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小白沒反應過來。 陶清風又重復了一遍:“回去,繼續讀書吧?!?/br> 小白在褪去了那層緊張擔憂后,既然已經在陶清風面前說了這么隱秘的苦事,以更不在乎的姿態說道:“讀書干什么?有錢嗎?這里還有我喜歡的鋼琴,我聽說以后……” 他漲紅了臉,鼓起勇氣,把平時從來不敢對別人說的念頭,也一并倒了出來,“聽他們說,要是駐場能表現好,就有機會被推薦去娛樂公司。以前別的酒吧的老板,就變成了娛樂公司的經理,他手下的藝人就是很早跟著他的那批酒吧歌手……人家都當大明星了。誰不是這么過來的?!?/br> 那被憧憬光芒填滿的眼神是如此熱切與期待,在這樣的年齡——說大也不大,但也決不能算是孩子——還處在夢想滋潤中的年齡,哪怕吃很多苦頭,依然覺得渡過迷津就能到達天堂。 末了小白又打量著陶清風,看他包裹得不露臉,升出一個懷疑:“你不會是……什么警察叔叔便衣之類的吧,我,我自愿的,沒犯法,男的這個,不犯法的,他們告訴我的。你也別想著改造教育,說‘有人資助你讀書’之類的話。我才沒學習的天賦?!?/br> 而且小白已經十六歲了,他屬于未成年工,是民事行為人,并不犯法。十六歲以下的童工才是犯法的。 陶清風淡道:“教之而不受,雖強告而無益。譬之以石投水,必不納也?!?/br> 如果教了卻不愿意接受。就算強行告解,也對他沒有用。就好比石頭投入水中,最終只能沉下去。 小白沒聽懂,愣道:“你說什么?” 陶清風說:“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會想扭轉你的想法?!碧涨屣L在黑暗中,看不見對面少年的臉,想象著穿過悠悠的時空,曾經的陶清坐在對面,是否有人給他說過這番話?哪怕有,當時的他,聽進去了嗎?記住了嗎? “我只想跟你說一句——如果有一天,你的心找不到路了,想不開了,就讀書吧。如果你不知道讀什么書,就先從圣人的書開始讀,那里面會有你想要的答案?!?/br> 說罷,陶清風站起身預備離開,他覺得,已經大致明白了從前陶清的想法——有那么一個階段,和此刻的小白差不多。但是陶清后來跌落的階段,小白還沒有體會,或許正是小白的明天。 小白這種年齡,最討厭陶清風剛才那番老氣橫秋的說教口吻,還叫他讀什么圣人之書,一瞬間又覺得陶清風像是以前初中的教導主任那類人,不由得哼聲道:“你們懂什么?!边@個“們”字還包括了他的父母,雖然對兒子掙了錢感到開心,但總覺得兒子工作哪里不對勁,還勸過他回鄉下種地,被小白嘲笑著拒絕了。 陶清風默默嘆了口氣,知道多說無益,要懂得對方,其實很簡單。但小白真正需求的,是認可。陶清風當然知道,如果自己拋出兩句讀書無用論,再附和一番星光大道的事業前景,定能被小白引為知己——但他不能那樣做。想到從前的陶清,比小白還小的年齡,是不是被有那樣一群或真或假,有心無心,把他引上歧路的朋友們所包圍,說著他愛聽的話,每天好像都過得很快樂。實則卻不得不受罪。 到頭來,陶清最想做的只有:躺在海邊,咂根煙。 陶清風轉身走了,不去看卡座上小白一副隱隱帶著勝利的臉色。小白在那滿足感中,卻又藏不住困惑,覺得自己的心中的確泛起了一點投入一顆種子的漣漪。這其中的虛實,未來也悉數應驗了。 且說陶清風穿過吧臺走出酒吧大門,并沒有注意到背后那個高大男子已經跟了上來。雖然陶清風裝束嚴密,但架不住那人從他家門口一直跟蹤他,對他的衣著記得很牢固。陶清風再次出現時,就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陶清風剛走出酒吧門口,就駛過來一輛出租車,他也沒多想就鉆進車中,囑咐司機送回小公寓??墒情_到半路陶清風卻覺得不太對,他雖然不認路,但是每次坐出租車都很認真地在記外面的景,這和他來的時候不是一條路。 陶清風問司機是怎么回事,司機說:“那邊堵,我們走一條新路?!碧涨屣L便沒有說什么了。他掏出手機,繼續給嚴?;囟绦?。他寫短信都是手寫讀取,雖然他現在已經努力背了26個字母,但還沒完全學會拼音。 陶清風看著短信的歷史列表,他醒過來之后第一次給手機解鎖,第一次學會查看短信歷史列表后,發現除了通知類的短信,收信箱里空蕩蕩的,可能都被從前的陶清刪掉了。如今陶清風和嚴澹的短信數量已經一騎絕塵,是除了通知類短信之外最多的。