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傅凜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中展開的畫紙。 孔明鈺看了一眼后,默默紅著臉背過身去。 裴瀝文眉梢揚起,笑得蔫兒壞:“這畫風,嘖嘖?!?/br> 面紅耳赤的葉鳳歌睜眼說瞎話:“這不是我畫的,誰胡亂往我箱子里放的?!” 回過神來的傅凜從容地將那兩張畫紙疊好,無畏地背下這口黑鍋。 “這是爺的自畫像?!?/br> 面色平靜,語調從容。就是耳尖翻著詭異的紅。 葉鳳歌默默將紅臉扭向一旁。 裴瀝文看了孔明鈺一眼,孔明鈺了然回視,兩人齊齊點頭。 “我信?!?/br> “我也信?!?/br> ——信你才有鬼了! 誰家自畫像是不穿衣服的?沒聽說過。 第六十九章 場面有些尷尬。 好在孔明鈺只看了那么一眼,驚慌羞臊之下就轉過身去了,并沒有看得太仔細。 而裴瀝文慣是個會做人的,自不會讓場面一直僵下去,很快就鎮定下來,跟什么也沒發生似的,隨口挑了話頭扯開閑聊起來。 葉鳳歌心下感激,硬著頭皮接了話頭,假裝若無其事地將小書箱收好。 傅凜一如既往的沒什么表情,就是耳尖的紅暈已染到脖子根。 就這樣,不知不覺到了午時。 承恩在外頭敲響了書房的門,詢問是否可以布菜了。 傅凜眼風淡掃裴瀝文一眼,機靈的裴瀝文立刻對孔明鈺道:“請孔姑娘留下用個便飯?!?/br> 憋了半晌的孔明鈺猛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裴瀝文領著孔明鈺先出了書房,隨承恩往飯廳去。 那二人才出了書房,葉鳳歌就聽到孔明鈺再壓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不巧的是,她一抬眼又看到傅凜正似笑非笑地覷著她,鬧得她再繃不住了,索性捂住紅臉哀嚎著撲進了傅凜的懷中。 傅凜悶聲偷笑著擁住她,任她將紅到發燙的臉藏到自己頸邊。 “作死的傅小五!你說你那是什么破手?怎么就閑不住呢?”葉鳳歌環住他的脖子,遷怒地嗔惱著拿下頜使勁杵著他的肩窩。 傅凜唇角輕揚:“是,怪我?!?/br> 許是知道她尷尬,傅凜也沒再提那畫像的事,由得她帶嗔帶惱地在自己懷中別扭著。 這讓葉鳳歌心中好過許多,苦悶地哼哼唧唧半晌后,總算平復了尷尬的心情,轉而認真說起了孔明鈺的事。 “你們要做的事我不大懂,若你覺得她是可用的伙伴,那你就好好與人談條件,”葉鳳歌站好,抬頭凝視著傅凜,神情很是鄭重,“這些年雖有瀝文少爺幫你打點外頭的事,可旁的事都只能你獨自絞盡腦汁,如今難得有個能與你一同探討、鉆研的行家,對你也是好事?!?/br> 早上與孔明鈺單獨談過之后,葉鳳歌覺得這姑娘挺不容易的。 一門心思不過就想在學術上繼續走下去,只因她重實證的路子跟她父親不對盤,在孔家非但得不到支持,還被嫌棄被打壓。 而傅凜所做的事恰恰就是最需要實證的。 況且,傅凜正籌謀著后續與少府之間的大買賣,若這事談成,那就是再上了一個臺階,若還是像以往那樣全憑他自己一顆腦袋單打獨斗,難免會有顧不過來的地方。 有孔明鈺這個家學淵源的行家加入,對傅凜來說絕對是如虎添翼。 “能有人一起探討、鉆研對我自然是好事,”傅凜回望著葉鳳歌,也很鄭重地回道,“可我說過的,家里的事都歸你管,倘若你不同意用她……” “我同意的,”葉鳳歌打斷他的話,主動牽了他的手往外走,“而且這又不是什么錢銀米糧的事,你明知我不懂還非要我做主,不是將我架在火上烤么?” 這仿佛還是頭一次,她對傅凜口中“家里的事”這個說法沒有別扭炸毛。 “好吧,是我考慮不周,”傅凜縱容地笑著,望向她的眼神柔甜得能膩死人,“那你說,哪些事歸你管,哪些事歸我管?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很聽話的?!?/br> 兩人十指交握,徐徐走在無人的回廊下,像一對新婚小夫妻,有商有量地絮語著家中里里外外的安排。 等快要走到飯廳門口時,傅凜忽然彎腰抵近她的耳畔,噙笑輕道:“你畫得很細致,但有些地方與事實不符?!?/br> 葉鳳歌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什么?” “我答應了,成親后讓你看著重畫一回,”傅凜挑了挑眉,哼哼笑道,“所以,好好想想幾時成親吧!” 說完,他紅著臉,得意洋洋地將手背在身后,悠哉哉舉步邁進了飯廳。 葉鳳歌終于回過神來,抬腳在地上踹了一下,面紅耳赤。 “你自說自話地答應個什么勁?我又沒求你!” 她真的沒想過要再畫一遍啊。 不是,就說當初她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會畫那樣兩張畫?! 活生生落下把柄,任誰知道了都會覺得她對他有某種“迫不及待的企圖”,真是沒臉見人了。 **** 午飯過后,傅凜叫上裴瀝文,與孔明鈺協定好了讓她進桐山小工坊的相關事宜。 對這個機會,孔明鈺很是珍惜,也很是雀躍,任何條件都一口應下,報酬上也絲毫沒有計較。 