口讓眾人先下去歇著,農祭離行宮不遠,再加上春祭要持續兩天,所以齊皇后早就把行宮收拾停當,讓眾人小住一日。 齊悠雖然累的夠嗆,卻沒有回行宮歇著,帶著自己的幾個狗腿和有名的幾個碎嘴借口熟悉農耕,到了一處密林里,她仿若無意,在一棵樹旁邊站定,一只荷包恰巧就在她腳邊,不知道何時掉落的。 有個二殿下姬妾想要討好王妃,忙把荷包捧起:“王妃,您的荷包掉了?!?/br> 齊悠慢悠悠一眼掃過:“這不是本王妃的,想必是誰不慎掉下來的?!?/br> 姬妾不明所以,齊悠拿過荷包一看:“我好像在四皇子妃的身上見到過?!?/br> 阿棗戴的荷包是太后賞的,雖然貴重并不少見,經她一提,眾人才想起來,覺著還真是四皇子妃的,有人道:“這可是私人物件,咱們快還給四皇子妃吧?!?/br> 齊悠話鋒忽的一轉,把荷包上的搭扣撥開:“不過也不能確定,別還錯了人,先瞧瞧再說?!?/br> 她說著把荷包里的東西倒出來,幾枚蓮花花瓣和一枚玉佩掉了出來,眾人面露愕然,后周佛教昌盛,所以蓮花也被隱隱視為后周國花,莊朝雖然不是沒人用蓮花,但為了避嫌一向少用。 齊悠捧著玉佩在掌心,遞給身邊的少女:“阿行,你讀書最多,你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 少女猶豫道:“好像是用小篆刻的李字,還有后周宗室的紋樣,看著...似乎是后周皇室的貼身物件?!?/br> 姑娘們面面相覷,四皇子妃的貼身荷包里放著后周宗室的玉佩,怎么想怎么古怪。齊悠把花瓣和玉佩重新塞回荷包:“我就不說了,免得四殿下又說我誣陷郡王妃,你們把這東西呈給皇上吧,讓皇上來明察?!?/br> 她話音剛落,身后一道冷清聲音傳來:“讓皇上做什么?” 齊悠慌亂扭過頭,就見薛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面色冷漠至極,她臉色白了白,鼓起勇氣:“四殿下,這,這荷包...” 薛見眼睛微瞇:“王妃的荷包,還好好地掛在她腰間?!?/br> 齊悠的手段并不高明,卻利用了流言蜚語和皇上對阿棗的討厭,倘真鬧出來了,就是查出不對,沈絲絲的名聲也壞了,畢竟人言可畏。 她見被薛見輕輕松松地戳破,臉色不由白了白。薛見環視一圈,姑娘們隱約察覺到齊悠想對四皇子妃不利,慌忙散了。 薛見掐住齊悠的脖頸,眼底一片陰戾,眼尾的朱砂顯得越發詭艷:“人活一世不容易,你為什么這樣不惜命?” 齊悠脖頸被他掐住,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她從未覺著自己和死亡如此之近!她之所以敢毫無顧忌地做這些事,就是仗著自己有了郡王妃的身份,沒想到薛見居然真的敢動手重傷她! 薛見在她快要斷氣之時,突然松開手,齊悠慌忙倒退了幾步,卻不料身后是個極陡的大坡,她腳下踩空,一下子滾落下去,偏偏喉嚨受傷發不出聲音來。 這回齊悠不死也要脫層皮,至少半年不能出來見人,她也不敢把今兒做的事說出去,在此期間,他有無數方法讓她慢慢從這個世上消失。 他面無表情地用絹子擦了擦手,轉頭對常寧道:“齊王妃不慎跌下山崖,去叫人來找她吧?!?/br> 他不擔心老二會來找他算賬,別說他不懼老二了,而且老二這人,可以為權勢報復,為了名利反擊,但絕不會為了女人跟人撕破臉,哪怕這女人是他的王妃。 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女人罷了。 第119章 齊悠算計這件事阿棗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正琢磨著要不要找機會跟姬貴嬪聊兩句,李氏恰好也想跟姬貴嬪道謝,母女倆合計著一起過去了。 母女倆身份本就貴重,再加上貴嬪也沒到妃位,兩人沒多一會就在一處夾道里尋到了姬貴嬪,不過她此時的情況不太妙——姬貴嬪正在被高位的宮妃刁難,她正被勒令跪在地上,雙頰紅腫,顯然已經被教訓過了。 阿棗記得這人好像是德妃,她蹙了蹙眉,想到那幾瓶傷藥和今天她的幫忙,正要上前說幾句,姬貴嬪輕聲道:“娘娘打我不打緊,仔細手疼?!?/br> 德妃冷冷一笑;“你倒乖覺?!?/br> 姬貴嬪垂下眼,不讓那張純稚面容上的狠色顯露出來:“我做錯了事,娘娘怎么打我都不要緊,要是不留神傷了手,皇上瞧了可是要心疼的?!?/br> 德妃大概是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又訓斥了幾句,扶著宮婢的手走了,姬貴嬪被宮婢扶著慢慢站起來,她自己處理得益,母女倆壓根沒有插嘴的余地。 阿棗想了想,命下人取了一瓶傷藥過去:“多謝貴嬪早上出言相助?!?/br> 姬貴嬪還有心情湖邊賞景,旁邊的宮婢給她臉上上藥,她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傷勢。貴嬪見到她沒什么表情,看見李氏神色略有和緩:“不過舉手之勞而已?!?/br> 阿棗笑了笑:“這是上好的傷藥,活血化瘀再好不過,也是我和母親的一番心意,還請貴嬪笑納?!奔зF嬪接了:“多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