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云遲依舊不語。 小忠子見云遲沒有發怒,大著膽子說,“殿下,奴才知道您喜歡太子妃,太子妃本就不是尋常女子,不能以常人來論她,哪怕懿旨和圣旨壓不住她,對她來說不管用,不買您的賬。但那又怕什么?殿下不妨再琢磨些別的辦法,比如,便用您自己,死命地拴住她,雖死皮賴臉了些,但也是一個法子,只要殿下做的功夫多了,太子妃即便是石頭做的人,也會被捂化的?!?/br> 云遲眉目終于動了動。 小忠子自小跟著云遲,見將他開解得有了轉機,心下暗暗地大松了一口氣,又繼續說,“殿下,您是否想過,以前您對太子妃用的法子,其實都是用錯了的。您針對的不是太子妃這個人,針對的是她做出的事兒,總是太過被動了,不停地化解她弄出的麻煩,真正與太子妃相處,沒幾日而已,她對您不動心,就是她始終覺得您與他因著您這身份隔閡得太天高地遠了,若是您日日與太子妃相處呢?不針對事兒,只針對她這個人呢?所謂謀人謀心,殿下怎生糊涂了?” 云遲忽然閉上了眼睛。 小忠子咬了咬牙,又下猛藥,“奴才聽民間的話本子,有那等生米煮成熟飯的說法,殿下若是……” 云遲忽然低喝,“閉嘴?!?/br> 小忠子身子一哆嗦,頓時不敢再言聲了。 云遲慢慢地睜開眼睛,斥責地說,“越說越不像話了?!?/br> 小忠子縮了縮脖子,縱馬后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云遲駐馬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什么也不說地道,“走吧,繼續趕路?!?/br> 云影瞧了小忠子一眼,難得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奴才雖然沒幾兩三腳貓的功夫,保護不了殿下,但卻激靈的很,懂得開解人,怪不得殿下出門都帶著他,原來他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他也覺得他說的話極對。 出了臥龍峽,在出口處,黑壓壓的兵馬等在那里。 云影面色大變,一眼便認出這兵馬正是南疆王掌控下隸屬直編營的軍隊。也就是數日前傳回消息,書離公子先遇到了大批殺手,接著又遇到了這軍隊,然后,拼殺之下,受了重傷,跌落懸崖,生死不明的。 如今,他們的出口左側,可不就是萬丈懸崖? 這大批的兵馬,怕是比上萬還多。這么多人,自然不能如早先對付那些黑衣死士一般,悉數殺光的。 任誰也不會想到,書離公子遭的難,又重來了一次,安排到了太子殿下身上。畢竟,誰會一而再再而三重復地在一個地方用同一個路數? 可是,還真就有這般重復的事兒。 云影握緊手中的劍,冷木的臉上凝重地織染上肅殺。 云遲卻面無表情地勒住馬韁繩,看著對面上萬軍隊,足有數千人一字排開,手持弓箭,對準這出口,只要領軍者一聲令下,無數箭雨齊發,任你有再高絕的武功,不死也是重傷,唯墜下懸崖,才不會被射成箭靶子。 為首那人是個大漢,約三十多歲,膀大腰圓,留著絡腮胡子,魁梧得很,手里同樣拿了一柄大弓,這大弓明顯比尋常士兵的弓箭大一倍,一雙眼睛如罩燈般地亮,見到云遲從臥龍峽出來,立即盯緊了他。 這上萬人馬,沒有為首那人下令,自然是無人放箭,但箭都搭在弓弦上,蓄勢待發。 云遲對上那領軍的大漢,與他對視片刻,緩緩伸手入懷,亮出明晃晃的令牌,聲音涼薄平靜地說,“荊吉安,你這是做什么?想讓本宮死在你的箭下嗎?” 那為首之人正是荊吉安,是南疆王隸屬直編營的一名副將,見云遲直說出他的名字,他一愣,舉著弓箭對準云遲,哈哈大笑,“太子殿下,難為您貴眼,竟然識得出小人這個小人物?!?/br> 云遲目光涼薄地看著他,“以前你在南疆王旗下是個不顯眼的小人物,這兩年卻不是了,不過我能識得你,也不奇怪。四年前,父皇壽誕,時值我監國攝政,四海來賀,南疆的使者團中,你也跟著的?!?/br> 荊吉安大駭,“當年西南番邦使者團數千人,殿下竟然能識得小人?” 云遲平靜地看著他驚駭的神色,淡聲說,“你如今舉著的是大弓,但當日,你可是耍了一口大刀,想不讓本宮記住都難?!?/br> 荊吉安更是驚駭。 云遲道,“你夜闖東宮窺探,本宮饒你一命,本是秉持愛才之心?!鳖D了頓,他眉目微挑,涼聲說,“荊吉安,今日你等在這里截殺本宮,可是忘了當日東宮我饒你一命之恩?” 