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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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是興奮,全然不曾留意到我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我這位表弟,看似對我一往情深,可惜到底非我良配。 但我還是答應了他,同他商定五日之后,他想法將巖弟從衛府送走,只要巖弟一離了衛府,嫂嫂自有法子帶我離去。 我早已想過數種將巖弟從衛疇身邊調開的法子,只恨近不得巖弟飲食起居之所,空有智計,卻施展不得。 單靠我和嫂嫂,是斷然無法從衛疇眼皮子底下將巖弟帶出來的,可若是有了衛玟相助的話,那便有了五成的把握。 我將所思之法細細講給衛玟,交由他去cao辦。他畢竟是衛疇的公子,又有一干在衛疇帳下任職的友人,只花了兩天功夫,便成功地讓“巖弟”重病在床。 實則他不過是吃了幾粒葡萄蜜餞。說也奇怪,我這弟弟只要一吃葡萄便會渾身起水痘,像極了天花的癥狀,再讓衛玟買通醫官,說他染得是天花之癥,為防傳給他人,需到一處僻靜房舍靜養,萬不可再隨侍于衛疇身邊。 而巖弟被送去養病的那間屋舍,在衛府西北角最偏僻處,同府外只有一墻之隔。嫂嫂只花了半個晚上,便成功地在那堵墻上開出個可容一人鉆過的狗洞來。 到了第五天夜里,嫂嫂半夜潛進我房里,手起掌落,彈指間便將我房里的幾個婢子盡皆打暈,背起我輕車熟路地繞到一處女墻邊,那里植著一棵高大的榕樹。 嫂嫂這三年來果然身手大進,雖背上多了個人,卻仍是三兩下便爬到了樹上,踩著一根枝干朝女墻方向走了幾步,眼見那枝干快要承受不住,嫂嫂足尖一點,已縱身躍上墻頭,再屈膝一點,從墻頭飄然而落。 她也不放我下來,繼續背著我快步離去。我們趕到西城門時,天邊隱隱現出一線微光。早有一輛馬車停在那里,衛玟不負我所托,已將巖弟平安帶了出來。 可他卻不聽我勸,竟在留下的書信里寫明,是因同我兩情相悅,故而雙雙逃婚私奔,待結為夫妻后再回家向父母請罪云云。 嫂嫂眉毛一挑,便想罵他,我忙暗中搖首攔了下來,事已至此,便是斥他一通,又能如何。 片刻后,曦光初明,城門大開。趕在衛疇發現府中少了我們四人,下令封城之前,我們已經順利離開了鄴城。 看著鄴城城門在身后越來越遠,我不覺傷感,反覺解脫,如困鳥離籠,終得自由。 為了躲開追兵,出城之后,嫂嫂讓那車夫繼續趕路,往西而行,而我們四人則改服易裝,均作男子打扮,步行到鄴城城北二十余里外漳水邊的一處村落,歇宿在一戶漁人家里。 那漁人將我們領到他家閑置的空房,剛一退出去,衛玟便一臉關切地問我道:“姊姊,走了這半天路,可累著了嗎?我去管那老伯要些熱水,給你擦洗可好?” 我點頭答好,見他背過身子走向門邊,便朝嫂嫂使了個眼色。 嫂嫂抬手便是一掌,干脆利落地將他打暈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留言和收藏哈!雖然這兩天出差,但我會爭取在火車上用手機碼的 甄氏被殺之迷(六) 關于甄氏之死,祥瑞御免的馬親王的腦洞是這樣滴: 首先,他認為曹睿是袁熙的種,并且曹丕后來也知道,但是為了爭世子之位,有個兒子,而且他這個兒子還頗得曹cao喜愛,這是很有利的加分項。曹cao是很喜愛曹睿的,曾經說,我們家的基業就靠你這個娃娃啦! 在這種情況下,曹丕除非不想當世子,否則完全不會去嚷嚷什么,好你個甄宓,居然讓我喜當爹。 而甄氏就是為了保護兒子的身世秘密,最后才會有那樣的結局。 原本呢,即便知道自己喜當爹,但曹丕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殺了甄氏母子,三國時的人很喜歡養義子啊,假子啊之類的。曹cao除了好人、妻之外,也很好這一口,就是替別人養兒子?,F代很多男人都接受不了的事,曹老板做起來很開心,這個梗,咱們后頭再八。 總之呢,就算曹睿不是自己親生的,曹丕也犯不著因為這個殺了甄氏,因為甄氏并不是在嫁給他之后才找了隔壁老王。 真正把甄氏送上不歸路的,是因為有人給曹丕出了一個奪取世子寶座的妙計。 啥妙計呢,明兒見啦! 