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他們是她懷胎受苦掉下的rou, 是她的至親小寶寶, 若要分離,卻是十分不舍的。 皇帝順著她的長發,把她的坐姿擺正了些,能仰頭就對上他的眼眸。 男人微微一笑,平緩解釋道:“他們是皇朝的公主和太子,無法流落于外。朕允諾, 大臣們也不會答應?!?/br> “阿暖應當理解?!?/br> 郁暖的眼瞼微顫, 只是與他道:“可他們也是我的孩子, 您不能這樣。我不過只是想多留幾日,馬上就會歸去的……” 話是這般說, 事實上郁暖也不曉得自己何時才能回去。 這些日子來,她的心口時不時都會疼,聽御醫說生產完總會有這樣的事體, 更何況她原本身子就不好,聽說那里還有她的家人,她也不想總是讓人擔心。 但她知道, 自己一定會陪在他身旁的,她覺得自己不會舍得離開他很久。 不用他逼迫著,她都會與他在一起。 皇帝也沒有勉強她, 只是沉吟道:“如此, 朕便只帶太子歸去?!?/br> 郁暖想也沒想, 反駁道:“……不行?!?/br> 但她有些氣弱。 因為哥哥meimei是她的孩子,但也是皇帝的孩子。 郁暖蒼白著臉垂下眼睫,輕聲道:“就不能不帶走嗎?” 皇帝抵著她的額頭,沉緩微笑道:“那......就把阿暖帶走?” 他的眼里隱含溫情,深邃而勾人心癢。 郁暖有些愣愣的看著他,才低頭弱聲道:“讓我再想想……罷?” 他把郁暖抱在懷里,而她靠在男人的寬闊的肩膀上出神,卻聽他用溫柔的語調道:“只要朕的阿暖歡喜,多久都可以?!?/br> 郁暖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么啊,居然這么輕易的就同意留她在江南,而在她的央求下,甚至答應把一個孩子留給她照顧。 可是郁暖也舍不得哥哥,他還這么小,怎么都牽著她的心思,叫她舍不得離他太久。 而這個男人也溫柔體貼到不可思議,叫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無理取鬧? 是不是太不懂事,而給他造成困擾了? 郁暖便這樣想著,遲疑不定。 夜里入眠時,她的夢境里又出現了那座富麗的宮殿,一路上的長窗有幾百扇,在地上投落長緩的陰影,而回廊覷著繞遠,朱紅的長柱在光影下泛著詭異的殷紅。 她看見自己赤著腳踮起,像貓兒一般走進去,踏過綿密柔軟的雪白地毯,拉著掐金紋的華麗牡丹裙在地面上轉了半個圈,額間的赤金流蘇微顫著,足尖輕盈點地,纖臂勾住帝王的肩膀,偏頭爛漫的笑起來,軟白的面頰蹭著他的胸膛,依賴而孺慕。 他們身后是兩個孩子睡覺的地方,一家人既溫馨又惹人艷羨。 可是畫面一轉,到了更深的夜里,她便時時刻刻不能安眠,因為夢里的自己仿佛也在做夢。 她于漆黑的深夜睜大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著,她顫抖著眼睫毛對上身邊男人清明的黑眸。 她的脊背繃緊,咬唇不語。因為她甚至不曉得,自己的夫君是否一直這般瞧著她。 她流著淚在說甚么驚恐不已的事情,靠在男人懷里捂著眼睛,淚水從指縫間流下,渾身都止不住渾身的戰栗起來。 他笑得溫柔又平和,把她攬在懷里,在她耳畔說了甚么。 于是夢里的她睜大眼睛,呼吸平緩下來,又小心翼翼的對他說了幾個字,被他抓住手腕輕吻,冷靜的安撫著她似小動物般纖敏脆弱的心態。 于是她便安然入眠。 深夜里帷幔中只余昏黃詭譎的燈光,而皇帝的眼眸漆黑的不余一絲光芒。 似是紅日終于沉落地平線下,天地落入寂寂黑暗中。 在女人甘美熟睡后,他不緊不慢的起身,拿出深黑的玄鐵鏈,動作輕緩而無聲。 男人俯身慢慢親吻著她光潔細白的腳踝,一邊把鐵鏈慢悠悠銬在她腳腕上。 玄鐵鏈沉重并無比堅硬,非烈火灼燒百日難以熔,此外別無它法。 郁暖看見自己在夢中,由于枷鎖的纏繞而不適意的蹙眉,卻被他摟入懷中,慢慢安撫入眠。 男人披著樸素的長袍下地,寬闊的脊背隱沒于黑暗中,修長的指尖豎起的玄鐵匙,他把唯一的解脫,扔入北面長窗外的小鏡湖里。 水波漾起,濺出一朵小小的花朵,在蟬鳴的夜里幾無動靜。 月色婉轉陰涼,在湖泊中倒映出萬物隱約的模樣,而他站在窗邊默然不言。 接著,男人很快便隱約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的唇角甚至沒有動,但沉黑的眼里透著幽涼的笑意,似乎在微笑,又仿佛只是冷漠寂寂。 畫面微微偏移,郁暖自己夢中的眼睛也對上他的。 皇帝深邃的黑眸在夜月下,充滿難言的陰沉和幽暗,似是渴極了終于得到甘霖的魔鬼。 郁暖嚇得汗毛豎起,捂著胸口咳嗽起來,霎時間耳邊風聲簌簌,她睜開眼時眼前已是熟悉的帷帳,而她自己正靠在皇帝的懷里,面色煞白而冰冷。 她不曉得到底發生了甚么,夢境里的事體格外真實,仿佛是預言,又似乎并非如此。 他拍著郁暖的脊背,柔聲問道:“阿暖怎么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