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節
許清嘉站了起來,迎上去。 留意到這一幕的梁紅英慌得猶如寒蟬。 驚得梁父一股血直沖到腦門,瞳孔劇烈收縮,腦子里轟一下炸開了,嗡嗡嗡作響,只能看見許清嘉和領頭的警察嘴巴動個不停,卻是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 客套了兩句,領頭的錢警官道,“許總,我們要先了解下情況?!?/br> 許清嘉抬起手掌,“我也是剛趕到,并不清楚具體情況。這位是我弟弟的岳父,那位女士是我弟弟的愛人,是他們送我弟弟來醫院的?!?/br> 錢警官點了點頭,帶著下屬走過去。 梁父下意識后退一步,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慌亂地看著許清嘉,“你報的警。昂,你,你什么意思?家寶是自己摔的,他是自己摔倒的,你為什么要報警?”梁父看著厲害,可也就是在普通人面前耍耍威風,一面對警察,本能的膽怯起來。 許清嘉的眼睛落在他臉上,涼絲絲的,“既然是他自己摔的,你何必這么緊張,警察又不會冤枉你們。你這樣,不覺得有點像做賊心虛嗎?” 梁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一滴冷汗順著額頭滴下來。 錢警官眼神一變,整個人氣勢都張開來。 且說梁家那邊,梁大嫂拉著梁老大不許他跟著去醫院,又不是他們打傷的人憑什么趟這攤渾水。 率先動手的梁老二也怕攤上事,遂只有梁父和梁紅英跟著救護車走了。 梁母心里亂糟糟一片,七嘴八舌的鄰居攪得她頭疼欲裂。 梁母頂著一口氣關上了門,讓梁大嫂把地上的血收拾下,看著聞著就頭暈目眩。 梁大嫂硬著頭皮收拾了,這么多血,嚇得她心肝亂跳。 收拾好,拉著梁老大回屋,關上門來就說,“這不會出事吧,要出了事,爸和老二會不會坐牢?!?/br> 梁老大心浮氣躁的罵了一句,“你能不能想點好的?!?/br> 梁大嫂罵回去,“這不是做個心理準備嗎?要是真有個萬一,許家那邊能不找我們算賬。人家里叔叔伯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想收拾我們,動動嘴皮子的事?!?/br> 梁老大被她說的心驚rou跳,臉色發白。 梁大嫂越想越害怕,“你爸也是的,一大把年紀了還這么沒輕沒重,他怎么敢拿著啤酒瓶往人頭上掄。他這是要害死全家是不是?!庇至R梁老二,“要不是他這炮仗脾氣,怎么會鬧成這樣,說白了,都是因為他鬧得。把房子賣了分一半給趙美麗不就得了,偏要那么貪心,想從許家寶那摳錢,現在好了,攤上事了吧。你爸媽也是的,鉆進錢眼里了,一天到晚想著從女婿那摟錢,自以為能拿捏人家,結果鬧得女兒女婿要離婚,還把人打進了醫院?!?/br> 義憤填膺的梁大嫂彷佛忘了,自己對從許家摳錢的事也是樂此不彼,還盤算過要把兒子的婚房弄到手,小姑子把小叔子的婚房解決了,她兒子作為長子嫡孫當然也要有一份。 梁老大煩躁地打斷她的埋怨,“你說夠了沒,這又不是誰想的,不是趕巧了嗎?行了,行了,你別在這胡思亂想,沒準什么事都沒有?!?/br>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小事?!绷捍笊┬÷暤泥止玖艘痪?,碎碎念個不停,“就算沒事,紅英這婚肯定也要離了,你爸還想要賠償,人許家不反過來要賠償就好了。你弟弟要離婚,你meimei也要離婚,一家子都是離過婚的,丟死人了,以后還怎么見人,咱們牛牛長大了說親都要被人挑嘴的?!?/br> 梁老大沉默下來,悶頭點燃了一根煙,梁大嫂喋喋不休,梁老大抽了一根又一根。 煙籠霧罩之中,梁母推門進來,目光沉沉的看著他們,“記住了,家寶是自己不小心滑倒,摔在了啤酒瓶上,不管誰來問都這么說?!?/br> 梁大嫂臉一白,“媽,家寶不好了?” 梁母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剛剛她讓老二下樓打電話給梁父,許家寶手機在他手里,梁父說許家寶情況危險,這要個萬一,他們得做好準備。 梁大嫂打了個寒噤,嚇得面無人色。 就在梁家人的戰戰兢兢中,另一路警察上門了。 ☆、第297章 第二百九十七章 經過五個多小時的搶救, 許家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仍然處于昏迷之中, 必須待在重癥監護室依靠機器維持生命。 主治醫生說,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一個月以上,即為植物狀態,也就是大家常說的植物人。能不能醒來, 最關鍵的就是這一個月的治療,這期間存在著呼吸心臟驟停的風險,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馬不停蹄趕到醫院的周翠翠聽到這個結果, 雙眼翻白,一頭往后栽。 “三伯娘?!