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衡陽王劉慕軍隊與越子寒等人在城外對站,他們不知,兵力蜿蜒來自四面八方,包圍向他們! 局勢再轉! 第142章 夢與現實交織,可能性如一條條絲線在眼前交錯成網, 最后鋪展成一個大型迷宮。 身處迷宮中心的陸二郎陸顯, 假寐片刻, 額滲濕汗。他看到此夜戰火燎燎, 建業如煉獄火城般被環繞。 同樣在陸家附近燒起戰火。 夢中這時是七月佛節, 街上人流熙攘, 摩肩擦踵,擠至丹陽, 丹陽陸家由羅令妤所守;現實中是六月初的婚事, 戰火一墻之隔, 士族子弟拍門求救, 同樣是羅令妤做主讓他們進門。 都是流民□□,都是北國的細作在最后拼死一搏。陸顯的夢中,他們拿皇帝做誘餌,建業作亂, 竟是陸顯一直沒尋到的那個少年郎擄走了皇帝! 個人威武何以與千軍萬馬作對? 夢中趙王劉槐何等威武不凡, 他從天而降,率領自己府中的私兵與那擄走皇帝的少年在城外交戰。直到京兆尹和陳王趕到,劉槐拼死護住了皇帝, 卻被那少年趁亂逃走。 而陸顯心中知道,即使那少年在此時逃走, 數日后他到邊關, 仍會被作為犧牲品殺害, 當作北國對南國的一個交代。 在此之后, 趙王救了皇帝,得皇帝信賴。他一步步擠走其他公子,陷害陳王,坐穩儲君之位…… 趙王! 原來不只是那個少年郎從不在邊關,而是身在建業,就連建業這場戰禍,都多出了趙王這個意外因素! 陸二郎睡夢不能安穩,呼吸便重,肌rou緊繃,身上臉上的濕汗流了一重又一重。他的新婚妻子劉棠進屋來看他,見陸顯睡得這樣不安,不禁擔憂又害怕,便伸手推他,柔聲細語地喊他起來。 陸顯驚醒,趴在床頭劇烈喘氣。劉棠拍著他的后背:“夫君……” 手被陸顯反握住,陸顯掙扎著要下床,聲音沙?。骸翱?,快,扶我出去!我要尋三弟,我要告訴三弟錯了,全都錯了……” 他知道陳王劉俶那般不爭,為何還能被陷害了。他知道陸昀打著陳王名號謀反之前是誰在作亂了。他知道今晚建業這場禍事,原本便宜了誰…… 陸顯并不知道趙王劉槐和北國細作合作之事,但僅是趙王比所有人都最先反應過來、比京兆尹還要早地去救回皇帝陛下,陸顯就覺得不妥了。 這不對,一定是有問題的!他要讓三弟知道,要讓三弟提防那個趙王,莫中了計…… 陸顯從噩夢中醒來,精神不濟,他掙扎著要下床,雙腿卻無力。寧平公主劉棠努力扶著他,滿心惶恐,不知他這是怎么了。新婚夫君第一天就嚇了她一跳,劉棠害怕的:“你怎么了?你別這樣……” 陸顯被妻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弄得一怔,停頓片刻,他反應過來自己讓她受驚了。陸顯苦笑,閑云野鶴的日子過慣了,端方君子在外也做慣了,然他還有別的一面。并不如公主想象的那般好。 陸二郎溫聲:“公主莫哭……” 他這樣安慰時,心中仍急切著趙王之事。恰時舍外門簾外,羅令妤聲音不急不緩的:“二哥如何了?是否夢魘?我好似聽到公主在哭?” 劉棠連忙抹眼淚:“沒有……” 陸二郎心中卻一動,略微整理一下儀容,便吩咐侍女:“請表妹進來說話?!?/br> 他將將從夢中醒來,一是體力不支精神恍惚,二是身邊有不熟悉他風格的嬌妻需要安撫,三是……陸二郎黯然的,不得不承認,羅令妤比他更適合這些事。 她就如三弟一般,常日鎮定,很少無措。告訴她趙王之事,她定有法子通知三弟,請三弟當心。 …… 城中兵器相撞的刺耳呼嘯聲席卷一切,夢與現實這樣巨大的迷宮,時而走向不同走向,時而又互相交錯。 陸二郎在夢里看到趙王去出城援救被擄走的老皇帝;現實中,擄走老皇帝的一行人,撞上的是從邊關潁州郡趕回建業的衡陽王劉慕。 劉慕與少年越子寒對戰,皆是好武少年,皆是力拔千山,為爭南國皇帝,兩個少年拼盡全力,渾身浴血。且劉慕骨子里的殘酷暴力,讓他絕無放過這個少年的可能性。 他秉著一條原則,殺了此人,才可救回皇兄! 然夢中時,趙王只需要放走越子寒,就能帶回老皇帝……少走彎路,劉慕和越子寒身上皆添了大大小小的許多傷。 