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后來我又覺得……”許星洲眨了眨眼睛:“……他對我不認真,逗弄我就像逗弄一個好玩的東西一樣,我太害怕這樣的事情了?!?/br> “……我那時候覺得只要對我認真就行了,能不能走到最后無所謂,我告訴我自己,我能接受分手,但是我不能接受玩笑?!?/br> 許星洲揉了揉眼眶,小聲道:“——就是,別把我隨隨便便丟下?!?/br> 程雁微微動容地喚道:“……星洲?!?/br> “雁雁,我太害怕了,”許星洲哽咽道:“我怕他對我不認真,更怕他發現我是個很糟糕的人之后就會開始糊弄我,想和我分手……你知道的,談戀愛三個字能有多堅固呢?我害怕到,他和我表白,我第一反應都是拒絕?!?/br> 程雁低聲說:“……嗯?!?/br> “再后來我發現,”許星洲眼眶通紅:“他好像……真的很愛我啊?!?/br> “我想逃離世界的時候,是秦師兄在滿世界找我?!?/br> “因為我沒法一個人睡覺,他從此再也沒關過臥室門。也從此無論多晚、發生了什么,都會回來陪我。他把吃了安眠藥的我背出宿舍,還陪我在醫院里住著。大半夜里我嫌他臟……雁雁你知道他有多嬌生慣養么?他原來洗頭都要用溫度計固定四十度水溫的,因為我嫌他,他就去公廁沖涼,就為了回來陪我睡覺?!?/br> 路邊的劍蘭指向天空,雨水沿著葉脈傾瀉而下。 許星洲說:“……可是,我總是覺得,他和我是走不到最后的?!?/br> “家庭……”許星洲撓了撓頭,又揉了揉通紅的鼻尖兒,說:“還有現實。我總想問自己,他會愿意為了我爭取嗎?” 程雁動容道:“粥寶你不能這么想……” 程雁生怕許星洲又不開心,試圖安慰,可是還沒安慰完,許星洲就說:“萬一來個什么不得了的女配就會完犢子?!?/br> 程雁:“???” 許星洲凝重地道:“比如說生意伙伴啊什么的,或者他爸爸公司要倒了必須得讓他娶一個官二代白富美救場——如果這種真的發生了,你的粥寶比錢比不過人家,比家世更比不過,還人窮志短。給我兩千萬我就滾蛋了?!?/br> 程雁:“……” 許星洲想了想,又誠懇地說:“我覺得我說高了,捫心自問,二十萬我都滾?!?/br> …… 分針一動,一分鐘后。 許星洲捂著被程雁揍的腦袋,淚花兒都要出來了…… 程雁揉了揉指骨,對著指骨吹了口氣,瞇著眼睛望向許星洲。 “雁雁……”許星洲委屈地道:“我不是在故意欺騙你的感情??!我是真的這么想,雁雁,你要聽我的解釋?!?/br> 程雁:“……” 程雁忍無可忍又揍了許星洲一下:“你他媽有點出息行嗎,二十萬是什么垃圾數額?現在拆遷每個人頭都八十五萬,你男人連拆遷戶都比不上?” 許星洲小聲道:“他真的不太值錢?!?/br> 程雁:“……” “但是,”許星洲又說:“我毫不猶豫的原因,不是因為二十萬,而是因為他本人?!?/br> “——說實話,雁雁?!痹S星洲揉著自己被打疼的腦袋,嘀咕道:“他如果和我提分手的話,我都不會挽留的,我甚至連條件都不會和他談……盡管我那么喜歡他?!?/br> 程雁不忍道:“你……” 許星洲自嘲地說:“我覺得我沒有資格?!?/br> “從家庭上也好,人格上也罷,”許星洲嘆了口氣道:“我都沒有解決它的能力,也沒有在這件事上爭取的資本,怎么看都像是在自取其辱?!?/br> 程雁:“……” 許星洲強行扣題:“所以我今天心情不好?!?/br> 程雁想了一會兒,只覺得這個問題太硬核了,許星洲這種人別看平時飄得飛起,其實在思考現實問題的角度上能吊打程雁十條街——程雁從小家庭幸福,而許星洲從小見慣人情冷暖,她不說則已,平時也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一旦分析起來,心里那桿秤就不是程雁能解決的東西。 程雁突然道:“許星洲?!?/br> 許星洲哎了一聲。 “你這問題?!背萄銍乐數溃骸拔沂墙鉀Q不了了,但是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未來?!?/br> …… ………… 五角場,盛夏細雨蒙蒙,步行街上的某奶茶店門口。 許星洲撐著傘:“……” 許星洲窒息道:“程雁,你的看未來就是這個……” 雨點刷刷落在程雁拿著塑料杯子揮舞道:“你喝??!” “喝……”許星洲簡直要被氣死了,“你他媽!程雁!你就是和我過不去!” 這件事情,是這樣的。 十二點多時,程雁宣稱要帶許星洲看看未來,然后花了二十分鐘寶貴的自習時間,步行,把許星洲帶到了臨近商圈——接著他們在最近的一家賣茶賣奶蓋的奶茶店前停下,要了一杯六塊錢純紅茶,然后把里面的茶包親手捅破了。 