第20章 被抓 我幫著嫂嫂將衛玟抬到簡陋的竹榻之上,替他蓋上薄被,將早就寫好的一枚竹簡塞到他懷里,輕聲道: “對不起,子文,我騙了你。我只是想借你之手能逃出衛府,從未想過和你私定鴛盟。今日一別,望君珍重!” 言畢,我重行背起行囊,嫂嫂背起沉睡的巖弟,我們給了那漁人五百錢,換得一只竹筏并一袋麥餅,連夜沿漳水順流而下,再入沮水,天明時分,竹筏已入漢江。 再沿漢江順流而下,大約需行上三日,便會到襄陽,到了襄陽,離武陵便相距不遠。 嫂嫂咬著一塊麥餅,有些口齒不清地問我,“阿洛,你不愿同六公子在一起,到底是為何?我瞧他對你倒真是癡情一片?!?/br> 先前在衛府,因說話不便,我只同嫂嫂說了離開衛府的各種安排,并未細說我同衛玟之間的種種,只說等我們一出了衛府,便尋個機會棄他而去。 嫂嫂當時也沒多問,此時想是泛舟江上,無事可做,便又想起來追根究底了。 我便將衛玟那日打算說給她知道。 “子文,他并不甘心同我避世而居,隱姓埋名一輩子。他是想等到木已成舟再重返衛府,只是……”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胰敉奖?,便此生都低人一等,由世家女而降為妾婦。我又如何甘愿?” “更何況,我從來就無心于他,只把他當弟弟看待?!?/br> “那衛恒呢,你當年那么心悅他?”嫂嫂又舊事重提。 “阿洛,你別怪我總是提起他,我可不是那些不識情愛滋味的小丫頭。你也知道,當年我同你哥哥的婚事一波三折,姑氏執意不肯允婚,我為此受氣倒也罷了,連累我父親也為此而受辱,從小到大,我就沒見他跟誰低過頭……” 嫂嫂深吸一口氣,“我當時真是恨極了你哥哥,光說要娶我,卻連他自己母親那一關都過不了,要我受這許多委屈。我當時真是不想要他了,給他寫了三回絕交手書,把他送我的東西全還了給他?!?/br> 說到這里,嫂嫂忽然又長嘆了一聲,“只是這情之一字,一旦沾上,便跟染上重病,食了毒草,哪那么容易一下子說好就好,說斷就斷。那個時候,我恨你兄長恨的要死,都斬不斷對他的愛念,自他去后,我這病怕是再也……” 嫂嫂沒再說下去,呆呆看著江水出神。 我亦看著那淺碧色的江水,重重心事似也如這漢江流水,連綿不絕,望不見盡頭。 誠如嫂嫂所言,情之一字,既已沾上,輕易解脫不得,若非如此,前一世,我也不會最后仍是嫁了衛恒,皆因心中那一點愛欲始終不曾熄滅。 明知這樁婚事非他所想,明知我和他之間隔著種種舊怨新恨,卻在得知他允了這門親事后,還是閉上雙眼,任由衛疇將我嫁給了他,想著能默默守候在他身邊就好。 可是這一次,重新來過,我不會再重蹈覆轍,再讓自己落到那般凄慘結局。 自衛疇定下我與衛恒的婚期之后,我腦中曾閃現過的那些可怖畫面每夜都會出現在我夢中。 ……團扇后我含羞帶盼的臉…… ……喉間滑過的冰涼酒液…… ……暗黑的血色一次又一次從我的唇畔涌出…… ……痛如刀絞的五臟六腑…… ……以糠塞口、被發覆面的素衣女尸…… ……還有那三個小小的孩童尸身…… 那種真切入骨的心碎、恐懼、絕望……絕不是一個噩夢就能讓人感同身受的,那些絕望和痛苦,皆是我前世親身所歷。 想是天機不肯完全泄露,令我無法完全憶起前世的種種,只記得這么幾個似夢非夢、似真似幻的零碎片段,可就這幾個片段亦足已令我膽戰心驚。 因它們已將我的結局昭示的清清楚楚。 正值盛年,卻已成棺中冰冷的尸體,身邊還伴著另外三具小小尸身,我每次在夢中看到他們都心痛的無以復加。 若非他們是我的骨中之骨,rou中之rou,是我的孩子,我怎會這般肝腸寸斷? 夢中所示,我似是被藥酒毒死的,上一刻還是嫁與所愛之人的新婦,與夫婿共飲合巹之酒,下一瞬,便七竅流血……成為一具死尸,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累他們和我一道陪葬。 雖然夢中并未指明,是他殺了我,可夢中那杯毒酒卻是我和他的合巹酒,是否在暗示我的死同他脫不了關系? 若我嫁了衛恒,雖然不會在新婚之夜就被他毒死,可等著我的,始終是一條死路,連同我的孩子們。 所以,我不能嫁他,萬萬不能嫁他。 我再是心悅于他,也不愿因他而再次落得那般悲慘下場。 所以,哪怕是騙了衛玟,我也要借他之手逃出衛府,我再不要如上一世那樣,以糠塞口、被發覆面,不得好死! 可是我這滿腹心事,卻不能對嫂嫂明言,我只得將程熙抬出來。 “我在鄴城三年,全賴程熙體貼照顧,實是欠他良多,可是他卻死于衛恒劍下。我如何能嫁給一個殺夫仇人?” 我總覺得在前世里,程熙并沒有死,至少不是在鄴城剛破時便丟了性命,否則我是絕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程熙雖非我心悅之人,但卻有恩于我,我斷不會嫁給一個殺了我恩人之人。 嫂嫂聽了我的辯白,沒再追問下去?!安还苣慵藁虿患?,嫂嫂都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這樁婚事是不是我家阿洛所愿,能不能讓我家阿洛快活。若是不能,那便是天王老子要娶你,嫂嫂也得把你給搶回來?!?/br> “等咱們到了武陵,找到那處桃花源,你若還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咱們就窩在那里頭做一輩子好姐妹,過一輩子逍遙日子?!?/br> 我含笑道了一個“好”字,將頭靠在嫂嫂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 這輩子,我再也不想嫁人了,只想找一處安靜的所在,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 若我所料不差,只消幾個時辰,衛疇手下騎兵便能追上我們出城時所乘那輛馬車。 因為我讓衛玟吩咐車夫,在駛出城西三十里后,將車棄于道旁,騎馬而行,等到再騎行出五十里外后,將馬放歸山林,人亦尋一處偏僻村落,躲藏起來。 這一番故布疑陣,只為引得衛府兵士朝城西方向一路搜尋,越追越遠,卻想不到我們其實就在鄴城左近的漳水,由水道而行,順流直下。 我們在這竹筏上又沿江飄了兩日,問了江上所遇漁夫,說是再行一日水路,便到襄陽。 巖弟聽了,比我和嫂嫂還要歡喜,他頭一次聽說桃源,好奇心重,早已盼著早些去到那世外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只消再過一日,等我們到了武陵,得入桃源,便可徹底得脫羅網,再也不怕被衛府的兵士追到。 我抬起雙手,舉目細看,當日在衛恒劍下所受之傷已然徹底痊愈,再看不出丁點痕跡。而在前世,我這一雙手則是重傷難愈,就此廢了。 可見,上蒼既許我重來一次,必然不會全然如上次一樣,讓我再受種種苦痛折磨。 我定會如劉良送我那卷竹書中的女子宓娘一般,在重活一世后,雖仍有波折,但均是有驚無險,平安度過,最終歲月靜好,享盡余生安樂。 可惜,我的美夢只做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慘遭破滅。 那天傍晚,因為貪圖趕路,我們找不到借宿的人家,幸而在岸邊一處山下找了處山洞,勉強可以過夜。 連著趕了一日陸路,兩日水路,我們三人均是疲乏不已,尤其我與巖弟,更是累得倒頭就睡,直至天光大亮,方才醒來,卻不見嫂嫂人影。 我只當她是早起去洞外練拳去了,并未多想。見巖弟猶自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他,便想先去江邊洗漱,等找了嫂嫂回來,再喊醒他也不遲。 我先尋到一處極隱蔽的所在,仍不放心,又脫下外袍掛在樹枝上將自己擋嚴實了,才敢蹲下解手。 身為女子,在外行路,飲食粗糲、餐風飲露倒也罷了,就數這等更衣之事最為不便,只得這般草草對付,于我這等自幼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而言,直如上刑一般羞窘。 雖然這幾日都是這么過來的,可每次在這山野間行這等更衣之事時,我卻仍是覺得臉頰發燙,極為不自在。 整理好衣衫,我快步行到江邊,掬起一捧江水,緩緩凈手,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昨晚上岸后,我們明明將那竹筏也拖到岸上,系在那株槐樹下,為何現在卻是空空如也,蹤影全無? 我心頭一沉,急忙朝山洞奔去,哪知回去一看,山洞里亦是空空如也。不但嫂嫂不見回來,就連巖弟也消失不見。 巨大的恐懼將我淹沒,一顆心怦怦亂跳。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