痹S清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周翠翠, 又擔憂地看著呆若木雞的許向黨。 許向黨的牙齒開始顫抖,漸漸地蔓延到全身,他兩只手抖得不像話,彷佛沒聽明白似的看著醫生, “你, 你什么意思?” 主治醫生目光憐憫,患者還這么年輕, 做父母的確難以接受, 他委婉地又表述了一遍。 許向黨腦門一突一突的往外漲,像是血管要漲裂開, 黝黑的臉上出現不正常的潮紅, 兩只眼睛都動不了, 忽然人打了個晃。 主治醫生一看不好,連忙讓許向黨深呼吸放輕松,見他聽不進去,趕緊讓護士打提前準備好的鎮定劑,惟恐他受不住刺激爆了血管,隨后讓人送去病房。 周翠翠被護士掐著人中轉醒,她半張開嘴,喉嚨里發出一聲凄厲嘶鳴,推開許清嘉猛地奔向坐在角落里的梁紅英。 她的力氣大的驚人,一點都不符合她瘦弱的身軀,許清嘉被她推得一個踉蹌。 縮在角落里的梁紅英木偶一般,目光呆滯,彷佛靈魂出竅。 周翠翠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手背額頭青筋暴跳,厲聲質問,“是誰,是誰把小寶害成這樣的,是誰?” 梁紅英布滿血絲的眼珠子動了動,眼淚又漫了下來,大顆大顆往下滾。 周翠翠用力搖晃她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逼問,“是誰害的,是誰害的?” “對不起,媽,對不……” 周翠翠一巴掌拍在她臉上,惡狠狠地盯著她,“你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是誰害的小寶,你到底說不說?” “對不起,對不起?!绷杭t英淚如決堤地道歉。 怒不可遏的周翠翠眼神忽然變得陰鷙,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臉龐瞬間猙獰,她猛地收緊雙手掐住梁紅英的脖子,“是你,是你害了我兒子?!?/br> 留下來的兩個警察嚇了一跳,連忙上來阻止瘋了似的周翠翠。 另外兩名警察已經帶著梁父回局里。另一路去梁家的警察走訪左鄰右舍得知,事發前,許家寶和梁家人有劇烈爭執,和梁父說的有出入。再加上梁父神態閃躲慌亂,說話顛三倒四,錢警官很難不懷疑他,遂把人帶回警局正式問訊。 而梁紅英作為配偶,需要配合醫院簽字,所以才沒有一同帶回去調查。 可周翠翠力氣大得匪夷所思,兩個警官都拉不開,眼見著梁紅英開始翻白眼。 許清嘉抱住暴怒的周翠翠,急聲道,“三伯娘,不值當的,不值當的,我向你保證,傷害小寶的人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冷靜下,你想想小寶,想想清熙,他們還需要你照顧?!?/br> 就梁父那反應,若說梁家人和小寶的傷沒關系,打死許清嘉都不信。 兩個孩子的名字讓周翠翠松了下手,兩名警官終于把奄奄一息的梁紅英救了出來。 梁紅英趴在地上劇烈的咳嗽,不由自主的貪婪的呼吸著失而復得的空氣。 周翠翠喉間發出一聲悲鳴,聽得在場眾人心頭惻然,之后她整個人都軟了下去,仿若被抽掉了脊梁骨。 許清嘉指揮兩個護士扶著周翠翠去病房休息。 周翠翠卻是拿眼直勾勾的盯著重癥監護室,許清嘉就讓人把輪椅推過來,讓周翠翠坐在門口,守著她兒子。 許清嘉轉過臉,目光落在梁紅英臉上,眸光發寒。 從窒息中略略回過神來的梁紅英受不住這樣的目光,寒光凜凜,刀子一樣,落在哪兒,哪兒就要被割掉一塊。她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打顫,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br> 對不起能讓許家寶醒過來脫離危險嗎? 許清嘉嘲諷地勾了下嘴角,上前抓住梁紅英的手腕,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細微的顫抖。 許清嘉瞥了她一眼,捏著她的后頸將她按在監護室的透明玻璃窗上。 兩名警察因為她這粗暴的動作,眼皮跳了跳,見她沒有過激反應才把跨出去的一只腳又收回來。 梁紅英的臉貼在冷冰冰的玻璃上,凍的她打了一個哆嗦。 玻璃內是躺著病床上許家寶,頭上裹著紗布,邊角冒著青茬,他的頭發被剃光了??诒翘帋е鯕庹?,渾身下下插滿了各種導管。床邊是冷冰冰的運轉著的機器,要不是心電圖在不斷變化,看起來,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梁紅英心臟一陣劇烈的收縮,幾乎就要停止跳動。 許清嘉鐵青著臉,“當著小寶的面,你告訴我,小寶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還是被人害成這樣的?” 梁紅英張了張嘴。 許清嘉盯著她的嘴,目光凌厲。 干燥起皮的雙唇劇烈顫抖,張開了又合上再次張開。