雙方很容易就達成了共識,裴瀝文立刻擬定了聘用的書約,正式約定孔明鈺以“匠師”身份入駐桐山小工坊。 原本裴瀝文還說讓孔明鈺在家中過完新年,之后再到桐山去,可孔明鈺一口否決了這個友好的提議。 “不行,若你們這趟與趙通大人談出眉目,回桐山后就要著手開始做很多細化的事了。若我拖到年后再來,那不就扯后腿了?”她堅決地搖頭,“我這就回家收拾好,你們定下回桐山的日子后就讓人通知我,我隨你們一起走?!?/br> 左右她父親巴不得她別在家,以免又偷著在工坊胡亂搞事。如今既她自己謀到去處,說不得她父親還敲鑼打鼓放鞭炮送她走呢。 見她自有主意定見,裴瀝文也沒再勸,只是看了傅凜一眼。 傅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 自裴瀝文與趙通特使從臨川回到清蘆后,傅凜這頭一直沒與趙通接洽的意思。 兩日后的中午,趙通果然坐不住了,讓隨侍帶了請帖來,客客氣氣邀傅凜與裴瀝文當夜前往官驛餐敘。 清蘆城本就不大,難得來了少府考工令這么大一個京官,這段時間清蘆城許多人自都盯著驛館里的動靜。 前些日子趙通特使在裴瀝文的陪同下前往臨川,用城門火炮測試黃豆減震法的消息早已在清蘆城內世家望族間傳開。 臨州地界上但凡活絡些的人,都知道裴瀝文背后的人是傅凜,當然也想得到那黃豆減震法是出自傅凜的手。 自裴瀝文從臨川回到清蘆后,“黃豆減震法切實有效”這個結果也跟著傳回了清蘆。 傅凜在宅子里按兵不動的兩日里,外頭對他這位從前甚少露面的傅五公子已議論得沸沸揚揚,可謂眾說紛紜。 待到中午趙通的隨侍奉命向傅五公子下了請帖,黃昏時分更有官驛的馬車停到了傅凜的宅子門口,傅五公子在清蘆城頓時就一躍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當然,這些事傅凜本尊毫不知情,照舊從容地按照自己的步調做著該做的事。 送傅凜出門時,葉鳳歌小聲道:“等這頭的事忙完回到桐山,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談?!?/br> 傅凜抿笑,也低聲回道:“婚期這種事,自然是很重要的?!?/br> 葉鳳歌嗔他一眼,沒再多說,輕輕推他出門。 望著傅凜愉悅的背影,她想,若他知道了藍皮冊子的事過后仍愿意與她成親,那便成親吧。 **** 傅凜與裴瀝文乘坐官驛的馬車離開還不到一個時辰,就陸續有好幾家派人送了請帖或拜帖來。 傅凜與裴瀝文都沒在,被這大場面驚到的阿嬈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虧碧珠年歲長些沉得住氣,又在米鋪做了幾年事,多少拿得出點主意,立刻讓阿嬈去請葉鳳歌來。 雖說以往葉鳳歌并未經手過這樣場面上的事,可眼下除了她,宅子里確實也再找不出更合適的人來擔待了。 葉鳳歌藏好滿心的忐忑無措,端出合宜的笑臉出來待客,有禮有節地一一寒暄,接下各家送來的請柬、拜帖,妥帖地表示傅凜回來看后會盡快派人向各家答話。 好不容易將狂潮似的一波來客送走,葉鳳歌才蔫蔫地垂著脖子坐在主座上,拿著手中那疊帖子在臉旁扇著風。 這寒冬臘月的,她竟給熱得出了薄汗。 “瀝文少爺真是不容易啊?!彼锌貙Π瓶嘈?。 這些年裴瀝文經歷的類似場面怕是只多不少,卻從未聽說他出過什么茬子,還真真是個長袖善舞的人才呢。 阿嬈也抬袖抹了抹額角,點點頭:“咱們平日在桐山宅子里多清凈,一年都未必有一回外客上門,我這還是頭回見家里來這樣多客人,又都是有頭有臉的,腦子都懵了?!?/br> 葉鳳歌想到桐山宅子里的人大都像阿嬈這樣,以往只管將傅凜照顧周到、宅子里大小瑣事仔細完成即可。但今后傅凜的生意還會更大,裴瀝文再是長袖善舞,也沒法子又顧著在外奔走,又顧著桐山宅子里的來客吧。 “回去后咱們可要下點功夫,趁著年前閑散請宿大娘好好提點,學一學如何周全待客?!比~鳳歌若有所思地盤算著。 宿大娘是從臨川傅家主宅出來的,最早是在傅家老太君跟前做事,在這種待人接物的規矩上很是周到。只是之前桐山沒什么外客,宅中丫頭、竹僮們年紀也都不大,她便沒有太過苛刻約束罷了。 阿嬈笑嘻嘻歪頭看著葉鳳歌,重重“嗯”了一聲,忍不住脫口笑道:“鳳姐兒如今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樣子了,咱們是不是回去就要準備擺喜酒了?” “你這小姑娘,數你話多?!比~鳳歌沒好氣地笑嗔她一眼。 說笑著,兩日不見的孔明鈺竟又跟著碧珠進來了。 “鳳姐兒,有樁生意你接不接?” 孔明鈺性子本就是個外放的自來熟,前兩日簽下聘用書約后,就更不與葉鳳歌生分了,這一腳才邁過正廳門檻,就已眉飛色舞地揚聲拋出了來意。 “我?生意上的事別問我呀,你等五爺和瀝文少爺回來同他們說去?!鳖^昏腦漲的葉鳳歌無奈笑著輕揉額xue。 孔明鈺連蹦帶跑地躥到她跟前,開懷笑道:“這生意可不關他們的事,還非得和你說才行!” **** 葉鳳歌并不駑鈍,當即眼前一亮:“給人畫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