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狗型獸人】野犬橫行2
B.提出帶他回家洗澡 你盯著野狗,金發干枯打結,鬃毛黑一塊黃一塊,身上也都是不知道在哪里蹭過的污垢,實在是不知道從何下手。 “跟我回家洗個澡唄?!蹦阏Z氣輕快地說道。 他看了一會兒你,眼神很平靜,這是你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和他對視,你發覺他的虹膜是與黑色極其接近的深棕色,有著透明的質感。 “不要?!彼频L輕地拒絕你,然后了挪回原來的位置,好像剛剛的親近只是你的一個錯覺。 “干嗎不要?”你問,“你這樣不難受嗎?” 野狗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反問你:“難受什么?” “就臟不拉幾的,毛粘在一起啊?!蹦阏f。 “我一直都這樣啊?!币肮仿柤?,“而且洗了也會很快變臟,我每天都要翻垃圾欸?!?/br> “那……你可以每天都來我家洗澡??!”你遲疑了一會兒,提議道。 他輕笑一聲,搖搖頭,沒有接話。 “走啦!”野狗站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背闊肌在皮膚下拱出一道軌跡。 “下次什么時候來這里???”你也站起身,拍拍因為坐在磚頭上沾到褲子上的土灰,偏頭看他。 “三天四天五天或者六天也可能一星期之后吧!”野狗又抻了抻手臂,準備翻墻離開。 你皺眉:“這也太不具體了吧……” 野狗雙腿微屈發力,前腳掌一蹬地便輕而易舉地躥上了墻頭,他像動物一樣蹲坐在窄窄的墻磚上,垂耳動了動,沖你噗嚕嚕吐舌頭:“你管我??!我很忙的!” 忙個屁??!一條流浪狗還敢說自己很忙! 你還沒來得及說話,野狗已經干脆利落地轉身跳下去了,哎,真是沒辦法……你搖搖頭,帶著裝食物的特大號飯盒回家了。 結果此后的一個多星期你都沒再見到他,自從你們熟悉以來,這是你第一次這么久沒見到他,你還跑去其他的垃圾堆放處找他,依然是哪里都沒看見身影。 今天也沒見到他。你抿抿嘴,沮喪地準備調頭回家。 “喂?!币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回頭,看見野狗正蹲在角落的陰影里,一頭金發像是被踩臟的枯草,肩膀上還添了幾道新傷,結著深色的痂殼。 你嚇了一跳,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偷東西被打了?” 野狗嗤笑一聲,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是最終又忍住了,他懶洋洋地抬起腳掌撓頭,似乎牽扯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的。 “你去哪家店了???二街的面包店?rou食店?還是雜貨店?我靠,下手也太重了吧……”你盯著他裸露的肩頭,發現有血水正從傷口絲絲滲出,你從包里掏出紙巾,想幫他擦拭傷口,野狗一側身,讓你的手按了個空,斜著眼睛看你。 你的手僵在半空中,忽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帶吃的了嗎?”野狗的問話打破了這令人不太舒服的沉默。 “帶了?!蹦阏f著,把裝著紅燒rou的飯盒遞給他,野狗接了過來,臟兮兮的手巧妙地只捏著飯盒邊緣,一點兒也沒碰到你。 這點兒禮貌讓你再次感到不舒服,你想起那時他曾湊近你主動要你摸他……野狗不是家犬,他習慣獨自流浪街頭,不靠撒嬌賣癡換取生活,他的親近帶著試探,一點點拒絕的苗頭也會讓他撤退。 野狗風卷殘云地把滿滿一盒紅燒rou掃蕩得干干凈凈,還伸出與人類不同的長長寬寬的舌頭把汁水都舔得干干凈凈,心滿意足地咂巴咂巴嘴。 “給你?!彼麖纳砗竺鲆粋€小東西,當一聲丟進飯盒,一起遞還給你。 “這什么啊……”你一邊嘀咕,一邊借著月光把那東西拿出來,才發覺這是一顆犬齒,尖尖的,約有大半個指節那么長,弧度曲線很漂亮。 你大驚失色:“你牙被打掉了?” 野狗噗一聲笑了出來,他沖你齜出滿口尖牙,含糊不清地說話:“以自己暗暗有欸有少牙??!” 你打量片刻,確實沒發覺少了哪一顆牙齒,這才松一口氣:“那這是……” “我第一次換的乳牙啦?!币肮坊謴土苏5谋砬?,“前幾天剛好翻出來了,放在我那大概也會很快弄丟,給你算了?!?