幾天下來,已經有幾十條了。 開始的第一天,還只是互相很客氣地問了幾個學術問題。但是從第二三天開始,在討論問題同時,也會互相告知早中晚吃些什么。再后來,就是早晚作息問候。學術問題倒是一如既往地聊,但去哪里了看到什么了,也聊得越來越多。 嚴澹會告訴他自己在上什么課,陶清風若不是還想瞞著他作為小明星的職業,也會一并說今天片場情況。好在這個星期他沒通告,于是說的都是些他去圖書館讀了什么書,或是路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事。 不但發短信互相詳細報備,而且每次陶清風一看到手機閃著未讀消息的紅光,就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陶清風卻一點都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幸虧這幾天蘇尋放假,否則蘇尋肯定更覺得愁死了。 陶清風寫了一段關于“民胞、物與”的看法,因為嚴澹說他講課進度剛好到這里,陶清風點了發送,但提示太多了,一條發不完,他就拆成兩條,剛發完上半條,下半條在編輯框里還沒發送時,忽然出租車一個急剎車停下,陶清風差點撞到頭,被震得頭昏腦漲。 陶清風還沒反應過來,車門忽然被從外面拉開了,門的兩邊都有人,一個從左邊拉一個從右邊推,把陶清風迅速拽出后座。然后一個黑色塑料袋猛然罩住他的腦袋,嘴也被他們取下脖子上的圍巾,用膠帶勒住,雙手也被拽到后面捆住了。只聽得咔擦一聲,似乎是陶清風的手機被掰成了兩截。 有人踢了陶清風的后膝彎一腳,疼得陶清風不由自主跪在地上,立刻雙腳又被捆住。然后那兩人像是抬個大粽子似的,把陶清風囫圇抬起,快速搬進了旁邊樓梯間。打開一扇鐵門,把他砰地推了進去,哐啷一聲從外面鎖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鐘,陶清風的大腦完全是空白的,或許說就算他反應過來,也沒力氣反抗,在叫喊之前,嘴巴就被勒住了。那些人全程動作干脆利落,不發一言,連走路都穿的不發聲音的鞋子。陶清風除了聽到他們開門和鎖門的聲音,根本什么也沒聽到。 真是秀才遇到兵…… 鎖門之后,房間里陷入了一片黑暗。房間里并沒有人,綁架他的人不知道是守在外面還是離開了,把陶清風關在了這個小房間中。 陶清風腦袋上被套著塑料袋,手腳被勒住,嘴巴也被封了。他感覺到手腳被粗麻繩勒住的地方疼得厲害,使出力氣卻無法掙松一點點。他晃動著唯一能動的脖子,想辦法把頭上的塑料袋蹭開——塑料袋掉到旁邊了,然而陶清風依然什么也看不到,房間里一片漆黑,也不知是窗簾太厚實,還是根本沒有窗子。 陶清風挪動著身子,一點一點蹭到墻邊,挨著墻慢慢地挪,終于找到了門所在的位置。他的臉龐貼在門上,感受到生銹的冰涼——鐵門。 陶清風擺好一個耳朵貼在鐵門上的姿勢,雖然現在他什么都聽不到。在黑暗中,一邊緩著剛才那短短一小段挪動就累得他氣喘吁吁的呼吸,一邊開始思索情況。 這些人目的性很強,計劃也很周密,并非是普通的搶劫勒索。陶清風幾乎可以肯定,這和那則沒有下文的,語氣不善的短信主人有關。再往深聯想去,應該和身體原主人從前的經歷有關。 記憶白霧里,曾經有過悅城大沙龍的霓虹燈光,面前兩個兇煞男子,龍哥和虎哥,鼻尖的泥土氣味……還有星輝娛樂老總砸給他的合同…… 這里面的道道,挺多的。 今晚聽了小白切身經歷的事情,啟發到的東西,去推測的身體原主人的心態。陶清風更加覺得,這里有一道足以把人吞噬的深淵。 可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會,也不能,再被這道深淵吞噬。 第30章 人不能當寵物 陶清風心想:把他關在這里,應該是等人。那些綁架的人里面,沒人有資格發落他。 以這種粗魯的方式將他帶到這里,且光天化日毫無顧忌,雖然也跟串通好的出租車司機走的偏僻小路,他們動作也非常麻溜熟稔有關。更重要的,恐怕還是因為,出于某種緣故,可以有恃無恐。 就是不知道,這種有恃無恐,是來源于拿捏著身體原主人的某些東西,還是只手遮天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陶清風希望是第一種情況,他又不是身體原主人。