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秦渡:“……” 秦渡憋屈地道:“不玩了,真的不玩了,師兄把游戲盤掰掉?!?/br> 然后他聽見窸窸窣窣下床的聲音,接著許星洲打開門,瞇著眼睛對秦渡說:“你知不知道,游戲是無辜的?!?/br> 秦渡簡直是個孫子,低三下四:“好好好——不掰了不掰了……別生……” 然后許星洲不爽地說:“——有罪的是你,你玩游戲太煩人?!?/br> 接著,許星洲將門咕咚一聲關上了。 秦渡一個人睡在自己的主臥里。 夜風吹過遼闊大地,二十一歲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渡沒開空調,只是躺著思考著自己的家庭。 秦渡小時候,跟著他mama走南闖北。秦渡是他家的獨苗,而他的mama——姚汝君,是個天生的學者。 姚汝君與秦海遙相識時,就是個無法被安放的性格。她有著旺盛到難以置信的求知欲和行動力,那具不到一米六的、甚至有些孱弱的身體里,是一個燃燒著求知的靈魂。 秦渡六歲時跟著她去劍橋讀博,在三一學院廣袤的草坪上,姚汝君坐在噴泉旁,以英語與教授爭論。 姚汝君應該是和星洲投緣的。 可是她在和許星洲投緣之前,先是一個母親。 而許星洲被姚汝君看見之前,首先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家庭破裂的,連心智都被情緒逼得模糊的十九歲女孩。 ‘我覺得那個阿姨真的很溫暖?!S星洲對他說。 ‘……可是她不會喜歡我了吧?!?/br> 秦渡難受得不行。 他的星洲——那個六歲患病、復發數次、自殺多次未遂的生活家,仿佛理所應當一般,熟悉這個世界在她身上的規則。 秦渡的床頭柜上還放著他收起來的銳器,他一摸那個盒子—— 下一秒,秦渡聽見外頭傳來細碎的簌簌和嗚咽聲。 時針指著夜里兩點,接著,門上傳來兩聲幾乎聽不見的‘篤篤’。 秦渡:“……” 那聲音小的可怕,像是生怕把秦渡鬧醒了一般。 但是又伴隨著死死壓抑著的、破碎的哽咽,一下下地,實打實地敲在了門上。 許星洲做了噩夢。 她慣常夢見惡龍與勇者,她在荊棘遍布的城堡里廝殺,猶如迪士尼1959年制作的睡美人一般——可是許星洲這次死死被惡龍踩在了腳底,她手里的七色花被惡龍撈走,連最后的翻盤機會都沒有了。 許星洲醒來時就覺得眼前發黑,心口疼得發麻,窒息到無以復加。 那是連安定都給不了的睡眠,連阿普唑侖都無法給予的寧靜。 許星洲在屋里,難受到無意識地撞墻,又把自己好不容易愈合了的額頭上的創口磕開了,她絲毫不覺,眼前發黑,只覺得生的確痛苦。 那些讓她快樂的、讓她感到激情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讓她心動的再也感動不了她,那些令她絕望的卻切實存在于世間。在無邊的絕望之中,許星洲只知道這世界上還剩兩條路。 一條路是跳下去,終結無邊的痛苦。 另一條是,尋找唯一的篝火。 許星洲拽著自己的被子,跌跌撞撞地、摔著跤跑了出去。 秦師兄的房間關著門,許星洲哭著站在他的門前,哭得發抖,連肩膀都發著顫,她怕把秦渡吵醒了,卻無論如何都想鉆到師兄懷里,因此小小地敲了兩下門。 ——那里沒有噩夢,她想。 孱弱的勇者是打不過惡龍的,但是英雄可以。 許星洲擠著門板跪坐在地,難受得不住發抖,可是那點聲音連蚊子都吵不醒。 ……不可以吵醒他,不可以給人添麻煩。 久病床前尚且無孝子,更何況這種虛無縹緲的喜歡——秦渡的喜歡是有前提條件的,許星洲不敢揮霍。 白天一天的好情緒到了晚上便只剩絕望,在濃得化不開的長夜之中,她拼命憋著嗚咽,咬著自己的胳膊不哭出聲,不敢打擾秦渡睡覺,也不敢打擾任何人,只敢像向人類求愛的河流一般,在月光中,蜷縮在心上人的門前。 然而,下一秒—— 她所倚靠的門,開了。 許星洲重心失衡,差點摔在地上。 “……”秦渡蹲下來,看著許星洲,沙啞道:“不敢開門?” 許星洲哽咽著、發著抖點頭。 她不敢打擾秦渡的睡眠,更不敢磨滅人們對她的為數不多的愛意。