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可是,謝聿面前只一碗羹,他似乎沒吃兩口,只偶爾抬頭看看她,等她漱口也擦了手,再一抬頭,那一碗羹還是那么多。 簡直是暴殄天物,顧今朝往他身邊坐了坐:“你怎么不吃???” 謝聿輕搖頭,光只瞥著她:“吃不下?!?/br> 她往案臺上看了下,親自將甜羹推了他面前:“這個我嘗過,特別甜,吃了之后心里都甜甜的,你那碗黑黑的,看著就是我也吃不下??!小時候我娘跟我說,吃飯睡覺穿衣服還是干什么,都是活著時候最享受的事情。窮人在于吃什么享受什么,富人說呢,在于一起吃飯的那個人,反正是沒有什么想什么,世子心里想著想要的那一口,喝下這碗甜羹,保準你心里也甜滋滋的?!?/br> 謝聿歪頭,眉峰微挑:“你娘那是哄你吃飯?!?/br> 今朝也是揚眉:“世子也不是幼童,非要人哄的吧?” 他頓時失笑:“誰要人哄……” 話說一半,看著顧今朝一臉期待,他便伸手接了過去,低頭就喝了一口,然后再一口,之后輕輕點頭:“嗯,竟然真的還不錯?!?/br> 今朝笑,站了起來:“多謝世子這頓飯,今天叫我來干什么,不會真的只是來下棋的吧?” 謝聿喝了幾口甜羹,推了一邊:“嗯,現在沒事了?!?/br> 他說沒事,可臉上傷還在。 顧今朝瞥著他的眉眼,心底柔軟:“誒呀,那今天豈不是白吃了你一頓飯?” “……” 她伸手一托下頜,想了下走了他的身前細細打量著他:“我最不喜歡欠人家的,這樣,今天我回去準備準備,明天給你做桃木棒槌的時候,好生磨一磨,將你名姓刻上保你萬福金安?!?/br> 可真會哄人,真會說。 同她一起的每個人,相處都是舒服的吧。 謝聿點頭,勾唇:“你天生貴胄,金口玉言,多謝?!?/br> 今朝往外指了一指:“那我可就告辭了,回去準備準備桃枝,打磨光滑了還得漆上一漆,不然扎倒世子可就罪過了?!?/br> 這張嘴,若是想哄人,真的能把人哄得天上去吧,謝聿輕頷首,讓人送她出去。 等她走了之后,他又拿匙盛了一點甜羹,入口即甜,果然可心。 老管事送走了顧今朝也是回還,謝聿還在喝甜羹,他讓人拿了一樣東西,雙手呈了上來:“徐家如今已經沒落了,徐貴妃在宮中也不得寵,老奴讓人拿了族譜過來,還有畫冊名紀,只能在這上面找些蛛絲馬跡了?!?/br> 謝聿一口甜羹,便是梗在了喉間。 好半晌,他放下匙,也未回頭:“五叔,你真的不知道我娘是哪個?” 何老五當即跪倒:“老奴說的是實話,當初的確是有個徐家女頂著淑貴妃的名進了晉王府,但內情無人得知。雖無名分,但王爺待她還是很好的,后來有了世子,更是求了封地想求去,誰知道后來到底怎么回事,淑貴妃被先太子退婚之后,徐家不認此女,言稱有人冒名頂替了去。王爺震怒之余,還不等查明真相,你娘她就突然病了,這一病不起,真是苦了王爺了……” 這些,他說的這些,謝聿都知道。 他手腕上的絹帕是他娘留給他的唯一念想,可那樣一個溫柔女子,卻是自己到的王府,徐家人不認,連個排位都沒有。 謝聿低眸,伸手輕撫舊絹帕,想起顧今朝說的話。 在他還是幼童的時候,怎么沒有人哄? 那時不想吃藥,他娘可是一口一口喂他呢! 伸手拿過甜羹,繼續又喝了一點,真的很甜, 何老五將名冊和族譜放了案上,謝聿卻無再翻看的意思:“放著吧?!?/br> 何老五側立一邊,不多一會兒,又有侍衛進來,到了謝聿身后,開始回報晉王行蹤,說他離開了世子府之后,去了景夫人的花房,并且叫人給景夫人送了信兒,現在二人都在花房。 謝聿手一頓,抿唇。 