荊吉安臉色刷地一白,咬牙看著云遲涼薄的臉色,心中滋滋地冒著涼氣,半晌,他仍舊鼓起勇氣,“西南番邦受制于南楚朝廷,臣服于南楚百年了,如今,我西南番邦有無數大好男兒,群起而反抗,未必脫離不了南楚自立?!痹捖?,他弓箭穩穩地指向云遲眉心,強硬地說,“太子殿下,念你昔日饒我一命之恩,只要你折返回去,不再理西南番邦諸事,讓我們自己解決,我就不殺你,如果你再往前踏走一步,我這箭就不留余地,殿下萬金之軀,死在此地,想必南楚會大亂,便無暇來人管我們了?!?/br> 云遲涼涼地看著他,“你確定你能殺我?” 荊吉安咬牙說,“殿下若不信,不妨試試,我殺不了殿下,我身后的這一萬五千軍隊,總能將殿下射成箭靶子。你即便帶著大批隱衛前來,血戰而死,也殺不了這么多人,更殺不出去?!?/br> 云遲冷眼看著他,“好,那我就試試?!?/br> 荊吉安瞅著云遲,他神色不驚不慌,身后只跟著五十人,他真想不出面對他這般的陣仗,云遲還憑什么如此鎮定。他就不信他一萬多人對付不了這幾個人。太子殿下有絕世的武功也是不管用的。 于是,他撐滿弓弦,隨著他的動作,身后的士兵也如他一般,只待他的箭發出去,其余士兵的箭也就隨即射出去。 千鈞一發之際,前方忽然傳來大地震動的聲音,似有數萬鐵騎而來,顯然是駿馬都訂了鐵掌,踩得地面轟轟作響。 荊吉安面色大變,猛地回頭,驚喝,“哪里來了兵馬?” 他身邊的士兵也驚異,有人連忙前往后方去看。 云遲涼聲說,“你在這里埋伏等候我,可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道理?” 荊吉安咬牙又轉過頭,驚道,“臥龍峽是南楚和西南番邦的交界,臥龍峽入口是南楚境地,臥龍峽出口是西南境地,難道太子殿下人還沒到,竟然能調動我西南境地的兵馬來助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賣西南番邦而求南楚之榮光?!?/br> 云遲未語。 不多時,大批兵馬來到后方,黑壓壓,足有五萬之數,且是清一色的騎兵。 為首一人,一襲白色錦袍,容貌端雅秀華,眉目如巧匠工筆描繪鬼斧神工一般精致的年輕男子。他帶著五萬鐵騎,縱馬而來,如閑庭信步,在他頭頂上,大大地打著南楚的旗幟。 荊吉安見到帶兵之人,猛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大呼,“安書離?” 來人正是安書離,他聽到荊吉安大喊他的名字,微微一笑,溫潤如竹韻極動聽的聲音開口,“難為荊副將還識得我,沒有死在你的弓箭下,如今讓你見了我,是不是心里大呼可惜失手了?抱歉了!” 他這般一說,荊吉安只覺得渾身冰涼,手中的大弓幾乎拿不穩,“你……你明明重傷墜下了懸崖,怎么沒死?” 安書離微笑,“我命大?!?/br> 荊吉安斷言道,“不……不可能!這懸崖高達萬丈,石壁光滑,沒有任何遮擋物,你掉下去,定會摔個粉身碎骨,怎么可能還活著?” 安書離見他駭然的模樣,端著世家子弟清和有禮的笑容對他說,“荊副將若想知道原因,我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只不過,我十分喜歡別人死不瞑目,待你死了,我解惑幫你閉眼,讓你死后瞑目如何?” ------題外話------ 寶貝們,月底倒計時了,胸潮澎湃的情節也來了,有月票的,別留著了,趕緊投,月底清零,千萬千萬千萬別浪費,群么么~ 第九章 (一更) 荊吉安聽著安書離的話,一時間駭然不已。 他顯然做夢都沒想到安書離竟然沒死,不止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面前,竟然還帶著五萬鐵騎悄無聲息地包圍在了他身后,直到對方亮出響徹云霄的陣勢他才查知。 從他這五萬鐵騎來時的氣勢看來,便強過他這一萬五千兵馬。 他心中直冒冷汗,暗想著怪不得太子云遲只帶了這么幾個護衛前來,原來安書離帶著兵馬早已經入了西南境地等在這里接應他。 他此時再不聰明也猜出怕是中計了,全天下人,整個西南番邦所有人,都中了云遲和安書離的計了。 一個假死,瞞天過海地布下兵馬;一個隨后前來處理西南之事,初到便困住了他。 但是他明明親手給了安書離一箭,直射他心口,親眼看著他落下山崖的,怎么會出錯? 他咬牙看著安書離,心中駭然的同時腦子里翻江倒海地想著原因。 安書離盯著荊吉安的神色看了片刻,恍然一笑,“看來荊副將還不想死,既然你不想死,我告訴你原因也成。但是荊副將拿什么來換這答案?