/br> “哦,謝謝你啦?!蹦隳罅四竽穷w犬齒,把它塞進口袋,想著把它拿去打個孔穿上細繩做成項鏈。 “哎,跟你說個事,”野狗望向你,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露出眼睛,“我以后不來啦?!?/br> “嗯……嗯?”你提高了音調,瞪大眼睛看向他,“為什么???” 野狗覺得你的表情很有趣,哧哧地笑了好一會兒,才一臉輕松地回答你:“被打了咯?!?/br> 他好像覺得自己的話很搞笑,又自顧自地開始笑了,你完全找不到笑點,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尷尬地看著他獨自傻樂,他終于笑夠了,搖搖頭看向你,等著你對他剛剛的話做出點回應。 “你不是說他們打不過你嗎?”你憋出一句問話來。 “那是我以為,可我還是不夠強。我要變得更強才行?!币肮氛?。 變得更強是什么鬼啊,是要一腳踢翻三個垃圾桶還是能夠直接透視垃圾準確定位食物???你很想質問他,但他表情嚴肅到你開不了口。 “可是……那個……你不是因為偷東西被打的嗎?你不要去偷東西不就好了!”你說。你越想越認為自己的話很有道理,便又補充了一句:“偷東西本來就不對?!?/br> 野狗又笑了,他的眼神沉靜而寬和,仿佛成年人在注視太年輕以至于看不見世界本質的小孩。你甚至開始懷疑他根本沒有偷東西,他是因為別的不可說的原因挨打——畢竟他從頭到尾也沒承認過自己偷盜。 你想詢問,可那眼神過于平靜,他早已做出決定,他不會告訴你原因的。 “有時候你什么都沒做,你只是想活——和其他人一樣活,可這就已經是另一群人眼中不可饒恕的罪了?!币肮氛f。 你從沒聽過他說這么有深度的話,一時間居然愣住了。野狗也沒再說話,翹起的尾巴輕微地搖擺著,他凝視著夜空的某一點,仿佛找準了方向,又仿佛有一點空落的茫然。 “你還會回來嗎?”你終于開口了。 野狗瞇著眼睛笑:“我先養精蓄銳,等他們放松警惕了,等我能贏了,我就回來?!?/br> “……聽起來好像要很久?!蹦阏f。 “可能吧,”野狗收斂起笑容,一臉的鄭重其事,“但最終會贏的?!?/br> 太奇怪了,就像是打啞謎一樣,他的每一個眼神都藏著暗示,每一句話語都封住謎底,你似懂非懂,面前的他笑容熟悉嗓音熟悉,就連歪頭的角度也熟悉,可拼湊在一起完整的他,卻散發著陌生得讓你心生怯意的氣息。 你不太明白那氣息該如何定義,但你眼前浮現出一些好像跟這事沒什么關系的畫面,比如初陽竭力撕毀黑夜,比如根莖虬結撐裂石壁。 你為此感到陣陣耳鳴,胃里有古怪的氣旋翻攪。 “那我們還會見面嗎?”你最后問道。 “不知道啊?!币肮窛M不在乎地回答,站起身來,“走了走了,再見啦!” 他依然沒留給你道別的時間,就這樣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夜色里。 野狗沒有騙人,你果然再也沒在這片街區里見過他,流浪多年的經驗教會了他如何銷聲匿跡,人間仿佛根本沒有這號人物,除了那一抽屜的小玩意兒,你找不到任何他曾存在的證據。你也試著四處找尋他的蹤跡,可就像過去一樣,他不想被找到,你就找不到,你一直一無所獲。 不就是養個傷躲個破老板嗎!為什么要這么久??!你在心里憤憤不平地吶喊了無數次,逐漸放棄了尋找。你開始接受,也許你再也見不到野狗了。 你瞥了一眼一直開著卻沒看的電視,漂亮的女主持正笑容可掬地報道著某個獸人政黨的非法集會——“……因申請未獲許可,該過激獸人政黨的非法游行活動已被當地警方依法進行解散,其頭目不服從解散命令,暫被刑事拘留……” 這新聞太常見了,獸人們似乎總在游行,為同工不同酬,為沒有醫保,為孩子得不到教育,還有一些你不記得的原因。 你對這方面的事不太了解,但他們似乎過得確實不好,你替他們感到難過,但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嘆了口氣,百無聊賴地關掉電視,連拖鞋都懶得穿,光著腳走進了浴室,準備洗澡睡覺。 你捏了捏垂在胸前的犬牙,齒尖嵌進掌心,鈍痛將你喚回現實,也許是時候把它也放進抽屜了。放進那個裝滿了野狗送的小東西的抽屜。 抽屜里的禮物不再增加,此后的每一天也都不再有變化。 你將回到正常生活。 【Bad ending 1 重回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