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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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著心口快步而行,只想快些回去,遠離這受辱之地,再也不見這辱我之人。 正奔走間,忽聽身后一個聲音道:“女公子慢行,老婢有一言相告?!?/br> 誰在喚我? 我慢慢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氣,竭力裝出一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轉過身去。 一個中年婦人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朝我施了一禮道:“老婢溫媼,乃是三公子的乳母,見過甄女公子?!?/br> 她竟是衛恒的乳母? 我忙扶起她道:“溫媼快快請起,您是三公子的乳母,便亦是我的長輩?!?/br> 世族公子的乳母遠非一般奴仆可比,不但活著時地位高于一般仆婦,便是死后,其親手撫育的公子還需為其服三個月的緦麻喪。若是有那不幸的婦人,被夫家休掉,則其去世后,其親生子女亦不得為其服喪,生育之恩,竟還比不上乳母。 溫媼道:“老婢是特來替我家女公子向您賠罪的。方才她對您多有失禮之處,還望您多多海涵,千萬別往心里去。她這樣對您,也是事出有因……” “我自小看著他們姐弟長大,最是知道他們的性子,您若是跟她相處久了,就知道了,您這位表姊并非壞人,只不過是——” “唉……”她長嘆一聲。 我不由道:“還請溫媼放心,方才的事,我只當是表姊一時心情不好,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是,溫媼說表姊會這樣待我,是事出有因,不知是何因果,可是表姊和我姨母之間有什么誤會嗎?” 溫媼看著我欲言又止,末了贊了一句,“女公子果然蕙質蘭心,只是這個中情由,老婢也不好多嘴,都是當年宛城那樁慘烈之事種下的根由……唉……” 她沒再說下去,我亦不好再問下去,略一猶豫,還是問她道:“我今日是來向三公子拜謝救命之恩的,不知他——” “三公子不在府中?!睖貗媷@了口氣,“昨夜,他們姐弟吵了一架,今日一早,天還沒亮,三公子就出府到軍營里去了,說是往后半個月都住在軍營里?!?/br> 我心中一緊,他們姐弟吵架,是因為我嗎?因為衛恒救了我? 而昨日重逢時,衛恒對我那般冷淡,是否和衛華厭惡我是同一個原由? 目送著溫媼的背影,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重。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迫切地想見到衛恒了。如果弄不清衛華為何這樣討厭我,這樣憎惡姨母,我不知我該以怎樣一種心情去見衛恒,去向他道謝。 溫媼雖然沒有告訴我原因,可她說了一個地名——宛城。 姨母就是因為衛疇攻破宛城,而不得不委身于他,做了他的妾室,一年后因原配夫人亡故,被扶正為夫人。 衛華和衛恒都是衛疇的原配夫人丁氏所出,難道丁夫人的死和我姨母有關,因為衛疇有了新歡,所以傷心難過之下,一病而亡,而衛華姐弟也因此對我姨母充滿敵意? 可若是這樣,那為何溫媼特意提到宛城之事,還用慘烈二字來形容,聽著并不像是什么妻妾吃醋的內宅之事。 難道是當年衛疇攻打宛城時,曾有過什么特別的事不成? 那應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時我才不過是個兩歲大的小女娃兒,正在牙牙學語,哪里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便是后來長大些了,因父親不喜衛疇,便只知道姨母守寡后被衛疇強行納了去,有失名節。 母親曾偷偷告訴過我,說姨母是不迫不得已,為了救宛城全城的百姓,如果她不從,衛疇便會因此屠城。但我再細問下去,母親便什么也不肯說了。 若想找到答案,我就必須先弄清楚,十二年前的宛城之戰,到底發生了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要開始尋找真相了 第6章 諫母 我要如何才能知道那些十二年前的往事呢? 姨母和玟弟那邊,肯定是不能去問的,去問母親? 也不成。 即便母親多半知道當年在宛城發生了什么,我也不能去問她。因為長兄離世的傷痛,再加上逃難時的種種擔驚受怕,顛沛流離,母親在路上便生了病,在衛府調養了兩個月,仍不見好。 