受脅迫的可能性小得多。 陶清風忽然眼皮一跳,一個念頭像是陰冷的毒汁浸入了他的心中: 那張一億元的合同……不,不會吧,不會這么慘的,陶清風定了定神,安慰自己。他閉上眼睛養精蓄銳。一是為了恢復體力,二是為了養足精神,應付那邊發落他的人到來時的交鋒了。 待在這個黑暗的小房間里時,陶清風忽然想起上輩子被逮捕下獄,在鐵窗里的那個晚上。 那時候,陶清風被關的是死刑囚室,只有一個小鐵窗,朝著走廊方向,沒有任何光線透入,暗無天日。他的左右關著幾個說不了話的死刑犯,有的是被割了舌頭,有的則是病入膏肓。 陶清風沒有受什么刑訊的罪,后來他猜測,是因為要批捕問斬的人太多了,既然連審訊都取消,那么逼供更是沒有意義。反正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們死去,下詔獄只是相當于把他們關在一個離行刑的菜市口最近的地方,第二天方便帶過去。正常下獄的文書他一張都沒瞧見。 在那個鐵窗里的時候,陶清風并不知道自己會死。他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究竟是什么地方開罪了天顏,自己要如何求援脫難——他從家鄉丁憂回來,剛回到禮部弘文局報道,上司面沒見著,同僚也沒見著,偌大的弘文局空空蕩蕩。陶清風本來還以為記錯了休沐的日子,后來遇到幾位其他司部朝臣,才知道今天并不是休沐日。 然而他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被典獄司的人押去了天牢。 這一世……他不會再這樣冤屈地死掉吧?這里不是朝廷機關,如果那些人鐵了心殺掉身體原主人,可以直接動手,不需要把他關在這里等。 陶清風以不變應萬變,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平靜心態,竟然睡著了。 睡了一覺醒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精神恢復得非常好,雖然手腳還是被捆住,動彈不得,手腳麻痹得幾乎失了知覺。但頭腦好像更清醒了。雖然有些肚餓和口渴,想必在這里已經待了數個時辰。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外面只有一個腳步聲,卻有好幾個說話聲音:這個驗證了陶清風之前的推測:那些把他綁住的人,鎖門后并沒有走,而是在門外看守。他們沒有腳步聲,大概是因為訓練過,加上穿著很輕便的鞋子。但是新來的那個人,穿的是皮鞋,自然會蹬蹬蹬響了。 “他什么動靜也沒有?” 說話人的聲音聽上去意外含糊,像是戴著口罩。另外有低沉的聲音回到:“沒有,很安靜——死不了的,嘴也貼了、四肢也綁了?!?/br> 陶清風暗暗想,那是他不想弄出動靜,也不想尋死,否則他還有腦袋可以動,可以來個頭砸鐵門,絕對砸得哐啷響,砸得頭破血流。 陶清風挪動著離開一點門邊,不多時,就聽到開鎖的聲音。門開了,同時頭頂忽然炸開一片光明,那人把門邊的開關也摁亮了。 陶清風由于精神休息得很好,并沒有感受到強光忽然入眼的眩暈。陶清風看清了那是個戴著墨鏡的中年男人,有一點發福,頭頂還有個圓帽。他的嘴上也戴著個口罩,腋下夾著黑色公文包,渾身上下穿著大街上無比尋常的西裝款式。 他一進門,就吩咐手下把陶清風嘴上的封條撕了下來,一副等待著他求饒的表情。 這位是誰?記憶白霧里沒挖出來,陶清風也不主動開口。對方盯了陶清風半天,看陶清風一直不發一言,半晌冷笑一聲:“裝失憶裝得可真像啊,大明星?!?/br> 陶清風道:“我不是裝,是真失憶,你是誰?”陶清風嘴唇周圍因為被膠布封久了,皮膚變得有些紅,但是他說話的聲線并沒有絲毫受到影響,很平穩。 那個男子瞪著陶清風,想要從他眼睛中看出熟悉的恐懼之色,卻找不到一絲一毫。他被陶清風坦然又清澈的目光注視著,那眼神里毫無懼色。 微胖男子略吃驚道:“你真的……真的失憶了?” 陶清風說:“你自己覺得呢?君子動口不動手,能不能解開好好說話?” 微胖男子狐疑地看著陶清風:陶清這小子,絕對不敢這么膽大對他說話,也絕對不可能這么有底氣的。畢竟陶清的一切都拿捏在他們手上。陶清既沒有財物自由,也沒有人身自由。 陶清不可能裝得那么無所謂,對他也沒有任何益處,除非是想讓那位太子爺換個口味。