依我看,你這一萬五千人馬不錯,太子殿下初來乍到,正巧需用兵馬?!?/br> 荊吉安大叫,“不可能!” 安書離揚眉,“這樣說來,你是不答應,想死?那我倒是也不介意,我想太子殿下也是不會介意的。一人是殺,三五人是殺,一萬五千人雖然多了點兒,但是有反心之人殺了也好,以警天下?!?/br> 荊吉安臉色一瞬間慘白。 安書離欣賞著他幾乎拿不穩弓箭的手,笑著拱手在后方請示云遲,“太子殿下,此人謀亂犯上,可殺?” 云遲目光溫涼,“殺!” 荊吉安當即重新拉弓搭箭,對著云遲一箭射出。 云遲端坐未動,他身邊的云影揚手出劍打開了那只箭,那箭羽的力道極大,震得云影的手麻了麻,那箭羽攸地偏離,射到了遠處的山石上,竟然將山石洞穿。 荊吉安一箭未得手,大喝,“所有人放箭!” 他話音剛出口,本在后方的安書離身影一閃,如一抹白煙,掠過無數士兵,轉眼便端坐在了他馬后,一柄劍架在了他脖子上。 安書離聲音含笑,“荊副將,你這箭法極好,當年殿下愛才惜才,你闖入東宮窺探,依舊放了你,數日前,我也因你這一手好箭法留了你一命。事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的道理。我只問你一句話,降還是不降?不降的話,再大的才,你也只能死了?!?/br> 荊吉安頓時血脈僵硬如木雕,一動也不敢動了。 一萬五千將士本要射出箭羽,見如今首領被擒,都慌了。 安書離又說,“你不是孤身一人,上有一個耳聾眼花的祖母,下有一個胞妹。你若是死了,我吩咐人把你的人頭送去給她們,不知她們認不認得出你?!?/br> 荊吉安徹底駭然了,渾身發顫,“你……” 安書離將劍往前推了一寸,荊吉安脖頸頓時鮮血直流,他嗓音清清淡淡,如春風一般,“給個答復?!?/br> 荊吉安咬著牙,看著前方的云遲,掙扎著。 云遲面無表情,似他不答應降順,那么誠如安書離所說,殺了就殺了。一萬五千人雖多,但是對比西南境地大片的土地,數百萬人臣服來說,小數目而已。 帝業王權,素來就是鮮血白骨鑄就。 荊吉安看出了云遲眼中的殺意,心中突突地想著,他自己死不要緊,他阿婆和meimei死卻是對不住她們,而這一萬五千人都是他手下的兄弟,若就這么都被坑殺了,那么,他造的孽就大了。 荊吉安這個大漢,終于露出了軟弱的肋骨,咬著牙說,“我有一個條件,若是太子殿下答應,我就與弟兄們降服你?!?/br> 云遲溫涼的目光盯著他,“說?!?/br> 荊吉安咬牙道,“前來攔阻殿下,是我一人主張,兄弟們也是被我調配,不關王上的事兒,太子殿下不要怪罪王上?!?/br> “南疆王?”云遲瞇了一下眼睛。 荊吉安道,“正是,我帶著這些人,隸屬南疆王直編營?!?/br> 云遲頷首,“這個要求倒也不過分,本宮與南疆王素來交好,也是他向南楚朝廷發了八百里加急,本宮如今是來救南疆,來救西南番邦,所以,你放心好了?!?/br> 荊吉安道,“既然如此,我降順你?!?/br> 安書離撤了劍,輕飄飄地下了荊吉安的馬,還劍入鞘,笑道,“如此甚好?!?/br> 荊吉安回頭看了安書離一眼,咬著牙下馬,跪在地上,對云遲大聲道,“副將荊吉安,拜見太子殿下?!?/br> “拜見太子殿下?!币蝗f五千人齊齊跪倒在地。 這跪拜,是真正的降順。 云遲擺擺手,嗓音寡淡,“起吧?!?/br> 荊吉安起身,將大弓放在馬上,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轉頭對安書離說,“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活著的?是用替身?” 安書離淡笑,為他解惑,“不是,那一日我穿著天蠶絲甲,又佩戴了護心鏡,同時我有內功,你那一箭才沒能將我如何,護心鏡碎了而已。而你所謂的埋伏等我,亂箭射死我,看著我墜崖,不過是我早就提前在懸崖半壁處布置好了繩網,我重傷墜崖,不過是落在了繩網上,你帶著人走后,我的人又將繩網拉了上來,一切,不過是讓你們都以為我死了,暗中調南楚之兵入西南番邦等著你這番罷了?!?/br> 荊吉安聞言臉色很難看,說,“南楚之人,最善計謀,領教了?!?/br> 安書離微笑,“兵不厭詐,你是副將,領著南疆王的直屬兵馬,自然也是熟讀兵書的,應該知道,打仗不一定是靠你這般,只拿著一把大弓的?!?/br> 荊吉安冷哼一聲,“你調查我阿婆和阿妹?你將她們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