回到秦府,問了阿娘說出去了,再問姑姑說在后院。顧容華本來是出來散步,一眼看見桃樹上的桃兒有熟了的,非要摘桃。有兩個丫鬟跟著她,翠環緊緊看著她,可不敢離開一步,后院有幾棵樹上,桃很大,也的確是到了該摘的時候了。 顧今朝快步往后院去,遠遠瞧見了顧容華,果然站在樹下。 這院是老太太的,想來姑姑也是不知道。 她一手挎了個小筐,一手扶著桃枝,揚著臉很是專注。 今朝悄悄走了她面前,也摘了兩個桃,遮住自己雙眼,故意壓低了桃枝在容華面前晃了晃頭:“這位美人,我也是桃兒,你快把我摘走吧!” 顧容華聽出是她,伸手拿走那兩個桃兒,也是來戳她腦門:“顧今朝,又來淘氣!” 今朝探頭一看,那筐里已有不少桃兒了:“姑姑這是要做桃糕嗎?摘了這么多?!?/br> 容華失笑,上前也扶住了桃枝:“做什么都好,到時候給我們家小饞貓吃?!?/br> 顧今朝兩手弄成小拳拳模樣,這就在臉邊比了一比,眨巴著眼睛喵了一聲,逗得姑姑眉眼彎彎。正說著話,秦鳳崚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幾步到了她身后,一把攬住了她的肩頭這就往出走。 今朝將他爪子拍開,直撞他肩:“怎么樣?你說了沒有?” 秦鳳崚與她眨眼,拍著胸口保證:“放心放心,祖母這會兒正捶胸頓足呢,用不了多一會兒就得叫人去尋大哥來,嘻嘻……” 今朝也是偷笑,這個秦鳳陵可真是她的好兄弟,鬼點子很多。 為了幫她逃脫大哥的管制,他說可以去跟祖母說,大哥不愿提及親事,和世子走得很近,只需少少一暗示他有斷袖之癖,那祖母一定將他的親事提上日程。 這樣的話,大哥應對親事就自顧不暇,不會再有閑空。 顧今朝為此拍手,秦鳳崚坑哥達成,兩個熊孩子肩搭著肩就躲了院里的暗處偷笑,果然,不多一會兒,才回到府中的秦鳳祤就被叫了過來。 大哥走路帶風,顯然事重。 好兄弟興奮不已,正是撞了肩,狠命撞了肩,惡作劇得逞一樣開心,正是鬧著,顧今朝一下站了起來。 顧容華一手提著小筐,一手摘桃,因為摘得太多了,竟然有些拿不住,她兩手提著,回身才要叫翠環過來,一人突然上前,伸手托住了筐底。 是一個男人,她手一松,連忙后退。 翠環忙扶住了她:“小姐,怎么了?” 男人雙手幫拿了筐,直盯著顧容華:“容華小姐?” 顧容華看著他,不知如何作答,她已多年未與男人單獨相處過,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后退,男人不是別個,正是秦家最令人頭痛的秦洪生。 他才進這院來,簡直不敢置信地看著桃樹下。 秦府里住了個未出閣的老姑娘,是景夫人帶進來的,聽聞很是貌美,終不得見,今日聽丫鬟說容華小姐就在老太太院里摘桃,趕緊過來看看。 什么老姑娘,分明就是個姑娘! 女人站在樹下,盈盈風姿。 近了一些,更能看清眉眼,是怎樣精致的容顏。 顧容華在他眼里已是美若天仙,不敢上前,仿若說一句話都是褻瀆,不由自主地奔著她走來了,見她直往后退,才待要上前來,蹬蹬蹬蹬蹬蹬有人自背后沖了過來。 顧今朝快步跑過來一把推開了他,秦鳳崚也在身后涼涼叫了他一聲:“二叔,別打什么歪主意啊,不會是沒在床上躺夠吧?” 因他娘在世時,就因秦洪生不斷慪氣,所以對他完全沒有好臉色。 顧容華躲在今朝背后,直低著頭,今朝伸著一臂將她擋在身后:“沒事,姑姑走,咱們回去?!?/br> 說著轉身攬著姑姑,這就往出走。 翠環和其他兩個丫鬟也連忙跟了上去,秦鳳崚給提了小筐狠狠瞪了秦洪生好幾眼,也是追了上去。 