父母的警告哀求在耳邊回蕩,一邊是人事不省的丈夫,一邊是白發蒼蒼的父母,梁紅英只恨為什么躺在這里的那個人不是她,眼淚一串一串順著嘴角兩邊流下,“是我,是我害了家寶,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家寶?!?/br> 許清嘉的臉一沉到底,潑了墨一般,松開梁紅英的后頸。 梁紅英順著玻璃癱軟在地,兩眼發直地看著里面無知無覺的許家寶。 許清嘉深吸了一口氣,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打人的沖動,“許家寶,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違抗父母不顧親人勸阻硬要娶回家的女人。你危在旦夕,她卻一心一意包庇害你的兇手。你掏心掏肺對她,白天黑夜的加班掙錢,就養出來這么個玩意兒。在她眼里,你就是一張飯票。你他媽的瞎了眼,活該你躺在那,活該!” 許清嘉視野變得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淚狠狠憋回去。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绷杭t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背過氣,她寧肯代替家寶躺在那里。 “你嘴上說著不是,可你就是這么做的?!痹S清嘉冷冷掃視她淚水漣漣的臉蛋,目光猶如長滿倒刺的冰刀,“以為哭兩聲就能減輕罪疚感,就能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能護住你爸是不是?!?/br> 梁紅英瞳孔縮了縮,失聲痛哭,哭到渾身抽搐。 看來就是梁父無疑了,許清嘉居高臨下地看著涕泗橫流的梁紅英,可真夠能哭的,當年是不是就靠著眼淚,讓一直以來都是乖寶寶的許家寶不聽家人勸告執意娶了她??上皇窃S家寶,她心硬似鐵不吃這一套,“做夢!我一定會把你爸送進監獄的,就算你哭死了也沒用,不舍得你哭會心疼你的人躺在那里,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br> 許清嘉點了點梁紅英,“之前還覺得你可憐,現在看來你活該。對你好的你不珍惜,對你不好的你死心塌地,你這種人就不配被人好好對待,因為誰對你好誰倒霉?!?/br> 一個又一個的字眼化做無形的刀,穿過皮rou,轉過骨骼,扎在心上,疼得梁紅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許清嘉再不看她一眼,對兩位警察點頭示意趕緊帶她走。 梁紅英便被警察帶回警局協助調查,既然許向黨和周翠翠來了,有了直系親屬在,她這個配偶不在場也不影響治療。 許清嘉走到周翠翠身旁邊走邊掏出手機聯系律師,不把梁父送進監獄她誓不罷休。 許清嘉煩躁地解開襯衫袖扣,多少年沒這么來氣了。低頭的瞬間觸到周翠翠悲苦濕潤的目光,許清嘉輕輕地握住她的冰涼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放緩了聲音道,“三伯娘你放心,那家人一定會付出代價的?!?/br> 周翠翠嗚咽一聲,“小寶,小寶?!?/br> 哭聲里的絕望和痛苦令許清嘉眼圈泛紅。 梁家人除了牛牛外,在警察局來了個大團圓,都是被請回來協助調查的。梁家人眾口一詞的說是許家寶自己不小心摔倒在啤酒瓶上。 可他們哪知道,摔倒的血液濺射情況與站立狀態下出血情況有很大的區別,專家一檢驗就能查出來。 哪怕梁母讓梁大嫂清理過現場,這些痕跡在經驗豐富的專家下也無所遁形。因為設備不足,許清嘉通過韓東青的發小傅揚帆從京城借來了最先進的檢驗設備,他在市局工作。 那個碎裂的玻璃瓶也被警察從垃圾桶里拼湊出來,在瓶子的長頸處找到了梁父的指紋。 …… 證據一點一點地被找出來。 諷刺的是,最先挨不住是梁父最疼愛的小兒子梁老二,說點謊話居然也是犯罪,要坐牢的,嚴重的竟然最長能坐七年牢。 梁老二怕了,他還這么年輕,梁老二立馬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部倒了出來,還把責任全部往梁母身上推,說一切都是梁母指使他干的。 接著是梁大嫂,一聽梁老二什么都招了,生怕說的晚了來不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也強調是梁母讓他們這么撒謊的,“那是我婆婆,我也是沒辦法啊。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是犯罪。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會聽那個老太婆亂說,你們要抓抓他。我是無辜的,我老公也是無辜,他只是聽他媽的話,他媽讓他這么說,他能怎么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