母親的心思又一向敏感多思,若是我突然問起當年宛城舊事,她肯定會疑心我為何想起來問這個?是否和姨母有關? 她本就覺得我們客居于此,多少有些寄人籬下,若是讓她知道了衛華對姨母、對我們的敵意,那她心中會更難安心。 我不能讓她知道這些。 不如——去問嫂嫂? 嫂嫂姓張,閨名勝男,長我八歲,乃是將門虎女,大雍前車騎將軍張廣的女兒,她多半知道這些和戰事有關的事情,又或許我哥哥也曾講給她聽過。 想到這里,我不由微微提起裙擺,快步往嫂嫂的寢室走去。 然而嫂嫂卻不在房里,服侍她的婢女有些委屈地道:“少夫人又被夫人喚去服侍湯藥了?!?/br> 我自然知道她為何替嫂嫂委屈。為了帶著母親和幼弟甄巖逃避黑山賊人的追殺,嫂嫂身上受了十余處刀傷箭傷,養了兩個月,還未見全好。 母親再是長輩,也不應讓一個傷者去侍候她這個病人? 我急忙奔到母親房里,剛到門外,便聽見里頭傳來一聲輕微的低呼聲,隨之而來的便是母親的斥責。 “這藥這么燙,你是想燙死我不成?” 我心中一緊,急忙奔進內室,就見母親坐在案旁,正怒指著嫂嫂,邊上的藥碗空空,整碗藥汁竟是全數潑到了嫂嫂身上,披頭蓋臉。 嫂嫂的臉上鬢邊不住往下滴著藥汁,一身白色的孝服上更是濺了無數褐色的藥汁,看上去狼狽不堪。 可她的神情卻不見絲毫狼狽,腰背挺得筆直,抿緊了唇,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 我忙上前勸道:“母親,都是女兒不好,嫂嫂有傷在身,本應女兒侍候您的湯藥,是我來晚了!” 母親看了我一眼,“與我兒何干?” 她仍指著嫂嫂道:“分明是她這個兒媳有心怠慢我這個姑氏。我不命人去喚她,她就不來給我請安;讓她給我捶捶腿,手上沒有半分力道;讓她給我端藥來吃,也不先試試涼溫,這般guntang,險些沒把我舌頭燙壞?!?/br> 若是那湯藥當真guntang,只怕嫂嫂一張臉早就被燙壞不能看了,可見分明是母親有意刁難。 自我和她們在衛府重聚后,我就發現,母親對嫂嫂的態度是一日不如一日,越發的刻薄嚴苛。初時不過冷言冷語,今日竟然將湯藥潑到嫂嫂身上,這般辱罵她。 原本母親就不滿意嫂嫂做長兄的新婦,嫌棄她大了長兄三歲,且不夠溫婉賢淑,明明是個閨閣女兒,卻偏學男兒一樣整日里舞刀弄槍,不是個淑女。 可架不住哥哥喜歡嫂嫂,到底還是順了哥哥的意,哥哥在時,母親對嫂嫂雖不親熱,但也尚可。不想哥哥才去了兩個多月,母親竟將失子之痛盡數遷怒到嫂嫂身上。 我忙替嫂嫂分辯道:“母親,嫂嫂對您一向孝順恭敬,絕不會有意如此,她如今傷勢未愈,難免神疲乏力,您——” 母親打斷我,“你休要替她說情,她分明就是存心的!想是看我的兒子死了,我們甄家只剩我們孤兒寡母的,她又正是好年華,心中不免生出些別的心思來?!?/br> 她又指著嫂嫂罵道:“當初就不該娶你這個喪門星進門,原本我不愿,可豫兒執意要娶你,結果呢,娶了你到我們甄家,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可這幾年下來,你非但沒能生下個一兒半女,還克死了我的兒子,害得我甄家丟了洛城,寄住在此,都是因為你這個喪門星……”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母親這話說得好生無理。再看向嫂嫂,原本挺得筆直的身子已有些微微顫抖。 “母親!”我跪下道:“您怎能將洛城陷落、長兄戰死全都怪罪到嫂嫂身上?我們生逢亂世、天道無常,怎能將這無常的命數都歸咎于一個弱女子?” 母親聞言一怔,抖著手想扶我起來,“阿洛,你先起來?!?/br> 我不肯,替嫂嫂求情道:“母親,你也讓嫂嫂起來好不好?她的傷還沒好呢,跪了這么半天,身上又濺了藥汁,再不趕緊換上干凈衣裳,萬一著了涼,傷勢又要加重了!” “母親——”我輕輕搖晃著她的膝頭,仰頭央求道。 “唉——”母親長嘆一聲,擺了擺手。 我心中一寬,忙起身扶了嫂嫂起來,輕聲安慰了她幾句,喚了婢女送她回去。 母親見室內只余我母女二人,不滿道:“你倒好,將我的婢女都遣去服侍那張氏,誰來服侍我這個老太婆?” 我忙跪坐在她身旁,挽著她的胳膊撒嬌道:“這不是有女兒親自服侍您嗎?” “其實,女兒抖膽讓她們出去,也是想和母親說幾句肺腑之言?!?/br> 母親白了我一眼,“你莫不是又要替張氏那喪門星說話,我不想聽!” 我跪伏于地,叩首道:“母親,請恕女兒僭越,仗著您素日疼愛,有些話不得不說,便是您不愛聽,也請聽女兒一言?!?/br> “雖說子不言父過,但今日之事,卻是母親有些失禮了。您這么對嫂嫂,實是太過了?!?/br> 母親不樂道:“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怎么反幫著個外人說話?!?