一直看著那女子背影消失不見了,才是快步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秦鳳祤憤憤走出,叔侄二人撞見,也都各自站開。 屋里丫鬟桃兒送了出來,給掀開了門簾,秦洪生趕緊走進了去,老太太猶自還在那邊嘆息,這當兒子的到了跟前這就跪下了。 老太太才在長孫那慪了一肚子氣,見了他也沒個好氣:“跪什么,你又生什么事?” 秦洪生跪行兩步,可是來抱母親的腿:“兒子求母親做主,最后一次求母親了,那院子里的姑娘,兒子喜歡,真是喜歡,求母親跟嫂子說說,定與我罷!” 老太太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她一個瘋的,你也瘋了?” 秦洪生挨了一下子,又退后兩步,咣咣磕頭:“求阿娘了,就這一次,兒子要是得了這媳婦兒一定天天對她好,一定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去那些個地方混了!” 他可從未這樣過,說起來這個老兒子,也是因為媳婦兒不如意,才總鬧事。 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rou,老太太恨恨瞪了他兩眼,也是嘆了口氣:“這事,也不是不行?!?/br> 第47章 歲月靜好 花房正暖, 新移植來的木槿花開得旺盛。 景嵐卷著袖子, 在炎熱的花房當中,穿著奇怪的褲子,露出雪白一大截長腿,她正在采花, 一走一動之間, 都盡是風情。 謝晉元目光沉沉,似入了定一樣, 坐在門口一動不動。 片刻,景嵐采花回來, 坦然坐了他的面前,她將各種花瓣摻在一起搗鼓著, 興致盎然。 謝晉元才在世子府出來,也特意叫了她來。 二人相見,景嵐一直忙著采花,才坐上一坐。 搗了片刻,花瓣成了花汁,她拍了拍手, 又去拿網布來過濾,絲毫沒有半分想要問他的意思, 謝晉元一直瞥著她, 也不開口。 過濾了之后, 景嵐又拿了小銅鏡來, 不知拿了一根什么筆, 沾了花汁來畫唇。 唇色誘人,花香也怡人。 謝晉元目光頓時熱了起來,景嵐小鏡子一晃,晃到他的臉,回眸:“今兒這是怎么了?沒聽說京中發生什么大事啊,晉王爺怎么這般模樣?!?/br> 他淡淡地:“什么模樣?” 景嵐聳肩,兩條腿交疊在了一起:“像才死了媳婦兒一樣?!?/br> 額角青筋微動,男人皺眉:“別咒你自己?!?/br> 景嵐大笑,才不在意:“多謝晉王爺抬愛,我與王爺不過露水姻緣,當不得夫妻?!?/br> 謝晉元不與她爭辯,只岔開了話去:“我不知該怎么待聿兒,他越發像我?!?/br> 景嵐繼續對著鏡子描唇:“你是他爹,他不像你像誰?你看今朝,性子就像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謝晉元伸手撫額,十分頭疼:“這句話不是這么用的?!?/br> 景嵐隨意笑笑,描好了唇:“管他呢,你聽得懂就行,話說你那個兒子,他托今朝給我了一包藥渣,求我給看看里面有什么古怪,我還沒看?!?/br> 謝晉元聞言更是皺眉:“已經找人看過了,就是湯藥里面加了兩味補藥?!?/br> 景嵐無意參合他們府上的事,收起了鏡子,又開始搗花汁。 兩個人又好半晌沒有人開口,等花汁顏色調試得差不多了,景嵐又到里面換回了衣裙,花房的花匠此時都不在,只有她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