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許淮頌跟著顫抖了一下,默了默,把自己的手伸到她嘴邊:“疼就咬我?!?/br> 阮喻搖搖頭,忍痛說笑:“那你還要去打疫苗呢?!?/br> 知道她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接了她的茬,問:“被小白兔咬了需要注射疫苗嗎,護士?” 護士笑起來,幫他哄起阮喻來:“兔子是嚙齒類動物,一般不用接種狂犬病疫苗。倒是我吃多了狗糧,得去配點消食片了?!?/br> 許淮頌笑著說:“那醫藥費我們來?!?/br> 阮喻被兩人逗笑,再記起疼的時候,紗布已經裹好了。 護士收起工具,叮囑了兩人關于換藥時間、吃食忌口之類的事,推著車出去。 許淮頌在床邊坐下來,低頭捧起她的手,小心避開她的傷口撫了撫,抬起眼說:“對不起?!?/br> “是我要說對不起,沒照顧好叔叔……剛才叔叔是在電視上看到了魏進的案子,才會失控的……” 許淮頌點點頭:“沒事,這種失控的情形經常有,只是新護工經驗不足,在美國一般不用鎮靜劑也能把他安撫好?!?/br> “你不去看看他嗎?” 他搖搖頭:“醫生在,我媽也正好需要一個這樣的契機,就讓他們單獨相處一下,有事會叫我們的?!?/br> 阮喻恍然大悟:“你對你媽也耍心機啊?!?/br> 許淮頌笑容很淡,沒正面作答,看上去還是在心疼她:“還疼嗎?” 她搖搖頭:“還好?!?/br> “辛苦你了?!?/br> “什么辛不辛苦的,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啊?!?/br> 許淮頌目光微微閃爍了一瞬,默了默,“嗯”一聲,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 兩人回到病房的時候,滿地狼藉已經被收拾干凈。 許爸爸在睡覺,陶蓉坐在病床邊看著他,抬頭望見阮喻的傷勢,露出抱歉的神色,小聲跟許淮頌說:“看喻喻臉色不好,要不你帶她回家休息吧,這里我看著就行了?!?/br> 許淮頌沉默下來。 她尷尬地笑了一下:“你放心吧,我會問過醫生和護工該怎么照顧你爸爸的?!?/br> 許淮頌點點頭,帶阮喻回了公寓,路過樓下信箱時,拿鑰匙開了鎖,取出了三封信。 是美國寄來的,今天剛到。 阮喻掃了一眼,發現雖然三封信都寄給了許淮頌,但信封角落卻標明了不同的收件人。 其他兩封分別是給許懷詩和陶蓉的。 進家門后,許淮頌把她攬進臥室,叫她躺下歇會兒,自己轉頭到了客廳坐下,拆開了許爸爸給他的那封信。 是許殷的字跡沒錯,不過稍微有點潦草,落筆顯得飄忽,看來寫這信的時候,身體狀態并不好。 他的首行就是:“兒子,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br>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許淮頌還是被這個開頭震了震,一頓過后才繼續往下看。 “一直沒和你說,爸爸在初來美國的時候,就被診斷患上了嚴重的心腦血管疾病,所以你可能會覺得爸爸的離開很突然?!?/br> “但事實上,爸爸這三年前后進過兩次搶救室,寫這封信時也剛從鬼門關回來不久,所以我心里早有準備,你不必替我惋惜,也不必因為此前毫不知情而感到自責,因為這是爸爸故意瞞著你的?!?/br> “我不想說,你又怎樣得知呢?就像三年前,我和你mama講,我已經厭倦了她,也厭倦了這個家時,她一樣不會知道,我在說謊?!?/br> “爸爸這張嘴啊,實在太倔了,所以當十八歲的你,質問我到底知不知道委托人有沒有殺人時,我什么都沒有說。我不說,是因為我知道,即便我說了,你也未必真正理解。而選擇成為一名律師的你,遲早有一天會自己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br> “但話說回來,爸爸其實并不希望你成為律師?;蛘咧辽?,不要成為刑事律師。身為一名刑事律師的我,無比期待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上這條路,熱愛它,信仰它,為它付諸心血,讓它的存在變得熠熠生光??缮頌橐晃桓赣H的我,卻不愿自己的兒子為它痛苦,為它受人指摘,為它遭遇世人的斜眼,變得像我一樣?!?/br> “所以,在你躊躇專攻領域時,爸爸做了一件不應該的事。我與你的老師私下溝通,叫他勸說你,干涉了你的選擇,希望你別因此責怪爸爸?!?/br> “但如果你真的有所怨恨,就按自己的心意重新選擇一次吧,因為這終歸是你的人生。爸爸只想告訴你,不管你最后成為了哪個領域的律師,取得了怎樣的成績,你都是爸爸心中最大的驕傲。雖然很遺憾,爸爸已經看不到?!?/br> 信到這里戛然而止,好像并不像一封交代身后事的遺書,但卻說了很多很多。 許淮頌的視線漸漸模糊不清,等摘下滾了水珠的眼鏡,忽然聽見身后輕微的腳步聲。 阮喻不知什么時候走出了房間,似乎在后面靜靜看了他很久。 他回過眼,低咳了一聲,表情有點不自然。 她走上去,把他抱進懷里,并沒有問他信上到底寫了什么,只是說:“明天會很好的,會很好很好的?!?