/br> 我認真道:“嫂嫂怎是外人,她亦是我們的家人!” “她服侍我不周不敬,難道我這個姑氏還不能教訓她幾句?!?/br> “嫂嫂身為兒婦,服侍姑氏,自是分屬應當,可母親難道忘了,嫂嫂身受十余處傷,至今未曾痊愈,昨兒府中的醫官還要她每日大半時間都須臥床靜養,您卻偏要她在這個時候給您捶腿端藥,這不是有意刁難又是什么?” “嫂嫂手臂上的箭傷未曾痊愈,給您捶腿自然使不出力道來。您嫌嫂嫂端來的藥太燙,若是真燙的話,您把整碗湯藥潑到她身上,豈非早燙傷了?” 母親終于不說話了。 “母親,我知道您受不了哥哥這么早就離您而去,承受不住這喪子之痛,才會遷怒于嫂嫂,可是嫂嫂她也是無辜的??!” “長兄不幸亡故,您失去了兒子,我和巖弟失去了長兄,嫂嫂也失去了她的夫君。她甚至比我們還要可憐!您雖失去了長子,可您還有我,還有巖弟,仍舊是兒女雙全??缮┥┠??她娘家父母皆已亡故,除了我們,她什么都沒有了!” “那還不都是她自個的命不好,天生的克父克母克夫!”母親恨恨地道。 我有些無奈,“母親,若是嫂嫂真是這個命格,那您當日根本就不會允許哥哥娶她。難道您忘了?那一年,您請了司州最著名的相士劉良來給長兄合婚,劉公見了嫂嫂的八字后,說她和哥哥乃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倒是哥哥……” 一時之間,母親和我都沉默了。當日劉公給哥哥的相語是“年二十三,當有小劫,過則無憂矣!” 想來劉公已相出哥哥此生的命數,因是大兇,不便明言,才將死劫說成是小劫。 過得良久,母親方垂淚道:“我生你時,曾夢一仙人送玉衣入懷。那日劉公亦曾有言,說我兒貴不可言,若他相術當真神妙無比,那我兒倒是個有大造化的……” 我從袖中取出一方干凈帕子,替母親拭去頰邊的淚水道:“再貴不可言,我還是您的女兒,有了這樣一個女兒,您還怕什么呢?” 母親握著我的手,眸底的傷痛悲憤漸消,神色終于漸漸柔和下來。 我柔聲道:“母親,您別怪我總是替嫂嫂說話,因為您的命是嫂嫂救的,若非嫂嫂,女兒就再也見不到您和巖弟了!” “若非嫂嫂對長兄情深一片,她怎會冒著生命危險護著您和幼弟從洛城逃出來?若是嫂嫂真有什么別的心思,憑嫂嫂的身手,她大可以在洛城城破之時丟下我們不管,何至于身受十余處傷,只為了救您和幼弟脫離險境?” “若是當日您和巖弟也落入黑山賊人之手,那女兒誓不獨活,我們欠了嫂嫂這么重的恩情,如何能不善待于她? “更何況嫂嫂曾在哥哥的靈前立誓不嫁,雖無子女牽絆,卻仍決意年少守節。以大義言之,母親待之當如婦,愛之宜如女。怎可這般苛待于嫂嫂?” “在這亂世之中,人人皆不易處。我等身為女子,于這亂世求存更是難上加難,我們都是女子,又都失去了最親的親人,若不彼此珍視善待,又有誰能懂我們失去至親的痛,互相慰藉溫暖彼此呢?” 我是流著淚說完這番話的,母親聽完亦是淚流滿面,摟我在懷,良久不語。 終于,待情緒平復后,母親道:“我兒言之有理,我那么對她,是有些……好孩子,你是個最貼心不過的,既然你嫂嫂至今傷勢未愈,往后就讓她好生養傷,傷未好之前,也不用到我這兒來晨昏定省的問安了?!?/br> 我忙點了點頭,正要去給母親煎藥,母親又道:“你不用在這兒孝順我了,這些事兒讓婢女們做吧,你快些去看看你嫂嫂?!?/br> 我快走出屋子時,母親竟又補了一句,“若是你愿意,這些天不妨就同你嫂嫂住在一處,一道寢息坐起,也好寬慰寬慰她。如你所言,想來她年少守寡,心中亦苦……”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根據史書編的。 這文女主的原型是三國時大大有名的美人甄宓,關于這位傳奇而薄命的美人,正史《三國志》文昭甄后傳中是這么記載的,“后以漢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每寢寐,家中仿佛見如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常共怪之。后相者劉良相后及諸子,良指后曰:“此女貴乃不可言?!?/br> 在褒揚甄后的種種美德時,對她勸母親善待寡嫂一段,可謂是大書特書?!昂竽晔?,喪中兄儼,悲哀過制,事寡嫂謙敬,事處其勞,拊養儼子,慈愛甚篤。后母性嚴,待諸婦有常,后數諫母:“兄不幸早終,嫂年少守節,顧留一子,”母感后言流涕,便令后與嫂共止,寢息坐起常相隨,恩愛益密?!?/br> 謝謝親們愛意滿滿的留言哈!以后會跟親們繼續八一八史書上關于這位美人的其他記載,還有女主姨媽杜夫人的原型,曹老板幾位名垂史冊的緋聞女友,等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