這世上的人們不需要許星洲,那些給她的愛意只是人性的施舍,與消遣用的爆米花電影別無二致。 秦渡嘆了口氣,扯起地上的被單擦許星洲的眼角淚花,那被角黏上了破皮處的血。 許星洲哭得發抖,極度焦慮不安地說:“……抱、抱著睡,好不好?!?/br> 秦渡:“好?!?/br> 于是秦師兄把許星洲牢牢抱在了懷里,接著扣住膝彎,把還在發著抖的小師妹穩穩地抱了起來。 “離得這么遠,”秦渡抱著許星洲,嗓音發啞道:“晚上還要來找師兄抱抱。你是小色鬼嗎?!?/br> 許星洲手心都是汗,抓在秦渡身上時一抓一個手印,卻死死地、如同溺水之人拽住船錨一般,拽住他。 “你不敢敲,” 黑夜中繁星漫天,秦渡抵著許星洲的額頭,沙啞道: “……師兄以后睡覺就不關門了?!?/br> 第53章 許星洲猶如溺水。 那姑娘蜷縮在秦渡的懷里, 秦渡心疼得都快死了。那個女孩子如同被世界拔去翅膀的候鳥,發著抖瑟縮在巨人的胸口。 他把許星洲抱到自己床上,點亮了床頭的燈。 許星洲哭得滿臉通紅,抱著自己的膝蓋,似乎還在為打擾秦渡睡覺羞愧不已, 秦渡從床頭抽了紙巾。 許星洲發著抖道:“我、我自己擦……” 秦渡又抽了兩張, 欺身上去,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我……”許星洲卑微而顫抖地說:“師、師兄我自己擦……” 秦渡不容抗拒地給許星洲擦了滿臉的淚水,她哭得太厲害了, 鼻水都流了出來, 狼狽不堪。 許星洲捂著臉不讓他看, 另一手哆哆嗦嗦地去搶秦渡的紙巾,秦渡說:“別動?!?/br> 哭成這樣的許星洲絕稱不上好看。 不僅不好看, 甚至十分狼狽,她哭的眼睛都腫了, 鼻尖通紅, 鼻涕一抽一抽的, 不住地推著秦渡讓他不要看。 秦渡心里,猶如被鈍刀割了一般。 “別動?!鼻囟缮硢〉溃骸啊獛熜纸o你擦?!?/br> 然后秦渡用紙巾笨拙地擦拭她的眼角和鼻尖,許星洲推又推不過, 睜著哭得像小饅頭一樣的的眼睛看著他, 卻奇跡般地不再發抖。 秦渡心酸至極。 次日早晨, 鬧鐘還沒響起來, 秦渡倒是先醒了。 外頭似乎要下雨了, 大約是早晨六點半的模樣,昏暗的光線落在許星洲茸茸的發絲之間,女孩子額頭上貼了創可貼,昨天晚上秦渡處理得有點笨,一面創可貼的膠貼在了她的頭發上,今天估計要撕下來重貼。 許星洲身上有種柔柔軟軟的女孩香氣,溫香暖玉的,全身心地抱著秦渡——大約是嫌抱著秦渡睡比較熱,她沒蓋被子,連帶著秦渡都不允許蓋,就依偎在秦渡的懷里。 天光昏昏,光線曖昧得不像話,別說床鋪,連鼻尖的味道都叛變了老秦。 世界都這樣了,這要是沒點那什么簡直不是男人——秦渡口干舌燥,忍不住伸手攬住了許星洲。 那姑娘仍在睡,秦渡攬著她的腰,迷戀地親吻小師妹的發絲。 花瓶中的月季別開了臉。 秦渡動情地扣住了許星洲的腰。那女孩一把小細腰纖細又柔韌,盈盈一握,骨rou勻停,他甚至故意在許星洲腰上粗魯揉捏。 “小混蛋……”秦渡吻著她,沙啞道:“連夜襲都學會了,師兄該怎么罰你?” 許星洲翻了個身,嘀咕了一聲,迷迷糊糊地抱住了秦渡的脖子,那瞬間秦渡腦子都炸了,簡直想把這姑娘活活拆開吞下去。 ——這他媽簡直是個劫難,秦渡想,他媽的。 秦渡終于沖完澡出來,以毛巾擦著自己的頭發,身后浴室一股難言的味道。 許星洲還迷迷糊糊地睡在秦渡的床上,沒抱著秦渡——這位秦師兄把小師妹揭下來之后,還盡責地團了一轱轆被子塞在了她的懷里。 早上七點十五,秦渡把廁所燈關了。 這種同居真的要人命,秦渡想,然后接著許星洲朝被子上滾了滾,仿佛在試探那到底是不是個人。 秦渡:“……” 接著許星洲大概發現了那團被子超乎尋常的柔軟,明白自己被一團被子糊弄了,她肩膀發抖,鼻尖幾乎是馬上就紅了——秦渡心想這不是要人命嗎,他還沒走去,許星洲就害怕地睜開了眼睛。 秦渡:“……” 這到底是什么魔鬼,秦渡舉白旗投降:“師兄起床洗了個澡,沒走?!?/br> 許星洲這才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睡了回去…… 秦渡坐在床邊,他剛洗完頭,鼻尖還往下滴著水,俯下身以眼皮試了試許星洲的體溫。