但少年巍峨,望一眼對方,則披風挾冰一般,再次沖撲而上! 兩邊戰力相差不大,任何一方想贏或想走,都不容易。然劉慕注定是勝利那一方,因破城而出,萬軍相隨,陳王劉俶趕來支援—— “小皇叔!不要放走他們!” 陳王的軍隊,加入戰爭,局勢瞬間有了傾向。 老皇帝坐在地上,胡子和長發一起被風吹得干枯。兩邊人都在爭他,戰斗時又只能把他丟在旁邊不管。老皇帝旁觀劉慕和越子寒的打斗,他古井一樣的眼中,神色晦暗,幽幽地盯著劉慕看。 棠棣棠棣,曾是他最疼愛的弟弟。 …… 趙王劉槐領京兆尹軍隊出城,他讓人去通知其他公子,但他已決定搶占第一個先機。和北國的合作不牢靠,這位郡王看似糊涂,利欲熏心,但他在沒得到之前,也并沒有完全聽信北國人那天花亂墜一般的許諾。 今晚情勢不對。 出去打探的府中侍從說建業城中大亂,雙方交戰頻頻。然而趙王之前已經將京兆尹調走,建業哪來的大批軍隊?除非有人提前調兵,有人在有計劃地策劃這場戰事。而首當其沖,之前徹查建業流民身份的陳王劉俶就被趙王想到了。 劉槐咬牙切齒:又是劉俶,竟然又是劉俶!這個豎子,壞了他多少事!焉能放過? 趙王的軍隊在出城時遭到阻攔軍。對方一言不發,不給趙王說明身份的機會,直接大戰。被卷入戰中,劉槐冷眼,看到守城軍隊后方的角樓上,輕袍緩衣,相如美玉琳瑯,那幽靜望著下方戰爭的青年郎君,不是陸三郎陸昀又是誰? 這場爭斗持續時間不長,不過一刻,就被趙王手下一將說明了身份,雙方收兵。陸昀下樓,與劉槐對望。陸昀心不在焉般,看劉槐怒聲質問:“陸三郎不是在阻城中流民禍事么?何以對我下手?” 陸昀敷衍一笑:“北國軍隊細作最喜偽作,城中交戰方原本又只有兩方。我自然將殿下的軍隊當作了那些細作假扮的。得罪公子之處,還望公子海涵?!?/br> 劉槐瞪向他的眼神赤紅,恨不得沖去撕了這個人——事都做了,他不海涵還能怎樣?! 劉槐手下的將才提醒:“公子,我們還有事?!?/br> 經手下提醒,劉槐不甘愿地回神,他收了自己怨恨之目色,轉身上馬:“我們走——” ……今日之債,改日再清算! “駕——” 將近天亮之時,城中混亂無人剛出門。城中廝殺同樣變得亂,陸昀一邊沉思發生何事,一邊立在城樓上,再次目送大批軍隊出城。 他無所謂地笑了一下:這樣阻了一阻,所有人的時間都最少被拖延了一刻。一刻,能發生太多的事了。 陸昀目光幽暗,眺望城外遠方山霧:當此之時,劉俶該已經救下老皇帝了?儲君之位,第一步應該走到了吧? 他勢必要借助這場建業戰亂,將劉俶送去自己希望他處在的位子上。他幽幽想著自己是否哪里還有未顧全之處,他身后站著的北國公主諷刺道:“陸三郎好手段。明明知道陳王先出了城,還讓趙王再跟去。讓趙王看什么?” 陸昀眼尾上挑,略嘲弄般:“也許是為了讓趙王看他和北軍的謀劃被發現了?臨死前許他最后一爭?” 北國公主:“……?!” 她脫口而出:“你竟知道……” 陸昀漫不經心:“這有什么不知道的。到這個時候,每個人都在躲著,怕惹事上身。就算要出軍,在發現建業已有軍隊在對抗敵軍時,也會緩一緩。我站在城門口,公主莫非以為我在看風景?” 陸昀慢悠悠感嘆:“我是在等第一個趕來的人啊。誰第一個到,誰便是最怕被發現秘密的人。難道我建業城如此不堪一擊,區區流民就能攻陷?沒有內賊,流民又有什么用?!?/br> 城樓上大風呼嘯,火紅燈籠被風吹得叮咣亂撞,天邊日出也如霞一般,染紅半邊天幕。而北國公主的面孔,卻血色消退,越來越蒼白。原本她還假作鎮定,抱著一線希望。而今她才知道自己癡傻,陸昀居然料到了全部…… 她恐怕要死了…… 北國公主這時候才覺得后怕,在陸三郎面前,她掩飾不住北軍的狼子野心,也無法指望趙王為了摘清罪名而偏護她,她只能、只能……公主凝望著前方那手扶城墻的郎君秀頎背影,驚濤拍岸一般,外表清冷,內蘊無窮氣勢。 她慢慢走過去,離他近一些,看著他的背影,幽聲:“三郎,你我從南陽不打不相識,那時候多好哇,你與我說話偶爾還會笑一下……誰能想到,我們會走到這一步?!?/br> 陸昀:“……” 他何等敏銳,北國公主一抒情,他便偏頭望了她一眼。 