許星洲懵了一逼…… 紅茶是超大杯,700ml的那種,里頭全是茶葉碎沫沫,程雁舉著杯子說:“你把它喝完,我會從里面剩下的茶葉渣子的形狀,來判斷你的未來到底順不順?!?/br> 許星洲:“……” 許星洲窒息地問:“沙雕嗎你?” 程雁威脅道:“我連復習都不復習了,我的應統也要掛掉了??!jiejie陪你出來窺探未來,還自掏腰包請你喝紅茶,免費占卜——許星洲你他媽到底喝不喝?” 和程雁做過的沙雕事情已經很多了。許星洲以前還和程雁一起喝醉了調戲過警衛,搶過路邊小丑的紅鼻子,霸占過嗷嗷哭的小孩子的秋千……此時喝個滿是茶渣的紅茶還不在話下。 許星洲有點羞恥地問:“只喝茶,留下渣子。對不對?” 程雁點頭:“對?!?/br> 許星洲便一邊被茶渣嗆得咳嗽,一邊用吸管喝那杯紅茶,心里覺得自己像個智障。 程雁還在一邊指揮,讓她一邊喝一邊轉杯子,增加茶渣隨機性。 許星洲:“……” 許星洲一邊轉杯子一邊喝完七百毫升沉淀物飛揚的紅茶——喝完之后,她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智商有問題,不像是個能考上大學的人。 程雁拿著那個糊滿渣子的被子亂轉,一邊研究一邊道:“……你看看!許星洲,這里好像有個壺,這渣子像個壺的形狀……” ……連程雁都考上了大學,自己也沒什么奇怪的。 “我看到了壺?!背萄愫V定地道:“粥寶。壺,代表家庭?!?/br> 許星洲呆滯了。 “這是什么意思?”程雁莫名其妙地問: “你要當媽了?” 許星洲:“滾蛋?!?/br> 程雁最后看出了三樣東西。 杯中茶渣其實非常糊,但是她神神叨叨地、堅定地認為這就是那三樣玩意兒: 一個是代表家庭的壺,另一個是代表朋友的樹枝,最后一個是一個絞刑架樣的套索,代表試煉。 程雁看完之后,終于冷靜下來:“……是不是有點傻逼?!?/br> 許星洲:“知道就行了?!?/br> 倆人挫敗地坐在一處。 過了會兒,程雁又拍了拍許星洲的肩膀道:“你看,都是好東西,別cao心有的沒的?!?/br> “說不定秦師兄就和你走到最后了呢?”程雁笑瞇瞇地道:“再說,你們還在一起呢,別總想著以后有的沒的?!?/br> 許星洲也笑了起來,和程雁一起坐在購物廣場的長凳上。 新開的購物廣場定位明確。 上海這地方寸土寸金,面向的群眾里面不包括附近高校里任何一名學生——秦渡那種除外。這購物中心的一樓地方寬闊空間敞亮,一線大牌云集,面前versace還在裝修,隔壁歐米茄店員比顧客還多,是為真正的奢侈品。 程雁給她打氣:“再說了!就算有那種官二代白富美女配出現!許星洲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 “我真的被你急死了……”程雁伸手戳許星洲腦門:“二十萬是什么鬼啊,二十萬?你男人就值二十萬?” 一個漂亮大jiejie拎著prada大紙袋經過,她踩著十公分高跟鞋,嘎達嘎達地走得搖曳生輝,許星洲看到漂亮大jiejie的烈焰紅唇,特別想上去搭訕…… 好漂亮啊,許星洲羨慕地想,這才是御姐。 程雁大概只看到了錢,因為她頓時更急了。 程雁:“……” 程雁恨鐵不成鋼:“他媽的至少也得勒索個二百萬吧!” “你家秦師兄什么人??!”程雁不爽道:“你也不看看他家里干嘛的?你把他的大腿抱緊點,怎么不也能勒索個上百幾千萬的?幾千上百萬啊許星洲!一輩子富婆,一輩子都能包養小奶狗!你這個沒出息的,二十萬?在上海連廁所都買不起……” 許星洲慢條斯理道:“雁雁?!?/br> 程雁:“?” 許星洲安詳地說:“我不會訛詐人的?!?/br> “二十萬都算勒索,”許星洲祥和地豎起一根手指頭,說: “秦師兄,真的不值錢?!?/br> … …… 與此同時。 中午午休時間,秦渡趁著空隙出來買些東西。 他單手拿著自己的西裝外套和兩個小紙袋下樓,將剛刷過的黑卡裝回錢包,又將錢包放進了西裝——掏出車鑰匙,準備回實習的公司。 那小紙袋里裝的是許星洲愛吃的蓮霧,外加給許星洲買的小禮物——應統能考到九十就是她的,考不到就得rou償,秦渡想。 rou償。 許星洲昨晚美味過了頭,秦渡西裝革履,微微扯松了一下領帶,沿著自動扶梯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去兩步,就看見許星洲和程雁坐在長凳上聊天,豎著根手指頭,不知在嘀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