/br> 是。 差點失去的,一轉眼卻還在身邊,這不是一封真正的絕筆信,不是最后的結局,那么明天,一定會很好很好的。 第64章 結局·上 他沒有擅自拆開另外兩封信,把它們原原本本交給了陶蓉和許懷詩。 半個月后,法考成績出爐,許淮頌順利通過,而許殷的情況也穩定下來,辦理了出院手續。 阮喻原先打算把他接到自己的公寓,但許淮頌看她手傷沒好全不忍心,加上公寓房間也騰不開,所以在陶蓉主動提出照顧許殷的時候答應下來,把他送回了蘇市的家。 回去那天剛好是魏進案宣判的日子,許家人慌手慌腳隔絕了所有的新聞,拔掉電視電源插頭,丟了日報晚報,不給許爸爸嗅到一絲風聲。 大中午,許懷詩在爸爸身邊講他似懂非懂的童話故事,陶蓉在廚房忙前忙后,許淮頌原本也幫著打下手,被接連“趕”了幾次才離開了這個他并不擅長的領域,去了陽臺。 阮喻因為手傷歇在那里,和許外婆一起曬太陽。 他過去的時候,剛好聽見外婆掩著嘴小聲說:“淮頌這孩子,還沒上門看你爸媽呢?”一副生怕自己外孫不夠上心,渣了阮喻這種好姑娘的模樣。 阮喻剛要解釋,許淮頌先無奈一笑,上前說:“外婆,您別冤枉我了,我要去,是她不讓?!?/br> 許外婆眼珠滴溜溜一轉,看向阮喻。 她“呵呵”一笑,舉起還結痂的手:“外婆,我是想等手好點了再去,不然我爸媽可得cao心?!?/br> 許外婆恍然大悟,笑瞇瞇說:“你們倆有打算就好。那淮頌之后還去不去美國?” “月底還有最后一場庭審,結束后沒有特殊情況就不再去了?!?/br> 許外婆眼底金光一冒,右拳頭往左掌心輕輕一敲,一個“定了”的手勢。 阮喻愣了愣,沒大反應過來。 許淮頌低頭笑笑,跟她說:“來洗手,準備吃飯了?!?/br> 她點點頭跟他到了浴室。 許淮頌這陣子包了所有下水的家務活,連她洗手都由他舉著棉花棒,小心翼翼避著傷口給她擦拭。 阮喻低頭看著他動作,說:“痂都結牢了,已經沒關系了?!?/br> 許淮頌置若罔聞地“伺候”著她,結束后,反手關上浴室的門,低頭打開了手機。 她朝他比口形:審判結果出了? 許淮頌點點頭,打開了一份電子版的判決書。 阮喻湊過去看,發現判的是死緩。 看她皺眉不解,許淮頌用氣聲低低解釋:“一審能這么快審理判決都是迫于社會輿論壓力,但他背后還有個沒查清楚的涉毒案,這個死緩,也是給他一個配合警方拿下整個販毒組織的機會?!?/br> 她點點頭,看他似乎覺得意料之中,也就沒再多問,小聲說:“周俊那事呢,怎么樣了?” “半個月后開庭?!?/br> “張姐有多少把握?” 他笑著摸摸她腦袋:“不提把握,只要盡力?!?/br> * 兩人在蘇市住了一晚,看許爸爸情緒基本穩定就回了杭市。 接連半個月,許淮頌一邊準備美國的最后一場庭審,一邊跟進周俊案工作,臨要開庭前一天晚上,跟張姐一起在律所作最后的確認,到家已經十點多。 阮喻第二天一早要去寰視開會,準備不久后的電影開機儀式,所以早早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發現許淮頌進了房間,正坐在床邊握著她的那只傷手。 她一愣,問:“回來了啊?!?/br> 許淮頌“嗯”一聲,把她額前碎發撥開一些:“吵醒你了,你繼續睡,我去洗澡?!闭f著關掉了剛才打開的床頭燈。 阮喻點點頭,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后知后覺意識到,剛才醒來一剎,左手無名指癢癢的,好像被什么細繩套住了一樣。 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卻發現上面并沒有什么痕跡。 困意來襲,阮喻很快再次睡了過去,一覺睡到天亮,就看許淮頌已經早早起床,穿好了襯衫。 她醒過神,從床上爬起來:“今天我給你打領帶?!?/br> 許淮頌停下動作,笑了笑:“我又不上辯護席?!?/br> 她用一種“兒子第一天加入少先隊當然要由mama整理紅領巾”的架勢下了床:“那也是你第一天以實習律師的身份走進中國法院?!?/br> 她說著踮起腳,專心幫他打起領帶來。 許淮頌垂眼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問:“什么時候學的?” “你在律所的時候?!?/br> 他眉梢微微一揚:“那是誰給你當的模特?” 大功告成,阮喻一噎,指指他身后:“還能是誰,衣帽架唄?!?/br> 他低頭笑笑:“好了,去洗漱?!?/br> 阮喻點點頭,轉頭進了浴室,吃早飯的時候,一邊咬三明治一邊問他:“今天開會要定幾個備選電影名,你有沒有什么好主意???” “原來的不是挺好?” “但這片名不一定最終過審,制作人說咬耳朵太色情了……”阮喻氣鼓鼓喝一口牛奶,“你說現在的人怎么都這么不純潔呢,這個片名明明是——‘好想和你講個秘密’的意思?!?/br> 似乎是一直以來都誤會了什么,許淮頌咬三明治的動作一頓,“哦”一聲,表示贊同地點點頭:“是,是太不純潔了?!?/br> * 吃過早飯,阮喻被許淮頌送到了寰視,照慣例到七樓開會,進電梯的時候,碰見了很久不見的孫妙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