北國公主眼望城外那無邊無際的天際,輕聲:“若你那時……我也不至于被送到一個老頭子身邊。他那么老,哪里比得上你……你知道,我心中一直是愛慕你的?!?/br> 陸昀似笑非笑:“哦?” 他沒嘲諷,北宮公主一怔,以為有了希望,當即心生歡喜。她努力壓抑自己聲音中的興奮,身子向他靠去。離他越近,聞到他身上那清而不膩的熏香氣息,她頭重腳輕。她俯眼看到他扶在墻頭的手,骨腕微凸,指骨修長……難以克制的,她心臟欲從嗓子眼跳出。 她已識情欲,已知男人之好。后宮生活無趣,南國老皇帝那樣大的年紀,她一個如花女郎,在后宮中與一群女人爭一個老頭子的恩寵,何等諷刺……然而陸三郎,陸三郎!他相貌這樣俊逸,氣質這樣出塵,他穿衣時已經如此,若是褪了衣,露出那線條流暢的脊骨,那年輕的身體…… 且他只有一個女人!羅令妤還是那般柔弱,菟絲花一樣,他說什么,她就點頭。若是北國公主肯拉下面子,若是她……北國公主呼吸急促,空虛寂寞之感從心臟深處浮起,她對陸三郎一直深藏的好感給予她勇氣。 她忽然伸手,覆在他置于欄上的手。陸昀一頓,手欲離開,北國公主握住他的手,急切無比地仰望他:“三郎,你收了我吧。我愿意告知北國對南國的一切籌謀……只要你肯,”她臉微紅,畢竟堂堂一介公主,行此之事到底窘迫難堪,“讓我留在你身邊,做個小妾,我也愿意的。我不想死……我愿意付出一切?!?/br> 她含情脈脈,看著他向上挑起的長眉,那峰骨如飛,料峭俊秀……陸昀抽走了手,北國公主心中一陣悵然??此创?,向她俯來。 陸昀打量這位面容緋紅的公主,心強,然命不由己。生得也美,入了陛下后宮后,今日與他說話時,還有了一番少婦韻味……然而,陸昀此人,何其難討好。 北國公主含羞帶怯,陸昀只好奇一般俯身:“你在勾引我?” 北國公主:“……!” 她始終不了解陸昀,她只看到陸三郎好看的皮囊,她都沒有如陳繡一般,經常聽到陸三郎那難聽的話。而眼下,她終于見識了。因為陸昀說:“你憑什么覺得,我會要一個別人睡過的女人?我竟這樣饑不擇食?” “當日你完璧之身時我都不要,現在我為什么要?” 北國公主:“……你!” 她在陸昀這里受到羞辱,好似時光輪回,半年前赤身誘他時的羞恥感再次襲來。她頭暈目眩,耳鳴陣陣,她盯著陸昀的眼神用力,眼中含了一汪淚。她臉色更加白,盯他的眼神變得仇恨滿滿。 北國公主尖聲:“陸昀,你這樣對一個愛慕你的女郎,你混賬!” “你瞧不起女子,你遲早有一日會碰到一個女子,她會收拾你!” 陸昀不以為然,當她發瘋。這位公主在他眼里已是死人,他不多浪費口舌。這時,有人上城樓,腳步聲不斷,陸昀以為有新的軍情,側身凝望。但他愣住,因他看到幾位軍士領著登上城樓向他走來的,非通訊小兵,而是一披著煙紅色斗篷的美艷女郎。 女郎摘下罩住頭臉的斗篷,望著他抿唇含笑。斗篷上的雪白毛邊茸茸,襯著她如雪如玉的面容。女郎含笑上樓時,目光再若有若無地掠過陸昀身后站著的北國公主。 陸昀:“令妤!” 他見到她突然過來,心里猛驚,以為陸家出了什么意外,她出了什么事。他邁步上前,快步迎向她。 北國公主也認識羅令妤,她沒好氣:“你來干什么?!” 她還以為羅令妤是當日表現出來的那般柔弱無骨,脆弱可欺。 陸昀皺眉,羅令妤已搶先。她的手被陸昀握住,腰肢被人一摟,但她偏頭,妙目從陸昀和北國公主的臉上掃過,她笑得無辜而狡黠,聲音刻意甜軟,非常不好意思般:“我可能就是那個收拾雪臣哥哥的女人呀?!?/br> 北國公主一怔:“……” 陸昀瞬間了然,低頭看羅令妤:“你聽到我們在說什么了?” ——北國公主才咬牙切齒說遲早有一個女人會收拾陸昀,羅令妤就姍姍來遲。說是巧合,陸昀才不信。 羅令妤羞澀的:“人家是受二哥所托,出來找你。誰知聽到你們郎情妾意的說悄悄話……我不好打擾,便多聽了兩句?!?/br> 她美目勾他,眼神露骨:順便看你有沒有背著我偷腥。 陸昀低笑:“那看來我的表現,讓meimei很滿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