但依陶清的膽量和心性,是做不出這樣的事的。難道是真的失憶了? 說到底,他們就是接到了太子爺的指使:陶清那小子居然說自己失憶了,不搭理他,也不去伺候他。為了弄清楚陶清是不是真失憶,就派了手下跟蹤。跟蹤幾日后,手下向太子爺匯報:陶清那小子去酒吧了。太子爺一聽就冒火:失憶了怎么可能記得去酒吧,陶清這小子絕對是裝的,必須把他逮過來教訓一頓了。 這個微胖男子,就是太子爺心腹之一,牛哥,他本來以為陶清是偽裝失憶,此刻卻狐疑動搖了:裝失憶?陶清哪能有這么好的演技。搞不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過,就算失憶了,再說一遍就是了,他不信陶清還會不低頭。 除非他是個傻的。 微胖的牛哥冷笑一聲,并沒有解開陶清風手腳的束縛,說道:“你忘了?那有必要好好再教你一遍?!?/br> 微胖男子清了清嗓子,以一種更慢卻語調刻意惡毒的聲音道:“你是我們太子爺的寵物?!?/br> 太子爺?陶清風嘴角微抽,他沒有重新回到大楚吧?現代社會哪里來的太子爺?這個社會里甚至沒有皇帝。 大概是個夸張的類比,但是這種類比……是可忍孰不可忍。陶清風心想:太子爺是隨便叫,隨便當的嗎?在他的情感認知里,那是監國重器,那是除了陛下之外的國家最高領導,有許多重任在身,責無旁貸;那是東宮莊嚴的象征,是未來加冕的少帝……哪里冒出的雞犬,敢自稱太子爺,也不怕折了壽。 一旦覺得對方相當不對勁,陶清風心中,屬于書生的辛辣詞鋒便不留情地往外冒,一點不想給人留面子。當然,考慮到小命安全,他依然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以及……寵物,這個詞,陶清風還是明白的。大楚那時候就有很多達官貴人,豢養粘人的小細犬。 可是,人怎么能給人當寵物呢?這也是現代社會某些地方奇怪的風氣嗎?還是只是那位“太子爺”的個人行為呢?陶清風雖然不能分辨,但并不妨礙他判斷這種關系,是不健康不正常,應該被阻止的。 第31章 所謂的太子爺 陶清風答道:“我不想當別人的寵物?!?/br> 牛哥冷笑道:“你以為由得了你?你的身份證,銀行卡,都在我們這里?!?/br> 陶清風心想:終于找到身體原主人的錢去向了,再次是可忍孰不可忍,讓他不能提前賺夠違約金,不但是不對勁的家伙,甚至要列入敵人的范疇。 至于身份證,陶清風有些疑惑,他記得自己身邊是有一張的,難道那是假的身份證嗎? 天天聽蘇尋哀嚎:想辦個假學生證去景點半價游玩,卻不敢辦,因為辦假證違法。陶清風不由得想到:違法的事情在現代怎么處理來著?是不是有個職能部門,叫警察局來著…… 原主人以前為什么不找警察??陶清風十分疑惑。 然而微胖男子的下一句話就給陶清風心中的疑惑,點出了解讀的線索—— “只要你乖乖伺候好太子爺,那些都不是事。你這么久都沒去伺候,我們必須來管教一下了?!?/br> 陶清風大概理解了一點從前陶清不報警的理由了——伺候這個詞聽起來,如果以現代的“契約關系”(這是陶清風又一個新學的詞)去帶入,或許原身體主人是愿意的?反抗意圖沒那么強烈,認命地接受了?也從來不告訴別人。哪怕他在契約關系中是弱勢一方,當了別人的什么寵物。 但,說不定終止這種契約,對身體原主人來說,付出的代價更嚴重。又或者,他甚至不想阻止?心甘情愿當寵物? “我失憶了,當然不記得該伺候太子爺?!碧涨屣L根據這些線索,迅速梳理出傷害最小化的可行性應對,“現在讓我去吧?!?/br> 陶清風不是真的想去,而是想先解開束縛,離開這個房間,再伺機逃跑。否則關在這里,更沒機會了。 微胖男子獰笑了一下:“這會兒知道聽話了?放心,太子爺會來的,你乖乖洗干凈了等他吧?!?/br> 陶清風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什么叫洗干凈?以前的陶清是怎么當寵物,怎么伺候那什么太子爺的?他還以為就是鞍前馬后當小廝,要么學小狗小貓叫?不就是“伺候”和“寵物”的原意?難道在這里,又是個比喻嗎?陶清風忽然覺得有點不安。 微胖男子讓兩個手下把陶清風從地上提起來,卻沒有給他松綁,而是把他架到門邊,開了旁邊一扇門,把陶清風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